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晶莹芝麻黑　我是小偷之十（结束篇）

　　不说麦穗灌浆未成熟，悄然地扯上几把，脚步如猫似鼠无人晓，轻盈灵动到河边，聚焦在一块饥渴的目光盯着火光之中的穗子壳脱皮离籽粒紧，黑黑一串在掌心搓几下，黄黄脆脆软软酥酥的颗粒满手滚．也不说江西馆后山坡陡，包谷穗扬寂无声，316国道旁少人行，掀衣扬擘扳下几枚包谷头，连衣带皮火中烧，清香四溢诱人，包谷头去皮蜕衣后，让人馋．更何况，无火烧烤之时，就算直接抱着啃食，也有淡淡的香味留齿边．
　　这一切渐行渐远，我要到汇湾河边读书去啦．那儿有一所中学，据说升学率居于县内{dy}．很多省城等大地方学问人下放到竹溪，他们听说汇湾十八湾，潭深鱼肥，梅子垭贡茶千年，香名远传，水河口两水相汇，有竹排货运水路码头．于是，很有学问的老师纷纷汇聚于于此．这儿的学校就成为县内最知名的了．
　　一九八零年的一个清晨，我，从百余里外的县城，坐着刚刚投入运营的客运车，长长的车身在盘旋曲折的山间扭动，低头扬尾转身，云雾弥漫于茂密的山林，淡淡的雾汽袅袅升起，消散在天地间．县内很多地方载客仍然是代客车，就是运送货物的敞篷车，也就是运货物的车，车顶无篷敞开．
　　汇湾中学在小河口老街，正处于成江河水与汇湾河相聚处的东岸，背依大山，面向河水．万江河水东来北去关包围着这一块，来处临河依山有一片老土墙屋，声声撞击响传小河口两岸，那是油榨场．再往北是青石密排的一街横穿，街南头靠山处东方为学校，学校对面为小河口乡办事处；沿街而北行，中有一腾椅编织厂，据说每年能够出口创收外汇的；再往北边去，就是一饭馆，那是名扬百年的小河口馆子了；紧靠饭馆处街而西向，石阶下行处，铁索桥悬空而立，勯勯悠悠的在河水上晃动．
　　那就是汇湾河上铁索桥，是它连接着小河口两岸乡民往来．

　　吃饭啦，吃饭啦．班级生活委员组织几位同学抬出一口大木盆，黄黄的玉米糁香气散发开来，学校正中的操场上，十个班级十口大盆一溜儿排在那儿．初中三个年级各两个班，高中部当时实行两个年级的，也是各两个班．招收天宝泉溪兵营等区中学学生的．
　　粗粮细粮分开收，缴细粮的学生另有一口小盆，却是晶莹如玉的大米，饱满剔透的米粒，在金黄色的玉米糁香气缭绕中，分外诱人．当然，几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操场边缘那棵大树下，大树一枝横生，上吊一竹竿，是体育课时同学们爬竿的用具．一名同学胳膊肘在爬竿上撞击一下，微微地转动着，晃过来晃过去的．
　　油榨场斜斜地对着学校，香气弥漫时娟微风吹过，算是为学校增添了更多的诱惑．读书的孩子们，又有哪个能够抵御呢？
　　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会悄悄地挪动脚步到榨油场房内的？那个墙上大大的孔洞，是为了把撞击木能够放手时远远的扬起而留的？当它猛烈地撞击回来时，重重的碰击在紧紧包住芝麻饼的榨油处，香油如滴水般丝丝流出．那是一个如箱子样的盒子，其间放入炒好的芝麻编织成饼，撞击木落在饼外一榨木上，榨木如楔子钻入箱中，一次次挤进去，一丝丝钻紧从而把油自芝麻饼中挤出．
　　榨油场的怎么会没看见我呢？站在炒芝麻的大锅前，铲子如一面张开的扇，香气如蛇样的钻入鼻孔，诱惑着你伸出手，伸出锅中，紧紧地抓起一把炒香的芝麻．那是一把黑芝麻，怎么从来不知道芝麻还有黑色的呢？它不是只有黄色的么？这黑芝麻出油量是不是低得多？要不怎么不见大量种植它呢？
　　靠墙边是芝麻饼一堆，散乱的堆放着．饼硬如石，碎裂的几小块滚动到门边阴暗的角落处．出门时悄悄地捡起两块．一手包着把芝麻，粒粒热的烫手，一手紧紧的捏着芝麻饼，尖尖的棱刺硌得手疼．只是，榨油场的怎么会没看见我呢？
　　是因为看着身子瘦弱页放过么？还是因为这是{dy}次看见敢于进来偷芝麻？又或者他们真的急于榨油无法放弃手头的撞击木？那声声撞击不止的声响在停下会影响出油率么？还是那天有什么忌讳不能抓那个小偷？
　　只是，在与班上同学分吃那把炒熟的芝麻时，在那块小小的芝麻饼在怎么用力也无法分开后，用小刀切成零星如花生的大小时，同学的描绘情景，他们对敢于前往油榨场的小偷处理方式，让我混身冷汗直淌．在那个烈日高悬的夏日，如处冰层以下的河水中，颤抖不已．

　　饥饿总是让你挻而走险的，你几乎想象不到自己会有多大的胆子，随后的岁月里，似乎又有二次还是三次呢？悄悄地走进榨油场，悄悄地拿起一块榨油后的芝麻饼．只是，再也没有看见黑芝麻，那种油乎乎香气诱惑得你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的黑芝麻．
　　没有谁敢于第二次去抓炒熟的芝麻吧？

附注：
　　饥饿岁月，做小偷的经历，会心一笑是每个人的回忆．心酸或甜蜜，苦涩或幸福，总是难以忘却的．起这个念头把它们写出来，是早早就有了，却怎么也无法提笔，因为我无法把握自己能够xx的表达出，自己当时与现在的心情．
　　可是，总得有人来写吧？不是说，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么？
　　记录历史，记录过去，一段让人心酸的往事，一些让现在的人想起来如同梦境般虚幻的回忆，让他们知道，这些是真实的，扭曲的心灵，扭曲的童心，扭曲的成长，扭曲的岁月，是我们成长的代价．
　　爬过一道坎，还有一段坎，走过一道梁，又有一道梁，你总是无法看清前面的路途，可是，你知道了自己的底蕴，明白自己能够爬过这些以为无法翻过的山峁，因为，你在历程中成长成熟．
　　那些岁月是你成长的食粮，它喂养着你，哺育着你，滋补着你．
　　于是，有了这些不成熟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