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扫门前雪
我对自己的懒惰一直深信不疑。虽然有时候我的勤劳会累死一头强壮的黄牛，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很懂得懒惰的。
说我的勤劳会累死一头牛，是比黄牛还黄牛的父亲对我说的。那是06年收花生的时候，也许是在05年收花生的时候。那天回来后我写了那篇《城市的稻草人》，本来我可以从我的博客上这篇文章发表的时间上查出父亲对我说这句话时的详细日期：xx年的xx月xx日1点左右，可惜现在我是在家中的电脑上写这些文字的，而我这台电脑没有上网。不只是为了节约出更多的劳动时间，更多的是因为拔了一上午花生的我确实再不愿意走很远的路回家去吃一顿简朴的饭了。等母亲把回家做好的饭拿到地头上时，我懒得都不肯下到地边的水塘里洗一把手，就接过父亲给我启开的一瓶子啤酒。一边口吹着啤酒瓶，一边对父亲说：哪有这样干活的，一个上午连歇都不歇一歇，寒算人满，简直就是牛。父亲也一边口吹着啤酒，一边对我说：那是牛，比牛更牛。牛要这么干上一上午的活，早累得口吐粘沫，倒地死了。我很怀疑父亲的话，牛怎么会累死。但父亲说，牛确实不如我，在生产队时，有时人不会使牛，就是这样把牛给累死的。我才知道牛干活是需要休息的，而我干活虽然也需要休息但却因为父母没休息我也跟着没休息结果我变得比牛更牛了。我是深信父亲这句话的，因为就在父亲说这句话的上一年拔花生时，我曾经作了{yt}光荣的出夫。什么是出夫。我是深刻理解这句话的。说白了，在秦朝叫劳役，是那些修长城之流的；在解放前的三大战役中叫支前，那些推着独轮车给解放军运粮食运弹药的；在解放后就改名叫出夫了，推着独轮车站山河修水库的。那天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雨，母亲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运花生，任务很简单，就是用支前出夫用过的木头独轮车把一亩地沾满泥巴的花生从地里推到家中。当然不是死命令，父亲临上班时对母亲说：尽量推，不用急，剩下的他明天下班回来推。我知道父亲的“尽量推”是说我的懒惰，知道我{yt}是干不完这项活的。他的“不用急”是安慰我母亲，因为父亲知道我干活从来不急，总是在地里和母亲因懒和勤争吵。我对种地有自己的哲理：老天爷很人性化，也收勤快也收懒。不过那天我的行为不但很出乎我母亲的意料，也很出乎我自己的意料，当然更出乎意料的是我的父亲。打死他也不敢相信我会用{yt}的时间把一亩地沾满泥巴的花生从地里推到家中，而且还到河里洗了个澡后轻轻松松的回到城里的北京饺子屋吃了衣斤白菜猪肉的水饺。当然还有不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那天回来后我也写了几首诗，其中一首这样写道：幸福就像秋天高远的云朵，。。。。。。。。。。。。所以在父亲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累死的人的时候，他又提起了我推着独轮车作了{yt}光荣的出夫的光辉历史。
不过，不论父亲怎么夸奖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一向胸无大志，且很懂得懒惰。我所有的貌似累死牛的比牛还牛的勤奋，其实都是应了一句话：自扫门前雪。
记得我在小时万万不是这样的。自扫门前雪好像永远是大人们的事，是大人们才须承担的职责。就说真正的扫雪吧。那时冬天下大雪的日子特别多，每次夜里大雪后的清晨，我听到的{dy}个声音不是叽叽喳喳的麻雀的叫声，而且一群老鼠偷吃粮食的巨大的刷刷声。我{dy}次听到这种声音时很是好奇，记忆中的老鼠偷吃粮食的声音从未这么大过，难道真是传说中的老鼠开会。等光着屁股爬到窗前，才看到是大人们在院子里扫雪。于是便惊慌起来，嘴里喊着给我留点，手里便忙不迭的穿起衣服往外跑。有很多害怕大人们把自己的雪给扫没了，急匆匆的从被迫里爬了出来，玩了一上午感到脚冷了，才发现忘了穿袜子。别说扫雪了，为了玩雪袜子都不穿了。每场大雪后的游戏的场地{zh1}都不得不转移到村外的田野麦地。记得有的孩子曾因院子里的雪被大人扫光后不小心出来的一句骂语打得屁股开花。所以那时我想，“自扫门前雪”是我们孩子最不愿意见到的，但它却是大人惩治我们这些爱睡懒觉的孩子的{zh0}方法。如果你既想自己的雪不被大人们扫走，又不想挨大人们的一顿揍，只好起得比那些扫雪的大人们早了。
没想到的是，自翊很懂得懒惰的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从不扫门前雪变得专扫门外雪了。不过那时自己非但没感到这种行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反而觉得是很高尚的事。每到下雪，我们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便早早的起来，拿着锨和扫帚去帮助军属老大娘去扫雪，先扫军属老大娘门口外面的，然后再扫院子里的。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要站在军属老大娘大门口扯着嗓门一齐喊：五奶奶，开开大门，我们来帮你扫雪。后来因为抢着帮军属老大娘扫雪，几帮孩子打了架，五奶奶便到学校发布了个声明：自扫门前雪。今后谁也不能去帮她扫雪了。后来，下了大雪，我们便在老师的带领下扫完校园里的雪，再去扫村庄里打接里的雪。那些胡同里的雪我们是捞不着扫的，因为那些雪都属于门前雪的范畴。我们那时只扫门外雪，不自扫门前雪。
