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因苦的故事

月明的洞府中，四人随意坐在地上。朱珩不住打量洞壁的晶石，显然对这些能发光的石头感到非常好奇。清风则显得颇为兴奋，他在七杀观时，还能时常与左近街坊、到观中祈福求神的香客，闲聊搭话，这一来坐忘峰，不是练功打坐，便是对着师父那张老脸，大为无趣，听说朱珩去过不少地方，一直跟他套近乎，想听他说些外面的故事。

月明斥道：“清风，不要絮叨，认真听你师叔说话。”

因苦道：“当年大战，我除欲部守在灭情峰山腰，我部三万铁铮铮的热血男儿，居高临下，凭卧栏涧死守，官兵一时也攻不上来。那时你们守在山脚的离痴、忘忧、杀念、去贪四部俱败，只有忘忧部的张中还师兄逃了回来，其他三部连部主都音信杳无，我以为你们都战死了。”

月明道：“各部主都是结成金丹的高手，若是想逃，乱军之中定能逃掉，可惜我燃石兄弟……”

因苦垂首道：“杀念部燃石，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死了？”

月明道：“燃石力拼天锤门三十余位高手，{zh1}力竭而亡，我看到燃石身亡，才生出逃遁之念。那天锤门经此一役，门中精英尽亡，已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了。”

当年七杀七部，只有月明和燃石是妖精得道，月明是蛇，燃石是只纹腰独角熊，同为阿赖耶点化。或许同为兽类，月明与燃石的交情也{zh0}，两人形影不离，亲逾兄弟。

因苦低宣一声佛号，续道：“当时我心知败势已成，只是尽人事而已，凭卧栏涧天险能多守一日便是一日，那些道术高手，御法宝施法术飞过来的，都被我和张中还师兄联手杀了，便有几个高强的，也被困在七星九宫阵中，脱身不得。直到第二日，来了八个雷音寺和尚，这些和尚个个佛法精深，也不开杀戒，一声雷音吼，能震倒方圆五丈内的人，兼且精通阵法，我的七星九宫阵也困不住他们。我率了几个弟子和张师兄拼死抵住，{zh1}终于杀了二个和尚，而我，也被抓进明灭袋里，此后七杀山上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月明道：“雷音寺是巨象王朝的佛教祖庭，想不到也会参与杀戮。”

“巨象朝以佛教立国，历代皇帝都是佛徒，皇室压下来，雷音寺也不敢过于忤逆。后来我才知道，这八个和尚是雷音寺的{dj1}高手，都已修到‘持戒’的境界，只差几步，便能立地成佛，修成菩萨身。”

据佛家典籍，菩萨分为六度，分别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数千年来，瀛胜洲修成菩萨的僧人只有三位，这八个和尚能修到持戒，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月明问道：“张中还呢？”

因苦道：“他的乱鬼离合幻术变化多端，听和尚们说，往山上逃走了。八个和尚死了二个，他们再不愿参战，当天就离开战场，返回雷音寺，我，自然也被他们带回雷音寺。”说到这里，因苦张嘴一吐，前方空气隐约有些波动，“开！”空中一道门倏然出现，门内玉床、炉鼎等等，正是因苦先前待过的那个地方。

“须弥空间？”月明讶道，他虽然见多识广，但这种凭空开辟出另一个空间的法宝极其稀少，他从未见过。

顺着洞口的门口看去，室内上顶苍穹，此刻已是晚间，天空繁星璀璨，下面则是一片无尽虚空，只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托着室内物什。

“师叔，这是什么东西？这里面能住人吗？”清风好奇地问道。

“当然能，我在这里面住了足足六十年，”因苦淡淡道，声音中含着一丝无限愁苦之意“这是雷音寺的上一代主持法相禅师炼制的，叫明灭袋，却不是真正的须弥空间，所谓须弥藏芥子，真正的须弥空间，可容大千世界，明灭袋只能这么大，方圆十丈而已，只是里面上通天宇、下达九幽，在里面于修炼是十分有好处的。”

清风笑道：“那敢情好，以后便借师叔的袋子来修炼。”

月明喝道：“清风，你少插嘴，听你师叔接着说。”

因苦道：“雷音寺的和尚不敢杀我，怕破戒，于修为上有障碍，又不敢放我，只好把我关在这袋子里，日日在外念经诵佛，说什么普度众生，说我与佛家有缘，要我皈依佛门，不到十年，我的七杀诀便被破了，再也凝不成金丹，修为直降，身体也渐渐开始衰老。师兄，当年我在众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现在要是大家都活着，看上去我反而是最老的。”

月明皱眉道：“我等修道之人，看重这些皮相干什么？你变化大，我是认不出你，可你那手佛家法印，使得也不错。”

因苦道：“师兄教训的是，我七杀诀被破后，那几年，真是痛不欲生，几次想自裁，都没有成功，这明灭袋因生随身带在身边，法宝与他气血相连，里面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后来我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慢慢修习一些阵法、炼造之术，因生见我肯安分，在外面找了许多相关的秘笈送来，后来他日日进袋子传授佛法精要，日久天长，我真成了佛家弟子，因生代师授艺，赐我法号因苦。

剃度后，我从明灭袋中给放出来，除了因生师兄，雷音寺那些和尚都不待见我，后来因生闭死关，我借口云游。从雷音寺出来了。没上七杀山前，我是隐归城炼锋堂的弟子，这人老了，就想着回家，约莫二十年前，我回到炼锋堂，再也不想四处漂泊了。”

月明从七杀山逃出后，日子过得逍遥，想着因苦这些年的经历，不由谓叹一声：“师弟受苦了，不知往后……咦！”盯着因苦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眼中精芒爆闪。

“师兄看得没错，我五脏俱衰，金丹已失，虽然修习佛法，终究回天乏力，没几年好活了，”因苦苦笑道，“这次一是来看看师兄，二来七杀山怨气弥漫，不久恐将有大祸，我是佛门弟子，定要竭力担当。”

一听此言，清风吓得不轻，道：“师父，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们搬家吧。”

月明道：“胡说什么？我生于斯长于斯，怕过谁来？师弟，你说清楚些。”

因苦道：“一切的源头，便在那里。”说着往灭情峰方向一指，“当年张尚以鏖天乾坤巾布了座大阵，将灭情峰彻底封住，阵中各种魂魄、血气弥久不散，恐怕会孕出魔物来。日前张尚弟子元元子曾在隐归城盘桓，久已销声匿迹的幽冥宗也来了隐归城，我一路行来，见到神风军正在山脚安营扎寨，种种迹象表明，必有一乱。”

月明怔仲片刻，随即笑道：“乱，又干我何事，邪魔出世，自有那些正道人士对付，我乐得看热闹。”

因苦道：“阿弥陀佛，师兄慈悲。”

月明道：“你讲慈悲，我做事但凭本心，你来我处做客，我自然欢迎，要我出手助你，那是万万休想。”

因苦沉默半晌，道：“好，我便在师兄这里叨扰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