3

滨崎步出道十周年的纪念专辑出了。

妹妹是收藏原版专辑的爱好者，这张专辑自然也不会放过。但网上的标价竟然达到了420元。不过是日本原版的，东京直送，记销量，这价格倒还不是天方夜谭，就是对于一个学生来讲是天文数字。

妹妹没有找我借钱，因为她明白我{jd1}不会答应她任何要求——谁知道她好借会不会好还。

奇怪的是，妹妹居然在找我借钱没有成功之后便没有动静了。我想大概是因为价格太贵又太抢手所以放弃了吧。

体育课的时候妹妹崴伤了脚。

一点也不奇怪。我与妹妹相比，最明显的优势就是体育了。妹妹是较弱的公主，哪受得了五十次的俯卧撑和一百次的仰卧起坐，更别说其他什么攀岩之类的体育项目了。

妹妹请求去教室休息，得到了许可。

那个时候我正好生理期，在厕所蹲了很久。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

从厕所回来之后正好已经下课。我跑去教室的时候，班里的同学脸色大变，与上体育课时候xx不一样。

“钱呢？钱呢？我的钱到哪去了？”

是妹妹{zh0}的朋友蒋怡。她把她包里的东西统统掏了出来，甚至拿了剪刀将书包解剖了。

“钱呢？我的钱呢？！我的钱包呢？”

钱，钱，都是钱。这是我在教室里听到的一个最刺耳的名词。我大概能想象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蒋怡的汗水已经让她的校服近乎透明了，水珠在她的眼角及眼睫毛徘徊者，我分不清那是汗水还是泪水。

“噢，她来了！”不知是谁起了哄。

“那个进过少管所的来了！”鄙夷的目光越来越多。

很荣幸我又再次在学校当中听见“少管所”这一名词。以这样的形式出现毫不稀奇。进过少管所的人出来一向都会被人鄙视，还不如直接无期徒刑在牢狱里死掉来得好。

蒋怡很快跟随着众人的目光，抬起头便看到了已经略知眉目的我。她冲了上来，手颤抖着，却丝毫没有畏惧，“你……是你偷走了我的钱包吗？”

“不是。”坚定回答我也问心无愧了，起码我不会卑贱到偷别人财产的地步。

“怎么不是？！全班就你一人最可疑了！说，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钱包？”就算本来的事实是“不是”也要逼迫别人说“是”，这就是反问句的效应。

“不是。”第二次“不是”却显得比{dy}次“不是”来得更软弱。我咬紧嘴唇，在心里重复着“不是”两个字。被冤枉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习惯就好。

“肯定就是！别嘴硬！”周围人开始起哄。我听不到任何怀疑的声音，只是笃定地喃喃着“肯定是她偷的”。

{dy}次是疑问句，第二次是反问句，第三次是陈述句。如此下来，行云流水，如同电视剧里审查对方的步骤。

我是被冤枉的，这样的话现在说出来谁信。

但现在却不是忍气吞声的时候。就算了解一直坚定地说“不是”并替自己辩解是无济于事的行为，但还是要说：

“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钱包！我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是不是去厕所？那时候正上课，有谁和你一起去厕所了？你凭什么说这是不在场证明？”

“……我……”

“哼，我看你是装作生理期疼痛借机到教室偷东西吧？”

本来是想替自己继续辩解下去的，可是我却突然醒悟了过来，愣在了原地。

“怎么？不说话啦？难道我说中了？”蒋怡贴近我的脸，仔细地看了看，“没想到长得一脸秀气，居然是小偷！真是人不可貌相！少管所你白待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异样的目光聚集在身上的感觉十分痛苦。

“不……不对……”我懵了，脸像是被火烧一般疼痛，“妹妹……妹妹她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你们凭什么怀疑我，不怀疑她？！”

“你是说你妹妹？她可是学习委员。人家可和你不一样，外表美丽内心也很善良。就算表里不一，人家也是我{zh0}的朋友！你听说过自己{zh0}的朋友偷自己的钱包吗？她，不可能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很想告诉蒋怡，告诉在场的每一位同学，妹妹是多么恶毒的一个人。在小学的时候，因为看中别人的铅笔盒就冒充我的样子去偷窃其物；每一次我和她吵架都是她先挑起的，可母亲总是认为是我的错，她还装做和事佬的样子问我怎么样……我多么想告诉蒋怡，正是因为她和妹妹是“{zh0}的朋友”，所以妹妹才有机可乘，就算偷了蒋怡的东西，所有人也会认定是我这个曾经进过少管所的人干的而不是她“{zh0}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妹妹。

可是，蒋怡的眼睛却吃定了我。我无法出声，所有本该辩解的话在嘴边，却无法痛快淋漓地呐喊出来。

“嘿，蒋怡。我在那家伙的抽屉里发现了你的钱包呢！嗯……不过里面没有钱！”

蒋怡的朋友将那钱包高高举起，所有的人的视线都移回这个钱包。

那是从我抽屉里搜出来的！

我的双腿也附和着双手颤抖着。我睁大了眼睛，任何辩解已经无济于事。

就算明白那是妹妹干的。谁会相信。

4

距离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了。现在的我终于十分荣幸地大学毕业。

我一直都很明白钱包是妹妹偷的。除了我以外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的人只有我的妹妹。她的举手投足在我看来只是为她的下一个计划铺路，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不，还是说“我”的生日要到了。

