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混了四年后,终点又回到起点,那一年我又回到了刑侦队。开始以为自己离开刑侦那么久,很多业务上的知识似乎生疏了。呆了一、两个月后,发现还是熬夜、蹲守、审讯、摸排那套老东西加上随之再次日益加大的烟瘾,生活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大的变化,可是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总有些跟不上现在工作的节拍了,可是又说不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yt}晚上9点多钟,我们探组值班。蓝东派出所的110民警移送了一名涉嫌盗窃的男子到我们刑侦队进行审查。我和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同事小朱马上对其开始进行了前期审查。这名男子自称其叫阿富,35岁,江苏人,自小在我们这个城市流浪长大,没有申报过户籍登记,无前科。他被抓获的经过是这样的:他带着一串钥匙(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防盗门钥匙与摩托车点火开关钥匙)于当晚6时许,来到我们辖区一栋居民楼4楼一户人家,先敲门后,继而用钥匙试着开门,被闻声从厨房出来开门的报案人在追赶途中抓获。赶到现场的110民警还在附近楼道上找到了其故意藏匿丢弃的一把螺丝刀和扳手。但是阿富一口咬定:他是去看租住朋友的,走错了门而已,他敲门没有见对方开门,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用半路刚刚捡到的一串钥匙企图打开房门。螺丝刀和扳手则一口否认是他丢弃的东西。至于为什么逃跑,是怕对方误解其是贼解释不清楚才跑的。
然而,据我们走访了解那栋居民楼住的都是某省级单位处级干部及其家属,根本就没有谁将房子出租过,也无租住人口在那里呆过。报案人和闻声赶来的邻居们的陈述也表明当时的确看见阿富在逃跑途中扔了东西(即螺丝刀和扳手)在楼道上。阿富一席辩解的话,明显很可疑。我还发觉阿富回答我们每一个问题时,总是不由自主的会像军人一样挺一下胸。按照他的自述:他并没有当过兵。那只有在监狱长期呆过的犯人才会有这种类似军人的习惯。而且他回答我的问题时,很紧张注意力也非常集中,左一个“队长”右一个“队长”的。而对年纪轻的小朱的提问却很有点不在乎的样子。气得小朱忍不住动手甩了他一个耳光,他却凶狠狠的对小朱说:“你不要乱动哦!我可是不好惹的!”这也比较符合在监狱呆过的惯犯见风使舵、喜欢“欺负年轻管教干部”的那种德性。可是户籍里面的确没有他的户籍记录,看不到其前科情况。我根据他身上连20元都没有,身上衣物还算干净但没有携带其它生活用品这一点,判断他在我们这个城市肯定有住处。(尽管他一口否认)。为此,我认为他应该有前科,这次的行为基本可以断定是盗窃未遂。对其的审讯要有耐心。向大家提出对他的审讯要慢慢的一个个来戳穿他的谎言,让其彻底没有了退路与侥幸心理后,他才会说实话;并主动提出由自己负责连夜对阿富进行{dy}次审讯。结果一晚上到次日早上8点多钟,我抽掉了1包多香烟,与阿富反复交谈,层层进逼,他终于交代其的确是出于身上没有钱,才携带防盗门锁钥匙和扳手、螺丝刀等工具企图入室盗窃顺便视机盗窃摩托车的事实。但一口咬定他每次作案都没有实施成功。我随后通过对其住处家人的走访确定其从小没有进行过户籍登记,从16岁起先后三次因为盗窃、贩毒判刑入狱。这次他离出狱才3个月不到,属于典型的累犯。
我把审讯情况向队长欧阳汇报后,认为下一步应该围绕其是否还有没有未交代的犯罪事实进行深挖。同事大马听后,说:你熬了一晚上的时间,那小子都没有交代一件作案成功的案子,那有什么用哦!对他客气什么呀!”说心里话,当时我听见大马的话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出应该继续慢慢与其进行交谈,可能会有突破的。欧阳队长也似乎看出我的不快,让我先休息一下,由大马负责接下来的审讯。大马随即带着几个人提着一根高压xx进入审讯室。不一会儿,从审讯室里面传来一阵阵xx的爆响声与杀猪般的嚎叫声。断断续续足足有半个小时后,在办公室门口,我再次看见被大马等人押着带了一副脚镣脸色像个吊死鬼般惨白的阿富走出了审讯室。阿富一见到我,就带着哭腔向我说:“队长(他一直称呼我是队长),我一直在盘算是不是交代清楚自己的事情呢!我早在你手上交代就好了,搞得自己吃苦,小命都差点没有了!现在我都交代清楚了!我偷了2部摩托车,我命苦哇!又要去坐牢了!”大马朝我呵呵一笑:“这个狗日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看这不,不到一个小时时间,现在就带我们去作案和销赃地点了!”我听了这些话后,当时真是不知道该庆祝,还是该说点别的什么才好。
后来,根据阿富的交代情况,不仅找到了受害人,并指认了作案现场,而且追回来了被盗的摩托车。阿富也理所当然的再次被判刑入狱。我历经的那么多次审讯,这次审讯的经过,总是让我不时回忆起来,并自问:这次我真的失败了吗?尽管在以后的日子里面,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了类似阿富这种“贱骨头”的犯罪嫌疑人,可我还是凭着直觉、按照自己推崇的“调查访问、善于思考,淡定冷静”的行事风格去对付他们,而不是用过火的举动去“走捷径”。这样的话,也许过程艰苦一些,也许失败的可能性大一些,可我总觉得这样更稳妥,更对得起自己的责任。
或许,这才是我至今仍然不时想起那次失败的审讯的重要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