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四,2月11日是伊朗的伊斯兰革命的三十一周年纪念。伊朗总统内贾德(Ahmadinejad)在政府组织的纪念集会上,伊朗已是核大国(nuclear state)。他说伊朗已有能力将铀提炼浓缩到武器级,但现在伊朗选择不造原子弹。伊朗的潜在原子弹能力,是近年来美国外交的焦点和难题。网上杂志《》上刊登了一篇题为《我们该不该停止担心并去爱上伊朗的核弹?》()的文章。该文作者叫Fred Kaplan,是个外交军事事务的有名记者。该文的出发点是批评一种新论点。该文对核武器的历史作用,和美国对伊朗的各种对策的分析,值得一读。现在此将其大意翻译如下,我的注解补充以[天行者按:]为标记。
伊朗宣布其浓缩铀项目又朝前走了一步,从而可能离原子弹更近了一步,在各个言论版上引发了四种不同反应:
1。现在是袭击伊朗的时候了,要不就晚了。
2。现在是团结全世界对伊朗实行制裁了的时候了,要不就晚了。
3。现在是对伊朗进行外交谈判的时候了,要不就晚了。
4。放心:伊朗的原子弹不是一个重大危险,事实上,它可能有助于稳定中东地区。
这四种论点都有问题,但让我们先从{zh1}那个论点说起,因为如果这个论点是对的话,我们可以停止担心并去爱上伊朗的核弹,其余论点都不用再讨论了。[天行者按:冷战高峰的六十年代,美国有过一个嘲讽核时代荒谬的xx黑色幽默剧,叫“:我怎样学会停止担心并去爱上核弹”。]
这个论点的{zx1}样品是2月10日在xxxx上Adam Lowther发表的一篇。Lowther是空军研究所国防分析家,他认为,伊朗的原子弹,可能有利于美国的利益:沙特和埃及都会希望我们能够承诺对伊朗进行报复,如果伊朗袭击沙特或埃及的话,以此来保护他们;作为这个承诺的交换条件,我们可以坚持他们必须进行大规模的经济和民主改革,并与以色列和解。此外,Lowther还声称,巴勒斯坦人也会急于实现和平,因为伊朗攻击耶路撒冷而带来的放射性沉降物也会杀死他们。
这是有史以来在美国主要报纸上发表过的最荒唐的述评之一。简捷反驳:没有一个美国总统会把对开罗或利雅得的袭击当作对美国的袭击来对待。即使有个总统这么说,也不会有埃及或沙特领导人相信他。即使他们相信他的话,他们也会认为美国是为自己的利益而这么做;他们会认为没有必要采纳民主和资本主义,或与以色列和好;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做这个交易。这个论点从头到脚都只是妄想。
有聪明的人,例如哥伦比亚大学的Kenneth Waltz和麻省理工学院的Barry Posen等“国际现实派”,提出类似但有限度的观点:如果伊朗建造原子弹,伊朗对原子弹的使用仍然可以被来自美国,以色列,阿拉伯国家的可信的报复威胁所阻止。阿拉伯国家可以建立他们自己的核武器库来应对伊朗。[天行者按:以色列即不承认也不否认它有核武器,但大家都知道它有。目前没有一个阿拉伯国家有核武器。]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有人提出中东军备竞赛可能稳定局势,因为每个国家都可以通过核威慑来阻止他方的核攻击。有些人还认为,一旦核弹进入考虑范围,激进政权往往会缓和他们的行为。认识到战争可能升级,他们也开始愿意在冲突升温前试图降温。
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如果他们没有原子弹,中国和苏联很有可能会在60年代后期相互开战;冷战期间东德和西德的边界冲突就有可能在某个时候爆发;印度和巴基斯坦在过去10年里的冲突可能会更激烈。原子弹减少了大国之间的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
