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这一生漂泊的(2006之一)

今夜,我哭了

风在打麦场里游荡,象有人从帐篷的边上经过;风吹刮着,象有人用手拽着帐篷。

一只狗的叫声惹起一圈的狗都在狂吠,一只公鸡打鸣于是全村的鸡都开始叫了;夜越深,鸡鸣狗叫的声音就越响亮。

月牙儿在天空中漂移,象一个首饰浮在海上,云一会会地遮掩着月亮,八千里路如杯中温了又冷的酒,我无法仰天长啸。

 

傍黑的时候,冒着风雪,我们九个人带着行囊乘两辆后三轮到了朱仙镇北六七公里处的牛头山村,在岳飞庙我已经问好,这里是当年朱仙镇战役的旧战场,今夜,我要在这里扎下帐篷,于雪花和寒风里倾听那已经久远的铁马金戈的声音。

牛头山村是一个五六百人的中型村落,很多房屋是几十年前的旧建筑,象朱仙镇年画一样,朴素而原生态,有一种我喜欢的炊烟的味道。这里原来是一个土岗,村子里人很骄傲地说:“黄河发水也没有淹到俺村子。”因为修路和建筑,土岗早就挖平,只是在记忆里还留着土岗的痕迹,为后来人凭吊那个激情岁月提供无限遐想。

 

八百多年前,岳飞就是在这里用五百人打败十万金兵,取得朱仙镇大捷,迫使金国四太子兀术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哀号,达到了他短暂一生的最光辉岁月。物极必反,中国从来是看事的不做事的害死做事的,也就是在这里,岳飞被十二道xx催回,于是有了风波亭里的千古奇冤。

历史就是这样让人胸闷和不胜唏嘘。

 

跟着六十八岁的尹姓老人走xx村后,我们选了一座打麦场扎营,我们的帐篷就扎在麦草垛边;往日岁月流水一样从眼前哗哗而过,那些欢乐、幻想和童趣早已经远去,是上世纪的事情了,此刻,我格外怀念。

歌里唱到:“我们站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妈妈年前摔断的腿,不知道怎么样了,惹我格外忧伤。

 

谢绝了村民提供空房子,小学校长提供有炉子的空教室的好意。在乡村小店吃了晚饭,深一脚浅一脚穿过黑夜的田野,回到帐篷。

那些激情的年代,那些英雄的长啸,那些战士的呐喊,那些兵器撞击的声音,那些临死时候的绝望愤怒和不甘,今夜,都涌进我的帐篷里来吧,我要回到那壮怀激烈的年代。

我安静地等待着,从容、平和而且忧伤,铁马金戈的声音,正从遥远的岁月、古老的历史,从风雪的外面,从田野的最荒凉处,向我的帐篷扑过来,挡都挡不住。

 

我已经热泪满眶。

 

2006年1月5日

 

此刻,有谁跟我一样睡在历史的边缘

公元199年,曹操在官渡跟袁绍干了一仗,一万多人的xx将十万人打的落花流水;从此,曹操就成了北方霸主,三国鼎立就在此刻布好了局,所以说官渡之战改变了历史。

公元2006年1月5日,我跟我的队员们在河南省中牟县官渡乡政府的一间办公室打地铺睡觉,而全中国,能在这个古战场遗迹的镇政府里睡觉的,又有多少呢?小鱼儿从杭州发短信来:“到了官渡,大大真没白来世上一趟啊。”这一刻我真羡慕自己的幸福。

昨夜,我们宿营朱仙镇的旷野;今夜,我们住在官渡镇政府。跟岳飞一样,曹操也是以少胜多的英雄,值得我凭吊和景仰。

于是,走了二十余公里的乡路,我们从牛头山村到了官渡镇,从一个战场到达另一个战场;相距不到30公里的地方竟然发生过历史上最xx的两起战争,可见中原的过往曾经怎样影响着过去年代的中国。

