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

王金云

货郎，这是上些年纪的人们所熟知的旧行当。说白了，就是一副担子，挑着针头线脑、脂粉香皂、糖瓜玩具之类的东东西西，一手扶担、一手拧着拨浪鼓走乡串户的买卖人。“蹦噔楞蹦、蹦噔楞蹦……”这拨浪鼓的声音，就是货郎的职业语言。

我小的时候，老爸给我们哥儿几个买过一个玩具拨浪鼓，一起买来的还有一面据说是京剧班子使用的小铜锣。这拨浪鼓，就像黄教寺庙里喇嘛做法事用的鼓，只是个头小多了：圆形、双面，在木质鼓边的水平180度的方向上，系上长不过鼓面半径的细绳，绳的头里是一个疙瘩，算是鼓槌。鼓下垂直装着一柄木把，扭动鼓把的时候，带动绳锤正反敲击鼓面，就会发出“蹦噔楞蹦、蹦噔楞蹦”的声响来。

好像是元代的大画家倪瓒，作了一副货郎图流传至今，图中景象活灵活现，依稀可见那时的民风民俗。看来这拧着拨浪鼓的货郎，也很是有些年头了。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商品匮缺，其交流也是滞塞不畅，农村尤为突出。你要想买点生活日用品，必须跑到乡镇的国营商店里去。这时候，挑着担子送货下乡的货郎就有了用武之地。他们担子里的货，全是针头线脑一类的小东西，成本低、体积小、分量轻，既满足了农村的日用需求，又适宜于灵活地走村串户。

只要拨浪鼓响起，巷道里就热闹了起来。大姑娘、小媳妇、娃娃崽，还有捣着三寸金莲的老奶子，都从各家各户追到巷道口，叽里呱啦地围着货郎担子挑东西。大姑娘小媳妇捧着上海产的百花面友和香胰子（香皂）直往鼻子上凑，眼睛却直勾勾盯住五颜六色油光丝亮的绣花线快出水了。娃娃家的眼里，似乎只对包着花花纸5分钱一只的把把糖感兴趣，嗦着指头跟他娘闹哩。当妈的拗不过，只好抖抖索索地破财免闹，买了一只把把糖，让小哥俩你一口我一口地轮着嗦。老奶奶的心里有数，瞅准一只纳鞋底的锥把儿讨价还价，别的不管。

这拨浪鼓的声音啊，最被诱惑的就是婆娘娃娃老奶奶，但拨浪鼓有时候也诱惑男人们哩！。女人们买了东西，就说说笑笑地各自散了。正当货郎收拾场面转移的时候，总有年轻的汉子匆匆过来，小声说话的当儿朝四周警惕地瞄上一眼，一手交钱，一手将那花蝴蝶的xx和香喷喷的胰子麻利的揣进了口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汉子的xx和香皂，如果是给了老婆，也算是夫妻情分，然而，从那鬼兮兮的神态看，多半是用来讨了心上人的欢心。

货郎担一起一落，一落一起，从一个巷道口走到下一个巷道口，屁股后面总是追着一帮顽皮的孩童，这帮小子朗朗齐声喊着不知从何讨来的口溜溜，货郎也懒得哄散，说不定还巴不得呢，这不是在帮他做免费的广告嘛！

“蹦噔楞蹦、买线来，三八三九的运动鞋（hai）,三福来的媳妇穿上着我见来。蹦噔楞蹦……”这娃娃们的肉拨浪鼓还没响上两遍，隔院闻声的三福来青筋暴跳地窜出了自家的双扇院门，小子们见状逃窜，连影子都没留下，担担客货郎呆呆地停住了手中的拨浪鼓，直对着悻悻的三福来傻笑。

三福来的双扇大门“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蹦噔楞蹦、蹦噔楞蹦…….”花花绿绿的货郎担子，渐渐地淹进了夕阳中牧归的羊群腾起的尘土中。

2010年2月8日 于三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