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趣忆

     

插队趣忆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壮观景象,经历了一段轰轰烈烈之后,至1975年,基本上就到了尾巴梢梢上,全民性的群体亢奋,也基本上潮落谷底,除了几个“积极分子”“骨干分子”,依然会在誓师大会上演出一些声嘶力竭,但已经不叫好的闹剧之外,大多数人家都已早早的开始xx了:或者绞尽脑汁权衡着让哪个孩子下乡,哪个孩子留城;或者挖空心思琢磨疏通谁,通过哪条渠道,用什么手段让孩子在最短时间内回到城里。

    到了下乡的那{yt},汽车拉着一堆半大的孩子,匆匆的赶到目的地,匆匆的卸下孩子和行李,匆匆的开一个大会,然后,就像是害怕也被留下一样,屁股上拉起一股黄尘,匆匆的溜之大吉,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群十四五六的“知识青年”,在“广阔天地”里“战天斗地”去也。

    如果说告别爹娘时还曾有过一点“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豪情,不过几天,也都换成了“天高皇帝远”,爷娘寻不见的沮丧,“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夜半老鼠鸣啾啾,心情沉闷,可以想见。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每日三晌的农活干下来,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靠着门都能睡得着,一来二去也就慢慢的适应了,除了偶尔想到今后的前途,或者看到农家老老少少天伦和乐的样子,有时会黯然神伤之外,{yt}天也就迷迷糊糊马马虎虎的过下去了。生活虽然单调、贫乏、无望,但孩子们的身边永远都不会缺少笑声。至今,我还会常常想起当年的那些乐事、趣事、搞怪的事。

 

(一)偷西瓜

    偷西瓜这事儿,据我所知,几乎是每一个知青——至少是每个男知青——都干过的(在有西瓜的地方),饥饿、嘴馋是重要因素,更多的是向往那份神秘,那份刺激,那份冒险的乐趣,当然,也包括偷回西瓜和女同学一起吃的时候,那点儿略带羞涩的炫耀。

    现在的人可能有点儿不能理解,偷东西,怎么可以?其实,那时候,人们对于偷生产队的瓜果梨桃,并不怎么深恶而痛绝之,并不十分谴责,甚至会在某种程度上抱以理解的态度,且对于由谁来偷,以什么方式来偷,都有了一套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比如麦子上场后,打场时,男人们多半会穿一双大号甚至是超大号的鞋,这样,每晌回去后,差不多可以倒出来一二两或更多的麦子;又比如,妇女们下地摘棉花,去的时候个个“窈窕淑女”,“杨柳依依”,回来时个个“硕人俣俣”,这时,队长往往会半批评半调侃的喊一声:“下了一回地,咋么都就怀上了?”可是,谁也不会拿他当回事,都嬉笑着“桃之夭夭”而去,当然,这xx于婆娘,姑娘们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古人说“盗亦有道”,这话我是{jd1}相信的,比如说,我们那里,那时,有几条,虽然没有定为法律,写入条例,也没有纪检委来监督检查,更没有匿名或实名举报的制度,但“群盗们”都是一体接受并严格执行的。道曰:

    {dy}条,    私人的{jd1}不偷;

    第二条,    已入库的{jd1}不偷;

    第三条,    非“进口”货{jd1}不偷(棉花除外);

    第四条,    不该自己偷的{jd1}不偷;

    第五条,    不到年龄{jd1}不偷;

    第六条,    过了年龄{jd1}不偷(该娶媳妇了,或儿女该结婚了);

    第七条,    本队的尽量不偷;

    怎么样,比较起来,还算有“道”吧!还算“仁义”吧!还算严谨详尽吧!