风在外面使劲吹刮,郑汴公路上汽车的声音时常会传过来,桌子上电热器红色的炉丝温暖又暧昧,思想飘渺而沉重,从现实往历史去路途迢迢,从历史回到现实是转瞬既逝的惋惜。想象一千多年前那些铁马金戈的岁月,将军的白发,战士的热血,还有烈士绝望时候凄厉的叫声,历史的脉搏已经微弱到无法触摸和啼听;当我们故地重游的时候,与其说我们是为了怀古而抒情,不如说我们只是为了不被时光掩埋而发出微弱的呼救声音。

忽然就记起台湾诗人郑愁予诗歌《错误》的{zh1}两句:“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在浩淼的历史里,谁又能够不是过客?谁又能够成为真正的归人?胜者也好败者也好,王侯也好贼寇也好,历史的荒冢里衰草凄凄,我在官渡凭吊历史的刹那之后,我也就成了无法挽回的历史。

夜深起来的时候象一千米的海水一样深不可测,躺在地板上,遥远的年代无法如想象般不期而至,我静静地等待,竟然象成年之后情感粗糙之后等待那些青葱岁月的初恋,而初恋如风,没有可以追寻的痕迹,于是,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初恋过。

 

2006年1月7日

 

中牟,一个让我热泪盈眶的地方

我说过,我会喜欢一个村子,而不是一座城市;回望经过的所有道路,一路走来,一路走去,才发现城市不是我的家;漂泊过中国许多城市后,知道自己永远不属于任何一座。

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2002年夏天,跟老刘、郑宁从郑州驱车去开封,车过中牟的时候,大片大片麦田收割之后成熟的麦乡炊烟一样惹起我无限乡愁,我甚至可以看到我在一个北方村子里生活的场景,简单而朴素,但是情趣盎然。老刘和郑宁无所顾忌地说笑着,流行歌曲的时尚音符空洞而高亢,而我,已经热泪盈眶。

为了我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在北方一个平常的、许多人过往即忘的乡村。

 

中牟,是郑州到开封中间的一座县城;开封和郑州都是历史悠久的古都,夹伺在这样的城市中间,中牟不是可怜的俾女就一定是出手不凡的男子。

中牟古称圃田,西汉初年就已经有了县的设置。中国最美的男人,曾经在千千万万中国劳动妇女梦中出现,滋润了往昔中国少女梦想的美男子潘安,就诞生于此。千古名相,月下追韩信,追出一个大汉江山的萧何,就埋葬于此。古装戏曲中最xx的贤王八贤王赵德芳,也在这里找到他{zh1}的地方。

诞生与归宿,就是这样不俗和出类拔萃。

 

中牟还是很有个性的农业大县。

大瓜、大蒜、大米、大枣是中牟的四大产品,这里是xx的“西瓜之乡”和“大蒜之乡”,中国出口大蒜的70%以上就来自这里。成熟季节,大蒜飘香,是一种怎样的情致和浪漫,绝不是庸脂俗粉的城里人能够体会。

 

中国有2000多座县城,能够让我热泪盈眶的是千分之一;2006年1月5日夜宿官渡古战场边上的官渡镇政府办公室地板上的时候,跟中牟如此贴近,象贴近我喜欢的女人,禁不住心思飘摇。

 

2006年1月8日

 

在开封龙亭广场,我想起了高俅

开封是一座寂寞的城市,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的辉煌,她的寂寞跟一位村姑的寂寞就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开封的寂寞叫人心伤,因为她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现在却已经没了羞辱地沦落风尘。

吃过曹家灌汤包,本来是要去鼓楼夜市的,随意提出还是去龙亭公园看夜景;沿着东大街一路走下,绕进御街,古色古香的御街有点潦倒,象极北宋末年一个人心惶惶的夜晚,安静而空洞。于是,远远地,我们听到xx的响声,比爆竹的声音柔和而缠绵;走过去,就看到那些打陀螺的人们。