但原子弹并没有xxxx战争的可能性。莫斯科和华盛顿曾经至少两次濒临核战争边缘。1961年柏林危机期间,五角大楼制定了非常详细的对苏首波核打击计划。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的{zh1}{yt},约翰 · 肯尼迪总统的所有文职和军方顾问都敦促他抢先轰炸苏联的导弹基地。(肯尼迪和赫鲁晓夫达成秘密协议才结束了危机。)在这些危机期间或在任何50年代或60年代初的其他紧张时刻,如果美国战略空军司令部(Strategic Air Command)拥有核武库的独立指挥权(当Curtis LeMay和Thomas Power是战略空军司令部头头时),几乎可以肯定核弹迟早会掉在苏联头上。苏联总参部要是有核武库的独立指挥权,核弹十有八九也会掉在美国头上。[天行者按:Curtis LeMay和Thomas Power是美国空军将领,是先发制人的核攻击的主张者。二战中,以燃烧弹大规模摧毁日本城市,来逼日本投降,就是Curtis LeMay的战绩。]
柏林和古巴导弹危机期间,美国和苏联领导人有时间把问题想清楚,美国总统和苏联总理掌握着原子弹的使用控制权。几十年来,双方采取昂贵的步骤,保护自己的核武器(将核导弹放在钢筋水泥的地下发射井或潜艇或可以紧急起飞的轰炸机上)。他们还采用各种技术,例如行动授权环节,密码和多保险的指挥控制环节,来减少意外或未经授权发射的可能性。后来的各个核大国(英国,法国,中国,以色列,印度和巴基斯坦)采用了类似的系统,有些在美国的直接帮助下。(北韩则是另外一码事,但它还没有一个可使用的核武器。)
在这个问题上,现实派对伊朗原子弹的掉以轻心开始站不住脚了。如果伊朗制造成功原子弹,不能肯定他们会建立同样的精心控制系统,事实上,他们很有可能不会。特别因为其政权内部的分裂,我们不知道谁会掌握或抢夺原子弹的使用权。(如果是革命卫队掌握原子弹,事情就麻烦了。)[天行者按:伊朗的革命卫队是独立于伊朗正规军和政府之外,直接向{zg}宗教{lx}效忠的一支武装力量。类似于纳粹的党卫军:起源于{lx}的私人卫队,意识形态上的狂热带来不怕牺牲的劲头,后来在战场上磨练成一支精锐xx。]
如果伊朗的原子弹导致该地区的其他国家建立自己的威慑核弹,可能会“稳定”的紧张局势,因为每个人都有“核威慑”,但是,事情更有可能会变得更糟。其他国家很可能不会有控制系统,至少一开始不会有。另外还有地理因素:这些国家彼此都非常接近,从发射到目标,一个带核弹头的导弹的飞行时间只要几分钟。在危机时刻,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可能会发动先发制人的攻击,因为他预期其他{gjldr}正准备发动先发制人的攻击。(如果美国和俄罗斯的边境只有100英里之远,我们顺利度过冷战而没有经历“核大战”的可能性就值得怀疑。这就是为什么苏联在古巴的导弹和美国在土耳其的导弹引起高度紧张。)[天行者按:肯尼迪和赫鲁晓夫达成的秘密协议主要内容是苏联从古巴撤出导弹,美国从土耳其撤出导弹,美国保证不入侵古巴。]
在另一个层面上,伊朗原子弹的危险不是伊朗的宗教领导们会某{yt}醒来决定朝耶路撒冷扔原子弹。他们一定知道,他们会面临毁灭性的报复。在基本的层面上,威慑起作用,至少对具有自我保护本能的政权起作用,(伊朗领导人确实有这种本能)。真正的危险或说危险之一,是核武器的拥有者会更大胆地冒险,特别是低强度的攻击性行为。例如,如果萨达姆在1990年入侵科威特之前建成核武器,老布什总统和他的国务卿詹姆斯 · 贝克就很难组织如此庞大的联盟来把他赶回去,或许任何联盟都不会有。在那场战争中,贝克还宣布,美国将视对以色列的化学或生物袭击为针对美国的核攻击,并会作出相应的反应。如果萨达姆有自己的核武器来讨价还价,这个宣言可能就不那么可信了。
这并不是说,一个拥有核武器的伊朗不能被遏制了,只是遏制伊朗需要与其他大国做交易,与其他利益做妥协,做一些我们可能不愿意做的交易和妥协。
