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婚现场(九)

做完了头发回到弄堂里一看,“亲友团”的成员已经吃完饭,正在陆陆续续地上涂钧借来的面包车。姐妹俩赶紧上了楼,急急忙忙去换衣服。安素没有料到冷空气说来就来,事先为安秀准备好的是一袭明黄色的背心裙,安秀穿上裙子,两条光溜溜的胳膊立刻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妈妈问:“阿要换一件有袖子的衣裳?”

安素咬咬牙,说:“不换!阿秀就穿这条裙子人灵光。”

安秀腿长,可是坐在演播间的小台子后面,摄像机拍不到她的腿,那么就只好充分显示她的漂亮胳膊了。

换完了裙子,裹上安素的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娘儿仨赶紧下楼去上车。

上了车,安秀一一地与“亲友团”成员打招呼,心里不由得好笑起来——分明是见过的人,今天都变得不太认识了。女的妆都化得太浓;男人们穿上了西装,也都好像换了张面孔。

面包车开到电视台门口,安素下车到门房去办交涉,就看到一个老男人走过来,朝面包车里前前后后地看。

“你找谁?”涂钧问他。

老男人一双精光烁烁的眼睛盯牢了安秀,问:“阿是侬来征婚?”

安秀不晓得他是不是电视台的导演,有一点儿张口结舌:“你……你有什么事?”

老男人笑起来:“侬哪能介慌张?刚才进场的几位小姐,一个比一个派头足!”

涂钧伸手拉上车门:“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车要开进去了。”

果然安素立在门岗的旁边,朝着面包车做“往里开”的手势。

老男人油光光的面孔在车窗外掠过去,安秀摊开两只手看看,手掌心汗湿湿的。

她后悔来上电视了。

这种事情不是她这种人做得来的。

车停下来,安素忙着交停车费。安秀站在冷风里,虽然周围都是乱哄哄的亲友,她还是感到相当孤立。前面的车棚子里,有一个穿藏青色羽绒服的人在放自行车,他肩头上有一截轮胎的印子,也不晓得是怎么印上去的。那人的头与范伟相仿,也是剪的平头,安秀下意识地盯牢他,等着看他转过来的脸。

那人转过脸来,正好撞上安秀的眼睛,微微地一怔。

那人长得xx不像范伟。范伟的脸没有那样方正。范伟生病前,眉眼都会说话;这一个男人,眼神缓缓的,有一点点抑郁,有一点点疑问。

台阶上的大厅门xxx发出一阵声浪,有人高声宣告:“我们的新郎倌来哉!”

原来那男人也是来征婚的。

等到他们这帮人进到大厅里,前面那帮人已经不见了。有人走过来招呼他们,说:“是做《午茶时间》的吗?喏,‘亲友团’从这边进演播间,嘉宾从那头进化妆间。”

安素送安秀到女化妆间的门口,说:“侬放开胆子讲话,不要紧张晓得吧?”又朝男化妆间那边探一探头,笑道:“他们规定男宾女宾做节目之前不见面,这倒免得xx了。”

安秀强笑道:“像小朋友做游戏吧?”

安素拍拍她:“侬就当做游戏好了。”抱着羊绒大衣走了一步又回头,“侬要多笑笑——侬晓得吧?侬笑起来蛮有味道。”

安秀也就身不由己,真的笑了一笑。

景亦抱着一大摞在{dy}期《午茶时间》录制前最终入选的嘉宾资料,从位于第二十二层的办公室下来,匆匆赶往演播间。

景亦终于病了一场。

她这场病有点像不久前引起全市恐慌的“快餐店食物中毒案”里的症状,恶心,呕吐,冷汗淋漓,xx不止,虽然急诊室临床诊断是结石病急性发作,但因为她也曾多次在那家快餐店就餐,所以从宣传部到广电局,到台领导,统统不敢有所闪失,先收进急救中心再作理论。景亦的父亲从网络上得知快餐店发生中毒案的消息,破天荒为她申请去伦敦“避难”的签证,可是台里哪里敢开绿灯放人!景亦的《红茶坊之约》刚刚有一期易人主持,社会上就有了沸沸扬扬的谣言,为了稳定民心,景亦无论如何必须在《午茶时间》的首播中出镜。于是,在“软禁”于医院的日子里,导演对她进行了网络和电话的双重“轰炸”。

“你已经把十位嘉宾的情况都熟悉了?很好,把这批资料全部删除吧,我马上把另一批资料发送给你……是的,是的,那些嘉宾都很不错,但你不能保证他们之间肯定会‘出戏’——注意,要有反差,一定要有反差!他们之间必须产生{zd0}可能的交叉碰撞,要知道对于我们电视机前的那些婆婆妈妈们,任何的一目了然和顺理成章,都将犹如一罐连盐巴都没有加足的清汤!”

这其间因为《午茶时间》的节目预告在其他电视节目间隙滚动播出,广告订单居然纷至沓来,导演“燉”他那锅“汤”的热情也就越发高涨,到了景亦解“禁”出院时,嘉宾名单至少又重新取舍了三次。

令景亦感到意外的是,{zh1}确定下来的五位女嘉宾之中,居然有三位与AB大楼有关:邮局服务台的那位安女士自然私下里可以算做一个;另外有位袁女士,是警官大学的教师,离异;还有一位刘女士,女强人,经营的是一座占地五百余亩的出口植物香料培植基地。后面的这两位,都拥有AB大楼xx套房的正式产权。

从照片上看,袁女士姿色平平,学究气颇足,这样的人不大可能是大款xx的“小蜜”,那么她购买这套房子的钱是哪儿来的?父母的遗产?前夫的婚姻补偿?受贿?因为什么受贿?教会人怎么在司法鉴定中xx?

导演果然厉害!仅仅该人物的出场,就是他出人意料的一着好棋。景亦不记得在AB大楼电梯里遭遇过这位袁女士,想必做教师的生活有规律,和她这个心怀鬼胎的夜猫子,生物钟不在一个平行轴上。

刘女士的照片拍得十分潦草,从用光的技术和相纸的品位看,大约是20世纪80年代初一家小照相馆的作品。景亦对在AB大楼里是否看到过刘女士十分没有把握。照片和人相隔二十多年,任何女人都可能面目全非,更何况一个始终在人生{dy}线手足打拼的女人。

如果一个女人的出身与一个女人的现状反差太大;同时这个女人的相貌与这个女人的身份也不成比例,那她的征婚也是大有好戏可看的——男人会为了爱情选她吗?否。但是男人如果是为了坐享她打下的江山选她,他们的那点儿小算盘难道能逃得过她在江湖上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吗?

看点正是由此产生——这又是导演拍出的一张好牌。

景亦推开了演播间女化妆间的玻璃门——她首先看到了轮椅。

然后,她看到了那位被她的男人不耐烦地“施舍”她“多活一段时间”的病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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