跟中国的各个城市一样,龙亭广场是开封人业余文化生活的集散地;跟全国所有的城市不一样,龙亭广场竟然聚了三五十人,绕着大半个广场在打陀螺。

陀螺是我们成长岁月里都玩过的,很早的时候,在遥远的西部我就无数次迷恋这种游戏。我们那时候玩的陀螺很简单,大多数是自己或者央大人做的,用杨木、桃木或者其他树木,削尖刨圆,嵌上滚珠,小竹棍上系根绳子,就可以把陀螺打的滴溜溜转了。但是,开封的陀螺却让我开眼,那xx的声响是用鞭子抽打陀螺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

开封的陀螺黑不溜秋,是用枣木刨出来的,也有象我小时候玩的那种小陀螺,但是更多的却是一些大陀螺,抽打陀螺的,是用传送带上橡胶丝做成的鞭子;最讲究的是在陀螺上嵌着彩色灯泡,装上电池,流光溢彩,好看又好玩。开封陀螺从直径六厘米开始,{zd0}的直径能有三十五厘米,那样的陀螺绝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玩转,需要四五个人用十米长的鞭子来拉起来,然后十个八个人围住用五米长的鞭子来抽打才成。龙亭广场人们玩的陀螺最多是一二十厘米的,卖陀螺的同时也出租陀螺,一块钱就可以租到一套陀螺,而且可以随时更换各种型号的陀螺,不限时间。于是,每天晚上就会有一些人到龙亭广场来玩陀螺,渐渐的成了开封一景。老道者用手腕的力,把一根鞭子舞的xx作响,新手们虽然经常抽空,但是偶尔也能爆响一次,乐得屁颠屁颠。数百年的狮子,拿腔做调的华表,广场周围一百单八将的石墩和着有点儿寒冷的夜风,让这种中国人最古老而且依然留存的玩具之一显得神秘而有魅力,于是我们几个都开始下场,一直玩到大汗淋漓。

离开龙亭广场,那些朦朦胧胧的古典建筑没来由地让我想起了那个骑马射箭,蹴鞫作乐的年代,想到了那位名声不大好但是非常专业的高俅高太尉;这个年代,玩陀螺能够玩到高俅境界应该已经没有,即使有,没了皇帝的赏识,没了中央大佬的青睐,成不了光宗耀祖的阶梯,应者也应该了了了。于是,我对那些追求和享受单纯快乐的人们充满了惺惺相惜的敬意。

 

2006年1月11日

 

最悔恨的事情

一生里{zh1}悔,不,最悔恨的事情在今天发生;来得那么快,去的那么绝望,我的伤痛已经不是语言能够形容。

一个多小时前,接到电话,黄河边的朋友告诉了我妈妈去世的消息。

打电话回去,外甥女接的电话,喊什么听不清楚,爸爸接过电话,告诉我妈妈走了的消息;爸爸的耳朵背啊,他听不清楚我说的话;妹妹哭着告诉我,吃了饭他们全家回去的时候妈妈还好好的,一下子就过去,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妹妹的声音绝望而无助,哥哥和我都不在家。

妈妈去了,一下子去的,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我生命里最绝望、最无助、最痛苦、最哀伤的时刻就这样来临,快的让我措手不及,嚎啕大哭。

回到上海已经两天,两天的时间里几次想给妈妈电话,因为节前知道妈妈腿部骨折,担心妈妈不在家里爸爸接电话说不清楚,所以一直没有打;本来想给哥哥、妹妹家里电话,问妈妈腿伤的情况,但是公司变故,记事本不知道折腾到哪里去了,也忘了他们的电话;今天下午的时候,几次想给家里电话,但是杂事牵绊,竟然成了终生的悔恨和遗憾!

