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把工作辞了。
红秀大惊。继而大怒。
七十平米的屋子里,只剩下大鹏一人,兀自心潮难平。
安守职位的老钟,“当——当——当——当——”,汇报着{yt}的光影变更。
路北是一栋旧楼。与左邻右舍相比,它的色调愈发显得灰暗,像一位神情憔悴的老人。由它小得可怜的窗子,便知它可供呼吸的空间是如何的拥挤不堪。大鹏借着在厨房忙活的当儿,一睹芳邻——小小的对面阳台上,竟蓬勃着盆盆罐罐的花草,这是旧楼{wy}引人注目的地方。
今天他不得不亲自下厨。懒得动烟火,看冰箱里有卷凉粉,菜架上一根黄瓜,于是,黄瓜洗净切丝,凉粉切条,蒜剥好,用刀一拍,搁蒜窝里一砸,酱醋一倒,香油一点,简单。他启开一瓶啤酒,满上,一气儿干了。电视里正播放嘻嘻哈哈地娱乐节目,切换频道,却是豪宅别墅,宝马香车的剧情——戏里戏外,终归天差地别的生活场景。大鹏的拇指终于锁定了目标,《人与自然》,一家三口难得的“共同语言”。定睛瞧去,已是下集预告的时段。再换,《乡村爱情》,红秀的{za}。
刘能:啥坐工罢工的?就是在这呆一会。
手机铃声一响,大鹏就摁了接听。他家一把。“老爸!姥爷叫你过来一趟!”嗯,不出所料。“三——号!”,手机那头明显压低了声音,“暴——风——雨——就要来了!快速启动,应急准备!”
大鹏不由一笑。关键时刻,还是儿子向他。
吃完三鲜饺,沏上金银花,摆开棋局。大鹏将要叙述的重点过滤一遍,就等着老爷子开口。
闲悠悠飞相,老泰山的一贯路数。慢吞吞支士,大鹏心里直打鼓。
先出一车,不似往常作风,老泰山开了口:“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暂时,还没想好干什么。”大鹏不知道那是不是双关语,可回答还是冲口而出,他只好拱了一卒。
“什么谱都没打就想跳槽?”老泰山当头一炮。
一马当先的大鹏,红了脸,背若芒刺。他清楚得很,岳母和红秀的两对芒刺,一直盯着他不放呢。
老泰山哈哈大笑。心不在焉的大鹏,就先丢了一车。“有些突然,嘿嘿,有些突然。”他讪笑着。
“趁年轻,出来锻炼锻炼,挣点家底,叫我看哪——不是什么坏事!”老泰山立场鲜明。
掂着颗棋子,大鹏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边岳母跟红秀张大嘴巴,愣在那儿了,仿佛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术。
大鹏是打心眼里感激老泰山、佩服老泰山的。不然,这一晚,以及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被老李家的女人们唠叨个没完。从某种形式上,老泰山给他解了围,尽管是暂时的。老泰山从事研究工作,关于自行车修理,在路边摆小摊。一个闲不住的小老头儿。
本以为父亲训斥一番,会让大鹏回心转意,明儿照旧上他的班,做个中规中矩的工薪阶层,安稳度日。可......红秀开始生起父亲的气来。夜深人静,余怒未消的红秀终于睡去。大鹏来到阳台,点了一棵烟。他本不好这口,家里存了两盒,将军,以备待客。晚风送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哦,那是合欢花的气息。大鹏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不得不考虑明天,明天要干的事情了。
这地球少了谁,都不会停止转动。农机厂少一个赵大鹏,也不会就此歇业关门,即便不复当年的热闹红火。等车间里几个要好的哥们纷纷打电话劝阻时,大鹏已满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情,办理好了档案代存手续。劳工科主任甚为惋惜,安慰:算蛟龙,原不是池中物!大鹏其实是有一点懊悔的。他知道自己不过江河里的小虾小鱼儿,实在渺小得很,普通得很。但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他尽量保持平静,不卑不亢地去向厂长道别。头头们没想到气头上的话,结果成了真,很意外。虽是人才,可锋芒太盛,还动不动就辞职!众鑫,众鑫,缺的不是人,是金,流动资金!如今的年轻人,脾气可不得了啊!不摔一跤跌个鼻青脸肿,怎知天高地厚?
晚上,曾哥请客,去了利民街。原本别有风味的地方小吃,被浓浓的酒气遮掩,已经咂么不出个香甜。不善饮的大鹏,被几个好弟兄你一杯我一盏,敬啊送啊,一圈下来,就晕乎乎的了。
大鹏你犯不上跟那家伙较真,不值,太不值!你说你为我打什么抱不平?不就一车间主任吗?爱谁当谁当去!咱不稀罕!你看,我上伙房不也照样干得热火朝天?老话不还讲,冻不死裁缝饿不死厨子!这年月谁还讲认真?曾哥越寻思,就越着事情因他而起,话就越着恼。
你看那小人得志的臭样!他懂什么?不就是仗着有后台,会拍马腚?大鹏哥敢作敢为,比俺们强!不过也是啊,大鹏哥,辛辛苦苦干了四年,才凭本事调到技术科,再有一年半载,该提个中层了。怪可惜的。宝峰半是不平,半是惋惜。
只有素来寡言的老于,大腿一拍,一个劲儿地称道:要我说,兄弟!蹲厂里苦干一辈子,就那点死工资,也没啥财气发!好好着,混出个人样来!咱也跟着沾光添喜气!
大鹏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酒桌上那些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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