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一把镰刀出发

(2009-09-16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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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一把镰刀出发

                                   ◆一文

这个季节,山里人少不了一把镰刀。

黄坎村多的是山,东坡,北坡,西沟,南坡,一转圈儿都是山。山上的树多,草也多。春天的时候看着青草冒出来,人的心里也跟着绿了一片。雨季来的时候,山上的草疯长,收秋的时候草厚厚密密的,刚好割了回家喂牲口,不然,也是要割除,核桃栗子熟了是不好在这高高的草丛里找出来的。在不忙的日子里,一把镰刀握着出门很平常了。是啊,我要上山割草去了,那些青蒿都快一人高了。搂过来一把,嚓嚓,贴着地皮镰刀扫过,青蒿就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

这种感觉总让我想起来割麦子。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顶着炎炎烈日,埋着头一下一下挥着长长的镰刀。麦秸的香气和镰刀相遇,饱满的穗子和汗水相遇,正午的阳光亲切地轻抚着身后躺了一地的麦子,这样的一刻,都是镰刀的快意,我听到霍霍的磨镰声里斗志高昂的歌声。一把镰刀的幸福就是在这快意的歌声里一点一点升华。

一把好的镰刀就是一个好的伙计,你信不信?几个人一字排开了往前割,谁不愿意冲在最前面,谁又愿意远远地被甩在身后呢。比赛总是在不声张中悄悄开始的,胜利者往往得意地用拇指试着镰刀的刃口,落后者每每把怨气都撒在了钝了的镰刀上。磨镰刀也是个细活,镰好用不好用,磨也是个关键,磨镰也不误收割功嘛。在远离水源的地里,下地割麦带了喝的水,还必须带了磨镰的水。老家有个笑话,说姥爷割麦口渴了没水喝,就喊远处的外孙子要水喝,外孙不舍得给,说就剩磨镰水了,所以开玩笑的人就把外孙叫磨镰水。

我手里的镰刀不是割麦的镰刀,刃略短,刃背也略厚,是用来割柴草的。一般的细草轻轻一扫镰刀见刀就倒,哗哗就过去了。筷子粗的青蒿,也能嚓嚓地横扫过,只有梨狗子、荆梢这样的灌木,对我来说要用些气力了。这时就不能横扫,又费劲又不容易断,须让镰刀的刃口与地面有个倾斜的角度,唰,唰,唰,这就断了,不是不舍得力气,实在是心疼我的镰刀。

用镰刀开一条路出来,左右这样挥着,两边的草就让出一条路来。不过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打草惊蛇。茂密的草丛里正是爬行的蛇类藏身的好地方。我不止一次用这样的办法惊走了深草里的蛇,却从来没有用镰刀打过一条蛇,我只想壮胆,不希望我的镰刀沾上和血液有关的东西。毕竟我只是胆小,毕竟那些动物不曾伤害到我,所以,刀下留情了。

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说,他有一把好镰刀,他经常提着一把镰刀或者抗一把铁锹就走了,割草或者挖地,那些事情被看得太随便平常。在黄坎,在秋天,我又怎能少了一把镰刀呢?

平原地区的农家现在收秋基本上是机械化了,在山里机械的东西是不好施展身手的,平地少,一小片一小片,就是小手扶(拖拉机)进去挠个地(耕地),尽在里面转圈了。山坡地就更不用说了,农机只能望山兴叹,爬山的活还是交给了传统的牲畜,所以在山里,平常人家养个毛驴是很有用也是很平常的。毛驴常年跟着人下地上山,对打栗子的竹竿,割草、挖栗子的镰刀司空见惯,对于这些农具的功能也是再熟悉不过了。一次,我们去十几里外的山上打栗子,路途远不说,一半以上的路程都是山路,于是就借了姨夫家的一头老毛驴跟着我们一起去。九月的天还没大亮,我们就吆着毛驴带着竹竿、篮子出发了。篮子里装了{yt}的干粮和水,还有装栗子的袋子,我还把镰刀别在里面。老毛驴虽然老了,但是干活的经验丰富,一路上也不像小毛驴一样贪玩,很听话的样子被我家那位牵着稳稳地行走,我也就敢骑着毛驴进山了。到了地里,我们打栗子,毛驴拴在地头边上的核桃树下优哉游哉地吃草。刚过了晌午,这边的栗子该打的已经打的差不多了,两袋栗子挂在了驴鞍子上,虽然是给驴加上了重量,但是可以看出老毛驴很兴奋的样子,它知道,该是收工回家了,不用人在前面拉,自己就兴冲冲地在前面走。走了一半的时候,我们看着天色还早,就决定到我家另外一片树园子里去再打栗子。我从绑在鞍子上的篮子里抽出了镰刀,刚从毛驴前面走过,它看到镰刀了,马上意识到今天的工作并没有结束,一下气恼地不肯走了,{zh1}硬是把它拽上了另一条路,一边走一边尥蹶子,让我们忍不住大笑起来,到底是老毛驴啊,老奸巨猾,干活惜力能躲就躲。