上次跟妈妈通话的时候,是北方{dy}场雪的时候,因为牵挂行走的我,妈妈一生罕见地说我不打电话回家她就要给我电话,那是我跟妈妈{zh1}一次通话;今天晚上,北方又下雪了,我的妈妈却没有了,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本来是有很多时间和机会跟妈妈说话的,但是没有行动,我悔恨万分。

 

2006年1月18日

 

妈妈,我回家了

妈妈,我回家了

走了五年之后,我急急地赶回来了

妈妈你却不在了

 

大雪还在我走过的地方下着

妈妈,再没有人为我操心,为我牵挂了

 

我急急地回家,妈妈

在一万米的高空,我想,我想

我想我和你是擦肩而过了

妈妈,妈妈,妈妈

你去了天堂,在天堂的路上

你没有停下

 

妈妈,我回家了

在你离开十几个小时之后

妈妈,我急急地赶在回家的路上

在一万米的高空

我还是没有赶上你

妈妈 妈妈 妈妈 我回家了

 

舷窗外的白云成海了

妈妈,你一定在那朵最美的白云下面

妈妈,我却再也找不到你了

 

妈妈,我们在去天堂的路上擦肩而过了

妈妈,我回家了

 

在上海到西安的飞机上,隔着生与死的舷窗,我一遍遍地寻找,在蓝天云海之间,找我的妈妈;我哭着喊着妈妈,妈妈却再也听不见了,妈妈,妈妈,妈妈!

 

2005年1月18日

 

妈妈去世后的回忆

恍惚了一个晚上,睁开或者闭上眼睛都是妈妈的样子;音容笑貌犹在,而妈妈已经永远了离开了我们。

妈妈出生于陕西省西乡县一个破落地主家庭,亲姊妹两人,妈妈排行老大;外婆心善一生,收养一女一儿,所以妈妈成了表弟表妹门的二姨。

妈妈毕业于西安产科学校,作为产科医生,妈妈一辈子接生无数,现在我还记得并时常说起少年时候很多雷雨交加的深夜或者凌晨陪妈妈去医院为人接生的情景,还能听到那些新生命嘹亮的啼哭声。

作为一个产科医生,虽然没有林巧稚那样显赫的声名和业绩,但是妈妈是尽职尽责的,妈妈的职业生涯充满了辛酸和不幸。

产科学校毕业后,妈妈先是分配到陕西省凤县医院下面的卫生所,凤县是秦岭间的一个山区县,我儿童岁月的一些记忆就来自那里;后来,为了解决夫妻异地工作问题,当时在宝鸡铁路分局工务段的爸爸和妈妈一起调入了铁道部直属企业宝鸡桥梁厂职工医院工作。宝鸡桥梁厂大部分从沈阳桥梁厂迁来,我们家属于外来户。文化大革命开始,妈妈这样出生和背景的人当然最早成为迫害对象,妈妈被下放到车间里做油漆工,拿手术刀接生的手拿着刷子给钢梁铁架刷了十几年油漆,妈妈从来没有怨言。xx结束后,妈妈调回医院,{zh0}的职业生涯被剥夺了专业工作,后来在产科、防保、病房和理疗都做过,我总感觉到那些岁月妈妈的专业已经被xx忽视了。

岁月倥惚,转瞬而过,几十年的光阴回首之时,好象就一杯茶的时间,从1957年到1992年,35年的时光之后,妈妈退休了;开始的时候妈妈跟爸爸在市里经营当年我谋生的小精品屋,后来,精品屋成了花店,妈妈一生爱花,妈妈{za}的花是素雅的茉莉,每年夏天我们家里茉莉飘香。再后来,花店转手了,妈妈和爸爸过起了退休生活;然后就是2006年1月17日22点13分,妈妈遽然辞世,快得让我们来不及反应。

急急地赶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妈妈。

 

2006年1月18日

 

人日的思念,思念如潮

走在千佛万佛中间的时候,收到几个朋友的短信,告诉我今天是人日,人日里人人都要快乐的,也祝福我天天快乐。因为母亲年前去世的原因,今年我不过年,今年的我没有快乐。

人日据说是人的生日,传说女娲造人是在造猪狗牛马后的第七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yt}我们可以互相说生日快乐的。据说人日还跟xx有关,站在龙门石窟{zd0}的佛像前,端详着那普度众生的佛爷,我双手合掌,真诚祈祷—虽然我不信神佛,但是此刻,我希望西方真的有一个无烦无恼的极乐世界,我祈求佛祖保佑我的妈妈能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好!

