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互联网业危机逼近 作者：谢文 （转载自《中国改革》杂志）

2010年对民营网络业来说，是一个危险的年份。2009年下半年以来爆发的危机将继续深化。用一句话来说，民营网络业现存的和未来的生存空间不断被恶化，被缩减，甚至存在崩盘危险。

过去一年本来是个不错的年景，其他产业或倒退，或停滞，惟独网络业依然保持强劲走势。整个产业的收入增长依然保持了近年来30％-40％的水平，直接收入总规模可能达到600亿-700亿元，以上市公司为代表的大中型网络企业的利润率有望达到30％-40％。如果一切顺利，2010年网络业总收入规模超过千亿应该不成问题。

在一个没有相关政策倾斜，没有国有资产转移，没有银行xx支持，没有国内资本市场扶持的纯民营领域，十来年能走到这一步可算不大不小的奇迹。

但是，繁荣的景象掩盖不住危机的逼近，整个网络业虽然“大架子没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无论同世界上其他网络业发达的国家比，还是同国内其他产业格局比，中国网络业的收入结构都是一个怪胎，是一个难以为继的不稳定结构：网络游戏收入超过300亿元，网络广告却只有200多亿元，其他网络商务和服务只有不到200亿元。

究其原因，无非是互联网应该而且有能力进入的领域里，除了游戏，早就存在着既得利益者，尤其是国有垄断型的既得利益者。网络业者试图在这些领域里分到一杯羹，当然要受到或明或暗的xx、打击甚至是制裁。但是，任何明目张胆的反制行为都与改革开放、信息化社会、市场机制相违背，所以，这些行为往往都打着道德、价值观乃至社会稳定、安全的大旗暗渡陈仓。于是，网络业的危机来了，从2009年下半年以来，高潮一个接着一个。

网络业十几年历史上甚至是改革开放30年历史上少见或未见的事件正在发生：“绿坝”事件、“魔兽”监管争霸事件、若干知名网站被封事件、Facebook和Twitter等全世界流行的网络服务被封事件(还有youtube,blogger,flicker,wikipedia,wordpress等都是世界排名前20的网站)、视频分享网站集体被封事件、无线WAP网站被断事件，等等。下手之重，打击面之大，手法简单粗暴，道理苍白无力，当事人权利不被尊重，利益集团明目张胆，都令人有似曾相识、恍若回到从前的感觉。

这一系列事件，是国内大环境和行业小环境的必然结果。“国进民退”已经在几个过去民营为主、成长比较快的产业中发生，例如矿产、房地产、饮料食品、新能源，现在轮到了网络业。近来高调入云的几个所谓发展新方向，动漫业、物联网等，均由非民营主导。一个可以预见的结局是：纳税人的钱被乱花，{zh1}一定是糊涂账。

网络业从诞生那{yt}起，就是一个报不上户口的小岗村农民，靠的是苦干巧干，加上风险投资和海外资本市场运作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虽然现在一些地方政府对已经成名的网络公司有所保护，工信部对网络业也大致秉承公平管理的原则，但总体上看，网络业是被视为体制外来对待的。无论一些成名的网络业企业家如何乔装打扮、重金推销自己和企业的形象，如何拉关系、走门子、投靠山，一旦风暴来了，就会痛苦地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可以被随意整治的一介草民。

现在，另一个过去没有的现象是广电业痛打电信业，使得网络业成了替罪羔羊。但如果考虑到电信业是改革开放以来{zd0}的受益者之一，这种挨打也可以被理解成应付的滞后代价。

毋庸置疑，眼下的危机不能xx归结于大环境，网络业的小环境不好也要负相当的责任。由于产业高速发展，一夜成名、一举暴富的故事到处流传，网络业混入了很多不合格、动机可疑的从业者。业内视创新为畏途，急功近利之风大涨，千军万马做游戏、搞低俗、玩抄袭，钻监管的空子，甚至形成灰色产业链。这些都应该受舆论谴责，也应该被监管，但监管必须体现公平公正的法治原则，有利于网络业的健康发展；监管也应该立足于保护亿万用户的合法权益，通过进一步的改革开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因噎废食、舍本逐末的整顿，也许能干掉若干违法者，但更多受伤害的是无辜的合法经营者和广大用户。我们看到过无数案例，犯罪分子通过银行转移赃款，通过电视播发伪劣产品广告，通过公共交通系统逃避追捕。但是，从来没听说过要关闭银行、电视台和交通服务以避免犯罪行为的出现。在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都市，难免会有少数坏人的言论与行动危害到社会稳定和人民安全。但是，从来没听说过要封闭或解散城市。而这一切在现实世界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网络这个虚拟世界却正在发生；经营这个虚拟世界的网络公司和生活在虚拟世界中的亿万用户，其正当权益正受到侵犯。坏人通过公共平台行苟且之事，应该努力惩治坏人，认真修补公共平台的漏洞，千万不要把好人也搭进去，或者把平台拆散。

如果眼下这个趋势不被纠正、平衡或者压制，网络业危机会继续恶化。除了网络游戏和网络视频这两个重灾区，2010年最危险的莫过于网络支付服务、网络互动服务和网络资讯服务了。

从中国互联网收入结构看，网络游戏是黄金矿区。这当然并不是因为中国人整天不做事只玩游戏，而是由于过去若干年网络游戏领域没有以垄断为生的既得利益集团作梗，没有靠权力寻租的人干扰，xx是新生事物。现在网络游戏做大以后，各种人都蜂拥而上，高调介入。其中包括一些规则的制定者，同时又是规则解释者，还是规则执行者，更是争议裁决者。与权力裹挟而下的各方神圣为淘金而来，虽然自己不一定能做成功，但挤压已经成功的业者的生存空间则绰绰有余。

一个最坏的预期是，网络业的经营成本未来有可能大幅提升，利润增长大幅减缓，市场大幅萎缩，创新xx停止，台上主角全部换成体制内的人和机构，主旋律变成八个样板戏。实际上，前面所述的各种事件虽然危险，并不难纠正，对网络业来说，更大的危机是网络业在危险面前xx失声，估计90％以上的从业人员都不知道或不关心。网络业之所以到了今天人见人欺的境地，其中固然有无法控制的大环境问题，但小环境不好是业内应该承担的责任。在这场危机面前，很多业者自以为得计，宁肯当鸵鸟，以为只要一心搞盗版、搞低俗、搞擦边，见官低三级就不会有问题。现在的事实证明，不管把头埋在沙堆里有多深，也不管花多少钱搞公关，进行利益输送，只要你赚钱，特别是赚比较多的钱，总会有人来“关心”。

展望明年，最乐观的估计是网络业收入规模一举突破千亿大关，网络商务、无线平台和电子书是三个大亮点。中性一点的估计是收入规模在900亿元左右，亮点不多，惯性而已。最悲观的估计是收入规模在800亿元左右，网络游戏收入增速减缓，网络视频服务基本被摧毁。其中关键变数要看大环境是否转暖。好在中国改革开放已经30年了，xx开历史倒车的可能不是没有，但已经微乎其微了。我宁肯保持乐观估计。反复还会继续下去，但成不了气候。网络业虽然感受了阵阵寒意，但还是会顽强地生存发展下去，虽然网络业的生存发展道路或许曲折、扭曲，甚至痛苦、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