这一扫就扫了20年的门外雪，从小学扫到初中，从初中扫到中专，从中专扫到毕业，从毕业参加工作扫到结婚生子，一直扫到98年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在这20年的扫门外雪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懒惰，先是扫雪的次数虽然没减少，但每次扫雪的时间却越开越短。开始是积极主动的{dy}个起来扫雪，恨不得自己把整个园子里的雪都扫完，再后来就偷偷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平均偏上的扫雪量，等到{zh1}就只给自己一个平均扫雪量，等到后来扫雪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在我最懒惰的时候，在我不扫门外雪也不扫门前雪的时候，大街上的雪突然一下子没人扫了。那年北方地区降雪比较频繁，由于大家都不扫门前雪，大街上的雪突然满了，阻碍了城市交通，影响了居民的生活，于是电台报刊舆论宣传部门又开始号召：自扫门前雪。
我不知道传了几千年的“自扫门前雪”怎么一下子被大家当作垃圾扔了。直到后来我看到这么一则新闻：在美国大家都不敢扫门前的雪，不是美国人没有自扫门前雪的传统，而是因为有些人扫了门前的雪，那些没扫的公共场所的雪化成的水会流到扫过雪的门前结成冰，这些冰会让行人跌倒，再加上美国人比我们中国人平均海拔高，在冰上摔一脚往往会摔得胳膊断腿折脑瘫。再加上美国是个极端民主的国家，那个扫雪的人就倒楣透顶了，国家有关机关又没让你扫雪，你干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些好了，因为你私自自扫门前雪，所以因你自扫门前雪的高尚行为造成的对他人的损伤你要负xx法律责任。我看了后很替美国有关部门担心：如果大家都不扫雪，而国家有关部门又扫不过来，如此造成的雪没及时扫清引起的对行人的伤害事故肯定国家有关部门要负责了。这事我替美国有关部门担心了十几年，直到昨天，也就是2010年2月11日，我在晚间的新闻里看到美国又下暴雪，美国有关部门通知国民不要外出时，我才明白我这些年来替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xx一个不要外出的通知就xx的解决了我的担心，而那些不听话外出出事故的肯定被法律判定为咎由自取。
不知，我们的国民突然不扫门前雪了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上面的这则美国新闻。别人不扫门前雪的原因我不敢妄加推断，我的倒可以说给大家看。我总觉得我不扫门前雪和别人无关，不是觉得，是我肯定我不扫门前雪和别人无关。一是我从小就不喜欢扫门前雪，不只是我从小就很懂得懒惰，还有我不喜欢把我的门前的雪扫掉，我喜欢把它们当作花养着；二是自我来到这个城市到昨天为止，我就是想扫自家门前的雪也办不到，因为我自家门前一直没有雪。我自家门前只是一些楼洞里的楼梯。虽然每次下雪，我都去扫，但扫的都是楼下的雪，那些雪不只是我的，它属于这个楼的所有人。但对有些人看来，这些楼下的雪也是我门前的雪，我就且把它当作我门前的雪扫吧。然而，这些年来雪越下越少。直到有一次，我刚把楼前的雪扫完，从楼洞走出一戴眼镜文静娴聪的美女，瞥了我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闲得难受，好不容易下点雪，还不让看。从此之后，我记住这些楼前的门前雪是万万扫不得的，何况我一向就很懂得懒惰，打心里不愿扫这些雪。再就是由这件事后，我还明白了扫这些楼前的门前雪在法律上来讲是一种侵权行为，你知道那些雪是你的，那些雪是他的。万一你扫多了，扫到别人的雪，人家和你讲起民主法律来（我国也是个民主法制国家），你肯定要和那个扫门前雪导致行人摔得胳膊断腿折脑瘫的狗拿耗子的美国人一样，要负xx法律责任，倒楣透顶的。说这些话，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很卑鄙，我虽然一再说我不扫门前雪和别人无关，但{zh1}还是把不扫门前雪的缘由加在了一个美女的身上。我想这点主要是我没有把楼前雪和门前雪分开的缘故。
今天，在2010年2月11日的早晨，我终于把楼前雪和门前雪弄清楚了，明确的严格的按楚汉之界分开了。这xx归功于不久前我买了一个带院子的楼房。从昨天晚上，我就在院子里看我的门前雪，我知道，20年了，我生活在这个城市20年了，今天终于有了严格意义上的我的门前雪。我还是和小时一样——不扫门前雪，我不扫他们的原因还是和先前一样：一是因为我一直自认自己很懒惰，并一直很懂得懒惰，二是我不喜欢扫自己门前的雪，我喜欢把它们当作花养着。
但今早，我还是扫了雪。我已经好几个冬天不扫雪了，不扫这些所谓的“门前雪”了。但随着我的年龄越大，我觉得我应该扫这些所谓的“门前雪”。正如一向胸无大志，且很懂得懒惰的我，有时为了父母还不得不来一下貌似累死牛的比牛还牛的勤奋。我已不在乎一个文静娴聪的美女的话语了，我更在乎今早和我一起扫雪的那个老太太的一句话：害怕小孩下来玩跌倒。
自扫门前雪。时到今日，我再说这句话时，它已不是简单的扫雪这件事了。它让我生活中越来越多了一种平民的简单的幸福和责任，让懒惰的我时不时会来一下貌似累死牛的比牛还牛的勤奋。它不再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它是生命的一种自然存在状态。它更像一把刀子，一种不能丢失的最简单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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