关于人日的说法很多,我记住的其实很少,但是一首关于人日的唐诗从我大学年代{dy}次看到就记忆到现在。“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这首诗的作者是隋朝的薛道衡,诗的名字叫做“人日思归”。跟记忆张若虚一样,记忆薛道衡就是这首“人日思归”—因为一首诗歌而流传千年,这是诗人的荣幸和福分,而我凑巧是记忆住一千年前寂寞的诗人的人,我的荣幸和福分也就无以复加了。

人日思归,母亲走了之后,我开始结束没有故乡的漂泊,安葬母亲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百年千年之后,母亲成了我这一族的祖先,成了我的后代宿命里无法挣脱的乡愁,我期待着我的后人里会出现一位中国最杰出的诗人,将我对母亲的思念写出来,成为一世绝唱,代代流传。

人日,我思念远方的朋友亲人,祝愿大家平安快乐!

 

2006年2月5日

 

听爸爸讲那过去的事情

23号早晨,跟爸爸在家等哥哥、妹妹们来给妈妈去做头七;爸爸孤独的样子让我心疼,想尽办法转移爸爸的伤心,向爸爸问起我们家族的旧事。

我爷爷的名字叫姚大庭,是四川省资阳县慈祥湾的地方绅士。爷爷生活的年代四川流行袍哥,我爷爷是资阳县的一个舵爷,属于地方上有声望的人;从现代的眼光来看,爷爷是一个有黑社会背景的地方乡绅,在那样一个龙蛇混杂的年代,爷爷应该是个人物。爸爸说爷爷是乡里县里的人大代表,正确的说法爷爷应该是国民党时代的县参议,人大代表是共产党年代才有的称呼,爸爸叙述这些的时候未免糊涂。

爸爸是爷爷的第八个儿子,从小聪明好学,爸爸的后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爷爷去世的早,所以一辈子也算有福之人,但是爷爷的过早去世却将苦难留给了奶奶。因为成分的原因,奶奶成了被批斗的对象,最残酷的时候,奶奶被头朝下吊着,下面放在一只火笼,火笼上面还要点着味道很呛人的海椒,奶奶曾经在贫下中农这样野蛮的刑罚下数次昏死过去。爸爸的大哥,也是我的大伯,少年孟浪,曾经象混混或者恶少一样在社会上游荡,做过一些坏事。解放后大伯被乡里人从城里抓回来,打得死去活来,每次都是爸爸把他背回家去。正是因为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爸爸十七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乡投奔姑父,参加成渝铁路建设。姑父是一个老革命,曾经跟过白求恩,听爸爸说如果不是因为文化大革命遭受迫害,姑父应该可以做到四川省卫生厅的厅长。

从现在看,爸爸的文化水平不高,只是高小,但是在那个百废具兴的年代,在艰苦的成渝铁路工地上,爸爸却是个宝,是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于是,爸爸一参加工作就在卫生所。成渝铁路建成后,爸爸又跟随单位修建宝成铁路,也正是在宝成铁路沿线的凤州,爸爸经人介绍认识了妈妈,开始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姻缘,有了哥哥、我和妹妹,有了我们这个家。

说到妈妈,我们都很伤心。哥哥和妹妹全家来了,我们捧着鲜花、供品和香火,去常羊山的墓地给妈妈做头七。

 

2005年2月10日

 

从此宝鸡是故乡

我是个没有故乡的人,我一直这样认为。

虽然出生在陕西宝鸡,但是按照中国人从父的习惯,我爸爸是四川资阳人,我只在两岁的时候回过一次资阳,关于那次回乡的所有记忆就是没有记忆,所以,虽然很多时候填一些表格我会把籍贯填成资阳,但是我知道,那里不是我的家乡;年纪越大,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我的童年,应该是七岁前,我一直生活在妈妈的家乡陕西西乡;后来到宝鸡读书,高中两年虽然是在西乡读过,虽然我更喜欢西乡而不是资阳,但是西乡不是我的故乡,甚至填表格的时候我一次也没有把籍贯写成西乡。