我们都还是年轻人，趁着年轻赶快疯一疯，老了就没机会了。那些自认为已经老了的前辈们这么说。这句话很受我们的欢迎。我们从来不急着找工作，在金融危机之下能够找到工作的能有几个，还是先疯一疯，避避风头再找工作。

生日的PARTY并不盛大，在我目前租住的公寓里举办的。客厅只能容下三四个人，蛋糕是凑钱买的那种{zpy}的奶油蛋糕。嗯，不过这些就够了。我不想让温馨的氛围因为客厅太空旷的缘故而变质。

在生日PARTY的当天，当一切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的虚伪开场白过去之后，妹妹又要开始自己虚伪又华丽的措辞，一定又是一些“感谢大家，感谢爸爸妈妈，感谢CCTV”的“感人”演讲。我实在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于是抢先一步比妹妹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献给错愕中的大家。

“嗯，非常抱歉我抢走了我妹妹的出场机会。”我开始演讲了，念念有词，“不过，我相信我比她演讲得更加精彩，更加惊天地泣鬼神。相信我，请给我一个机会，就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连这样虚伪的演讲词都讲得出来——我突然想起了那些做虚假广告的代言明星。

“首先，我必须感谢我的妈妈。她在这{yt}的某个时刻把我和我妹妹，从嚎啕中把我们俩带到这个世界。”我拍了拍妹妹冷汗四溢的头，发现她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我却毫不在意。

“其次，我必须感谢……我的，妹妹。”我放慢了语调，努力装出一脸纯真无辜的微笑。我一定要装出那种纯洁的面孔，让大家不会在我身上联想起“少管所”一词，“妹妹，我得感谢你。是你把我的人生从‘前途一片光明’到‘前途一片黑暗’，是你把我从天堂拉到了地狱。我得感谢你，让妈总是因为我而xx，因我而晕倒。也让我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我甘愿成为你的淤泥，而你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我咬紧了嘴唇，拳头因为握得太紧导致血一直顺势往下流，可是愤怒的我却不得不在脸上表现出一脸纯真与无辜。

“……姐姐……我……”

“你不用这么急着对我说客气话。”我马上切断妹妹所说的话，“我还没有说完。还记得几年前我偷了你{zh0}的朋友蒋怡的钱包吗？你不记得了么？你不是用这些钱去买了唱片吗？”

我已经不是被审查的人了。我要拿回主导权，成为审查别人的人。

妹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不是说不出来，她没有任何的话语能够对我的任何一句话进行反驳。其他人明显是听不懂我在讲什么的，除了李力。

“所以……总而言之，我还是要感谢你。谢谢你把我拉到了地狱，谢谢你让妈在我们大学毕业之前就死掉了，谢谢你让我曾经两次进入过少管所……谢谢……你……”

我还是忍不住了。上帝，原谅我。

握紧的拳头突然疯了似的，拿起了桌上雪白色的水果刀。它被我的手高高举起，锋利的小刀面向的是妹妹的头部。

“……天呐！你在干什么？！”李力马上抓住握刀柄的那只手的手腕，“你疯了吗？！xx要进监狱的！”

“也总比天天面对这个小妖精强吧？监狱比在这里安全多了！”我冷笑，努力挣脱。

周围的人，女的尖叫，男的将已经被水果刀吓得天旋地转的妹妹移走。

不，不能，不可以……那小妖精，该死的。

狗急也能跳墙，兴许我就是那条狗吧。我猛然挣脱出李力，挥舞着水果刀冲向还未走出去的妹妹的背部。

不用犹豫了，只需要一刀，监狱什么的不要紧。

只要努力重复着这句话，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水果刀刺进妹妹的背部。如此一来，一切噩梦就会终结。

“天呐！”

“你在干什么？”

“赶快报警呀！”

……

5

事后，这件事闹得全城都在传。一传十，十传百。只可惜，我没有下地狱——我没有被判处于死刑。很幸运的，是无期徒刑。就是一辈子呆在监狱里。

监狱可比城市农村好太多了。在监狱里我起码不用再看妹妹的脸色——不过就算到城市或者农村也不用看妹妹的脸色了。人都死了。

这件事情曾一度被全城人民视为焦点。而我，也就是众人唾弃的对象。还好，李力明白我。他是我的蓝颜知己，永远爱他。他不可能娶我。

曾经有一个杂志社的记者采访过我。我很佩服她的勇气，因为她曾经采访过十几个轰动全城的xx犯。

她问的其中一个问题我至始至终也不会忘记。她一直是严肃的，我却一直面带微笑，就像是明星一样。

她问我，为什么要杀妹妹。那是亲妹妹呀。

我的微笑却更加灿烂。我没有理由不回答，因此只能这么告诉她，我得去写一本书，题目就叫做《坏人是怎样炼成的》。

我想应该没有比这个更直接的答案了。

今年的春节还是和以往的春节一样，很寒冷。

我可以幻想得到，有很多的人，他们盯着皑皑白雪，只为回到万家灯火的光芒中。

我没有家了。如果硬是要说有的话，大概是那片灯火阑珊的地方。你说姐姐我谢阑说的对吗，谢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