    其实一开始,知青们对偷也看不惯,也曾有同学鄙夷过小农意识,但是,生活是{zh0}的老师,它不仅教我们知道生活不是田园牧歌,教我们知道生活的艰辛,教我们学会宽容,也教给我们一些特别的本领。比如说:偷西瓜。

    偷西瓜这事,孩子和成年人一般是不会去干的,这是我们这些半大小子们的“专利”。

    到了“瓜月”里,也就是七八月间,西瓜开始成熟了,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开始了。其实,之前我们已经预演过,比如灶上几天都没菜吃的时候,女同学往往会皱皱眉头,嘀咕说:“没菜,这饭可怎么吃呢?”声音不大,却刚好被我们听到,于是我们就背上“下乡光荣”的书包,去地里撅点儿苜蓿。赶上豌豆成熟,就捋点儿豌豆。赶上西瓜熟了,我等岂能放过。

    刚开始没经验,我们往往要带上个麻袋,或者是“装子”,或者拿上个大裆裤子,很不方便,一旦被人发现,背着跑吧,跑不动;倒出来吧,来不及;扔掉不要,损失太过巨大。所以,后来我们都是空着两手就去了。到了地头,都悄悄趴下,听听动静,有时会往地里扔个“胡基”,看看反应,还有的时候,会玩儿点儿声东击西的战术,派个人去瓜地的一头故意整出点儿动静,把看瓜的人吸引过去,其他人就在另一头动手。时间久了,有点儿经验之后,就把这些个麻烦程序都省略了。至于每个村的瓜地在哪,从哪进去不易被发现,被发现后往哪逃窜容易脱身等等,早就了然于胸中了。可是,我们偷西瓜史上最惊险的一幕,偏偏就在这时发生了。

    那天,我们违反了几条“纪律”。{dy}条,去得太早,大约不到十点,看瓜的人还没睡死呢;第二条,头天,据说已经有人在这块儿地下过手了;第三,最主要的,带了不该带的人,女同学倒也没带,人家姑娘家家的,也不会这么没皮。是有个视力大不好的同学,听我们每次回来都聊的那么兴奋,就非要跟着去,也是合该有事,我们都大意了,觉得一直都没出过啥事,不要紧,就带着他一起去了。

    到了地头,各自选好位置,就进地了。刚摘了一个瓜,就听不远处,那小子一声大叫:“哎呀,有人!”大家于是都纷纷鼠窜而去。慌乱中,我抱着个西瓜,也跟着狼奔豕突。真所谓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感觉周围没有动静,就停了下来。喘了一阵,上到高处,看看,听听,看也看不见什么,听也听不见什么,低头一瞧,脚下是个坟包,呸了声“晦气”,就悻悻的回去了。

    到了知青点儿,几个同学陆陆续续也都回来了,唯独不见那小子。互相问起是咋回事,都莫名奇妙,说不上来,只是担心他别出什么事。

    还好,差不多天亮的时候,该上工了,这小子终于摸回来了。听他前前后后这么一说,差点没把我们肚皮笑破。

    原来,这小子进了地以后,啥也看不清,就蹲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挪。有点儿兴奋,也有点儿紧张,手还罢了,就是腿有点儿哆嗦。朦胧中,觉得前面白乎乎的有个西瓜,心里一喜,就摸了上去。到跟前,照着西瓜就弹了下去,刚反应过来肉乎乎的,不是西瓜,就觉得肩头着了一棍。当时,他也顾不上疼了,本能的大喊一声,爬起来就跑。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反正是跑着跑着,就迷路了——我们下乡的地方在原上,周围是一马平川,没有明显的地标,晚上,又在慌乱中,迷路也在情理中。只不过这小子也太夸张了,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那他跑出去就差不多有十里远了。迷路了,天又黑,闷着头只管乱撞。等到天亮了点儿,能看清点儿了,才摸着回来了。好在他的眼镜提前就绑在头上了,不然,还不定整出啥风景呢!

    据我们分析,那个所谓的白西瓜,很可能就是看瓜人的头(当然,也有可能是屁股),大约是刚剃过不久,朦朦胧胧的星光中,泛着点儿白光,在他看来可不就是白西瓜了吗?那看瓜人咋不在瓜庵子里呢?估计是头两天瓜被人偷了,躺在地里准备抓贼的,结果自己也没想到给睡过去了,或者,大热天的,看瓜人本来就是躺在地里图凉快的,谁知巧不巧就碰上了这小子,就整了这么一出。肩头的一棍,应该是看瓜人手里握着的连枷,一种类似于双节棍的防身用具。至于迷路,说不定就是遇着“鬼打墙”了。

    说老实话,偷来的,特别是惊吓中仍坚持抱回来的西瓜,好像比一般的西瓜要甜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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