我生命里所有曾经经过的大部分日子在宝鸡度过,从小学到中学,从中学到大学,从大学到参加工作,以至后来决定我命运轨迹的所有重大事情,都几乎发生在宝鸡,但是我从来没有一点把宝鸡当作故乡的意思;虽然这是一座足以让人骄傲和自豪的历史文化悠久的城市,但是我无法认同它就是我的故乡—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厂矿里,厂矿子弟天生的优越感让我们从开始就排斥当地人,很多时候,我们对当地人的称呼近于白人对于黑人,白人把黑人叫做“黑鬼”,我们把当地人称为“此地猴”。

离xxxx泊半个中国的时候,无论是在东北还是西部,无论是在广东还是上海,我都觉得是生活在别处,我没有故乡,我的宿命就是漂泊。

后来,妈妈走了;再后来,妈妈的骨灰安葬在宝鸡南面七公里的常羊山上,装着妈妈骨灰盒的墓穴被水泥板盖上的那一刻,我知道:宝鸡从此就是我的故乡了。妈妈的骨灰埋葬在这里,多少年多少代之后,妈妈会成为我后代的祖先;那时候我也早已经作古,但是妈妈孕育的生命却流传下来,他们作为宝鸡人,会从宝鸡走向世界甚至遥远的太空,他们会成为大人物或者小人物,他们会建立功勋或者跟许多人一样默默无闻,但是他们在每年的时候都会回到故乡宝鸡或者向着宝鸡的方向拜祭祖先,而妈妈,已经成神成仙,被我们的后代赞颂着、讴歌着、纪念着、感激着。。。。。

 

2006年2月14日

 

月亮出来时候的那些事情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起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却未必睡觉,但是一定要为睡觉做些什么。

古时候的人就比较纯粹,所以才有一位长相比洪晃漂亮一百倍的女子跟人家卖弄风情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喜欢月出时候在路上的感觉,月亮和着炊烟、狗吠和着人声,田野和村庄罩着雾气,这个时候我会开始厌倦漂泊,随便一座屋子都可以成为我最温暖的家,我会怀念过去的好日子,我会想念曾经爱过和伤过的人,我会格外安静,单纯的象一只小鸟,只想归巢。

 

月出时候最愉快的事情是想一个该想的人,记住,一定是该想的人,比如说一位叫做月出的女孩子,她在电脑的那头,在我触摸不到、看不到的地方对我说:小远,给我写一个文字吧,要写到我哦。

背后的天光依然,没有黯淡的迹象,天空上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知道,今天晚上的月亮在路上走着,我会在刚好忘记很多不愉快的时候看到月出。

 

一直以为我的前生是一个赶考的书生,书生最喜欢的是乘着月光读书吟诗,其实读书吟诗只是一个借口,书生的目的是邻家小女,握着小女子温润的小手比握一卷书好玩多了。

所以,失恋的诗人陆游说:“红酥手,黄藤酒。”

 

少年时候以为月亮是漂泊时候遥寄相思{zh0}的道具,经过万水千山之后,才知道月亮其实和漂泊无关,月亮相关的,只是还乡和回家啊。

 

月亮出来的时候,我睁大眼睛,等着你的出现。

 

2005年2月22日

 

春天的约定

春天来了,象一只藏在唐诗宋词里的小鸟儿,春天很温宛地停在我前面一公分的地方,向我很暧昧地笑着。

我想念远方的你,如一个远去的春天,如栖在书卷里的歌词。

 

我的生命曾经伤痕累累,曾经奄奄一息到只有记忆里还有过呼吸的痕迹,象一只一个冬天没有吃过一口干粮,甚至连一口雪也没有吃过的狼。

我匍匐在冬季将尽的地方,闭着眼睛,呼吸那些花香、鸟鸣以及土地里孕育了数千年的芬芳,可望而不可即,绝望而忧伤。

 

放弃挣扎的刹那,我想到了你,想到了我们关于春天的约定。

时间在路上走着,一刻也没有停留,为什么,我们的心还在就要过去的寒冷和黑暗里徘徊?

