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将沉的时候散很长的步到一条河边，踩着母亲纳的绿色棉鞋。冬天的风兀自清娆，从远古的山涧绵绵地吹来，低吟着有透彻心扉的明亮，睁不开眼睛，只是一味地去听。我将头发放下来，散在肩上，它便得了快乐，与我一体，总是要向着自由去，没有忧虑，我开始不知道我在找寻什么。

广袤的良田，禾苗长得很青，还没有一寸高，却是密密丛丛。转一圈四顾望来，荒僻平静的土地上是一大家子的赏心悦事，都在我的脚下，我却不敢惊扰，只想躺下来，在这绿色之上蓝天之下等一个春暖。

水杉都落了叶，秃秃的，喜欢顺着树干往上看，在枯褐的枝枝丫丫中将支离的生活等同起来，这样天空会憔悴一些，悲伤一些，也就更能懂得我一些。她会告诉我，什么都远了，在远的地方，相逢不必相识，相爱不如相知。

河边一捧一捧的芦苇都枯了叶，穗子抽得很高很密。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有水鸟扑腾腾地从河面掠过，留下清晰的影，水光下越飞越远，也不知钻到了哪里去。我顺着它们消失的方向站立许久，头发抚上脸来，很柔软，我任它们遮去眼睛，模糊了，朦胧了，便觉着能与这里融为一体，用一个人的温度消融一个世界的凉薄，突然就甘之如饴。能够听到潺潺的水声，是农田里的水顺着沟渠流了下来，倒也应了景，更觉着宁静起来。我提着棉裙跨过许多的缺，在河岸上迈着小步，顺手摘了些芦苇花，拿在手里把玩。侧着身看芦苇上方的天空总是特别地苍凉，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背颤巍巍地就这么走远了，日落西山，漫天的红光也拉不回他的萧瑟。心突然就沉了，本是会触景的人，身体里的诗人会在闭关许久之后突然破洞而出，运气为精。最真的道，最深的禅，历史长流里生生不息的孔孟，也只不过想换取人间烟火的一杯欢愁，一场忧喜。

    月色爬上来，一弯新月，淡淡的，孤寂得没有底。这是春寒料峭的夜，村前一户院子里的井，可以尽情地遗忘，没有荼靡的延喘的生灵。当你双手支着井栏，照出自己的轮廓，心无所指，笑的时候很多很多的梦遥远地再也无法记起。水面会晃动吗？太多的故事你会选择遗忘吗？无限苍穹里的一钩月，阒然没有鼻息，静静地穿透暮色苍茫的村落，一个人可以领略的界与境。你说你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故事在井底泛起寒光，潸潸然一直歌唱，轮廓碎了，心明亮了，抬头发现一只黑色的大鸟划过天际，你突然唱得无所适从。谁，能接住这样的慌？

留一些永恒给自己。

黑夜睁大了眼睛。擦去过多的虚幻，我踩着湿润的泥土慢慢踱回了家，一路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