总之,值得去惹一些麻烦,来阻止伊朗拥有核武器。问题是,多xxx烦?这使我们回到其他三个对伊朗可能很快会生产高浓缩铀,离原子弹又近了一步的消息的反应。
首先,值得指出的是他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他们似乎遇到了技术问题。其次,即使他们能将铀浓缩到百分之二十的浓度,他们还需要一年或更长的时间,将铀浓缩到造原子弹所需要的百分之八十或九十的浓度。其三,他们还需要将核原料转化成核弹,并将核弹小型化到可以装上导弹。要知道这是火箭科学。[天行者按:见《》一帖的“后记”。]
换句话说,情况并不像那三个论点的主张者所说的那么迫切。我们还有时间来看伊朗的事情,在政治上,社会上,经济上以及技术上会怎样发展。
对伊朗核设施进行攻击是一个坏主意,特别是如果没有具体证据表明伊朗有能力造原子弹,或即将要造。空袭或突击队袭击只会巩固政权的地位。(没有什么东西能象来自外国的攻击能给一个困难重重的政权提供新的国内支持。)
同时,外交谈判似乎是徒劳,这主要是因为对方没有人可以谈。或者,即使对方有些官员愿意谈判,他们也很快被不愿谈的官员否决。(这样的事发生在几个月前,伊朗曾宣布同意美国和俄罗斯的建议将铀送到国外浓缩,但很快又反悔了。)奥巴马总统坚持提议外交谈判的{wy}理由(一个很好的理由),是当他决定用武时,他可以说他已尝试过外交途径。
至于制裁,也是棘手的招,尤其是现在,当群众运动正在抗议我们试图施压的政府。经济制裁是个粗糙的手段,它惩罚老百姓跟惩罚政府一样地很,而我们应该做的是设法加剧伊朗人民和他们的统治者之间的分裂。一些西方国家正在实施有针对性的制裁,例如,切断与伊朗革命卫队所拥有的企业的贸易。这是非常值得做的,如果中国能够被说服加入进来,这招会更有效。因为中国的重商主义的外交政策,能不能说服中国很难说。
xx伊朗政权当然是好事,但有几点值得注意。首先,由于我们其实不能真正与伊朗政府进行谈判,更公开地宣布我们对抗议群众的同情并要求结束他们的酷刑和监禁,可能是一个好主意。
但是,对反对派的具体援助(无论是公开的或秘密的但隐蔽得不好)只会使事情更糟,尤其是在伊朗。1953年,美国中央情报局xx了穆罕默德 · 摩萨台(Mohammad Mossadegh)并扶持伊朗国王(Shah)上台。[天行者按:摩萨台是民主选举上台的民族主义{lx},伊朗国王是个独裁者。这是半个世纪以来伊朗反美情绪的根源。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xx了亲美的伊朗国王(Shah)。](布什的国务卿赖斯,曾公开宣布说,布什政府的预算里有7500万美元是用来帮助伊朗反对派,反对派许多人士因此抱怨,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被当作中央情报局间谍逮捕的可能性上升了。)
{zh1},即使民主的,亲西方的改革派在伊朗上台,他们也几乎肯定会继续提炼浓缩铀,尽管不一定会造原子弹。因为这么多的外部压力,浓缩铀一事已成为民族自豪感的问题。
为了准备这{yt},或者其他谈判机会,我们应该琢磨清楚这些谈判的目标应该是什么:停止浓缩铀(不太可能),或严格限制铀的浓缩,防止浓缩铀成为核武器(可能性大一点,但很难核实,尤其当对方政权持敌对性)。
这个问题真正烦人的地方,也是理性的人竟然愿意考虑危险或徒劳的行动的原因是,最终来说,我们对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几乎没有控制。自从冷战结束后,两极世界变成多极世界,我们在世界许多地方面临类似问题,这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这个新的世界格局,我们还没有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