 

我们春天的约定,就是—

永远不要绝望,永远不要放弃!

 

2006年2月26日

 

桃花无法笑春风

春天来了,来得生涩而暧昧,整个大陆雨雪霏霏。

桃花酝酿着,在雪花漫天的时候,在细雨纷纷的路上,在那些期盼温暖的心底,在无数个晦涩的黑夜,在无数个悸动的黎明。

 

窗外雨潺潺,下出了几千年的凄怆,沐过海棠,浴过荷花,打过芭蕉,停在那一片荒草凄凄的桃园。

很多年前,我一定在那桃园伫立过,象一个浪子,凭吊着往昔青春孟浪的时光,怀想着当年抛却的姑娘。

 

桃花不开,在正月的尾巴;桃花不开,在我眺望的无际雨夜。

于是,春风弯下腰去,无法呜咽,无法叹息,无法掩面嚎啕!

 

2006年3月1日

 

我看见

我看见花开在1972年的树上

美人的影子在墙上

在流了一夜泪的红烛的映射下

一片片剥落

 

我看见时光停在太师椅上

老照片在蝉声里模糊了时间

那些永远不会再来的午后

茶凉了 温暖正在越来越远

伸出手来 我够不到古镇的栀子花

水乡 终于在那个冬天我们去过后

成了我一生不散的涟漪

 

我看见你在我心中

自由 舒展而且忧伤诡异

血液一如既往地流淌

你在我的身体 四肢和每一个毛发间蔓延

我的呼吸如歌

如远古时候男人赤裸着胸膛唱出来的歌

在太阳坠落的夜晚

在三千里外的异乡

 

2006年3月5日于上海索尼服务中心

 

妹妹,生日快乐!

今天,是妹妹姚红的生日;小红,二哥在上海祝你生日快乐。

 

我的家庭出生不好,成长的年代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父母是很要强的人,时代的灾难摧残着他们,我的家庭教育很多时候属于清教徒式的,家庭成员之间的沟通不多。相当一段时期,父母在我眼里是猫,而我则是调皮的老鼠,哥哥、妹妹是另外两只老鼠,我们在各自的天地里渴望成长。

 

成长之后读书、参加工作,年轻时候特别孟浪,更多时候是一个浪子,家里虽然很为我操心,更多时候却是无可奈何;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所以沟通的机会也不多;妈妈曾经说过家对于我来说只是旅社。

在家这个旅社里,我跟妈妈和妹妹的感情{zh0},但是我从来没有给妹妹过过生日。

 

妹妹很多时候跟妈妈一样,说话直率不肯拐弯,很多时候把我这个二哥噎得无地自容,生起气来也狠狠地矛盾过;我的狐朋狗友们很多时候都受不了妹妹的个性。

但是妹妹为人诚实纯朴,有一说一,对我和我的父母{zh0};我是一个有过很多坎坷的人,每次遇到事情,妹妹都会给我她力所能及的帮助,所以倒是我这个二哥欠了妹妹很多。

 

妈妈离开我们的时候回到家里,兄弟、兄妹之间的感情从来没有过的深;游子归乡,家里人对我很好,我们家庭基于父母的凝聚力显现出来,却原来我们这些不善于表达情感的家庭成员间有着很浓的情感。

离开家乡后,打电话回家很多时候都是妹妹接的,我们会说上几句,有一次爸爸不在家,妹妹哭着说老是感觉妈妈还在家里,这个感觉跟我一样,让我非常伤心。

 

时光倏忽,转眼之间我们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妈妈没了,妈妈的品格在妹妹的身上延续着,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泪流满面、失声痛哭,我想妈妈,我想妹妹,我想家!

 

2006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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