和镰刀有关的是收秋,和收秋有关的是竹竿。

竹竿是板栗之乡的特殊农具,短则三四米,长则七八米。初秋清晨,吃了早饭早早去打栗子的人们三三两两走在路上,肩上都颤颤悠悠地晃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打栗子是一件很辛苦但是很有趣的事情。没来怀柔之前我也是没有见过栗子树,没见过怎么打栗子,但是知道有一首儿歌这样唱:小柱子,提篮子,上到山坡打栗子,噼里啪啦一阵子,打下一地毛栗子。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唱出了打栗子的有趣和快乐。真正成了怀柔人,并且有了自己的树园子,看着大片的栗树郁郁葱葱,从花开到栗子一个一个开口成熟,让人从心里对收获这个词充满了感慨。

     打栗子也讲究个手眼身步法。现在推广的栗树园里都是矮化的栗树,树形不大,高也都是个两米左右,站在树周围,一转圈儿,就能把树上的栗子打到。但是在山坡上还有很多树不是矮化树,树形高大,树杈也多,要想打到高处的栗子,不仅要上树,而且上的很高,这样,打栗子的难度就增加了不少,既要能上树,还要在树上站得稳,更要能自如地挥杆和用力。所以站在树上,脚下要稳当,双手握杆配合腰部保持好平衡,然后放眼望去,能看到隐藏在树叶之间开了口的栗子,瞄准,伸杆,轻敲。就是这{zh1}一敲,手劲用得恰到好处,好到刚刚能把栗子打下来,而不伤树,又能省力。过去在生产队,能上树打栗子的工分{zg}了,即是力气活儿,也算是个技术活儿,都是经验丰富的青壮年男劳力来承担,妇女、老人和孩子则在地上捡栗子

初次打栗子的人即使是在树下打也是很累的,总是要仰脖向上找栗子打,不习惯的还很难看到开口的栗子,打栗子的竿子都是竹竿,四、五米长,举起竿子还没打,没准竿子已经向后仰过去了,打一颗栗蓬下来,不知道东一下西一下几次才能命中栗子,弄不好还把树枝树叶儿打下来一地,第二天脖子疼的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呵呵,这都是我最初打栗子时候深刻的体会,尤其是到了晚上要睡觉了,闭上眼就是栗树叶子,如果要是捡栗子,那闭上眼出来的都是草棵里闪着油亮的栗子和拨拉栗子明晃晃的镰刀。

和镰刀一个家族的还有一种无把的镰刀,在收秋的季节也是大展身手的,那就是爪镰,是直接将镰刀头的部分握在手上工作的。给短镰刀头上两头绷了一根结实的布带,就成了爪镰,有时候我挺奇怪这种直接用手来握的镰为什么不叫手镰,而要叫成爪镰。

刚入秋的时候,在白露之前,核桃就开始成熟了。成熟的核桃带着青涩的皮打回来,就需要爪镰给它们去青皮把核桃挖出来。左手用指尖轻捏着青皮核桃,右手除了大拇指,其余四指套在爪镰的带里,在核桃上一转圈划过,干干净净新新鲜鲜的核桃就出来了。并不是所有的核桃都这么好挖的,还没xx成熟的核桃挖的时候青皮里的水就会呲出来,弄到手上或者衣服上,有一次我不小心还呲到了眼睛里,用清水冲了后眼睛还是挺涩的。从青皮上刚流出来的水是黄色的,但是干了就变黑了。挖核桃的时候现在我们都带着胶皮手套,这样不黑手也不伤手,不过毕竟带了手套就不如不带那么方便。过去挖了核桃十个指头和掌心都是黑的,我的皮肤也是很娇气,每年挖核桃手指头背都被核桃水刺激的起小水泡,又痒又痛,到{zh1}都要脱一层厚皮才好。到怀柔城里的时候,看到黑乎乎的手指头城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来自山里的人。到了北京城里,乘车的时候我都尽量不露出来自己的手,年轻的人看到了觉得脏怕碰到他们,上了岁数的人看到了就很惊喜,你一定是吃了新鲜核桃了吧,现在很少能再吃到刚下树的核桃了,新核桃真是香啊。有的老太太还特意要翻过来我的手看看,看看指甲红了没有。指头上的黑色褪尽的时候,指甲尖上的颜色也变成了淡淡的绯红,这个时候我就喜欢露出自然红的指甲来,展示秋天留给我的一点小小的痕迹。

爪镰还有个用处,就是在栗子刚打完的时候收割谷子。在我们这里叫掐谷。谷子是很精细的籽实,经不起大手大脚的摆弄,不能用大镰刀割,要用爪镰一棵一棵的掐下谷穗来。可见掐谷是个细致活。手上套了爪镰,{yt}干下来腰酸不说了,就这个套着爪镰的手也酸的展不开了。但是沉甸甸的谷穗碾出黄灿灿的米,那些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核桃、栗子、谷子、玉米、高粱,还有黄豆、绿豆、红小豆统统地从庄稼地里搬回到自己家的院子,镰刀还不能歇着,谷子秸、玉米秸、高粱秸还有豆秸还要割回来,晾干了在冬天喂驴子喂羊,烧火做饭。

镰刀成了秋天下地上山的伙伴,就是在山菊花怒放的时候,篮子里总有摇摇曳曳的黄的紫的花儿一颤一颤,和手里的明晃晃的镰刀相衬,刃口的光芒少了冰冷,让我与镰刀相伴的秋天也有了柔情浪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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