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棉裙(下)——凝华之二十

张明不知自己是如何返回语文组办公室的。他大脑一片眩乱,好久没有恢复清醒,直到 郝老师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办公桌上,他才木然地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似眠还醒。

郝老师朝四周使了一圈的眼色,暗示他们不可再饶舌,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其他老师也纷纷转身,埋头做事。

 

这天,子月没有晚自习,九点就回了家。夫妻俩又是一顿暴吵。子月得理不饶人,大骂张明父母心偏着长,只向着老二,涉嫌谋杀长孙;张明则指责子月顾着学校乱了家里,自己的父母来给她做佣人反而受她的恶气。子月则抓住张明的话茬儿说道:“你妈抵得上佣人么?佣人不会来害自己的孙子!”张明心里明知子月故意排挤父母,也知道母亲是由于生活常识不足才犯下的错,意欲争辩,忽又觉得十分心累,又琢磨着客房的父母想必一定在听着,他再无耐心和斗志与老婆理论下去。他闭上眼睛钻进被子,头脑里只有子月的一句话在反复回荡:你妈抵得上佣人么?你妈抵得上佣人么?你妈抵得上佣人么?……张明在被窝里想:倒不如寻个佣人,也强于此等状况。

子月亦不理他,自去将带回来的xx改过方才睡觉。

 

暑假期间,张明竟找到了一位佣人。这事儿说来也巧。这位女佣名叫张翠兰,娘家是张明所在的村庄的,丈夫叫林铭端。夫妻俩以前一直常年在外卖碗,也颇挣了几个钱。今年暑假,他们的儿子林木竟然以{jd1}的高分考中了县城实验学校的初一尖子班,这可是农村家长少有的殊荣。夫妻俩一通欢喜和骄傲。他们的儿子自小身体单弱,性情静讷,家里人怕他难养,既盼他粗敦壮实,索性就依名都叫他“木头”。现在果然木头已渐渐像要成材了,夫妻俩十分喜出望外,小升初考试成绩结果一出来后就立即为儿子的升学事宜操心。他们原来准备让儿子住校,可是听说学校伙食很不好,学生又常会少些鞋袜牙膏牙刷之类的小东西,自己的儿子又生得瘦薄,难免吃亏。后来,林铭端又想在县城租一间房子让木头的爷爷奶奶来陪读,张翠兰当即认为不妥:林铭端的老大林铭凯一向身体不好,长年看病吃药,又有一子一女,全靠大嫂一人苦撑着,木头的爷爷奶奶在乡下对他们多少有所照应,让他们来陪强强读书,未免有些过意不去,哥嫂心里也会不舒服。再说,让两个老人陪读,一概吃用负担,包括头疼脑热、穿衣吃药,都是自家承担,{zh1}可能还会吃力不讨好,去多了钱不算,惹上外人说老二夫妻俩把两个老人霸在身边替他们照顾儿子那就冤枉了。倒不如不去烦这个神,他们种他们的地,该给他们的养老钱多给些,他们自己留着养老也好,黑地里补贴老大也好,大家心里有数就行。林铭段后来一想,也觉让二老过来照顾木头十分不妥。

于是,俩人又打听县城咸池实验学校中有没有熟悉的老师家里可以住宿代伙,可惜其时教师住宿代伙学生之风未曾兴起。夫妻俩有点儿丧气,住校就住校吧。后来,夫妻俩再一想:人都说,进了县城实验学校的门等于一只脚踏进了xx大学的门,怎么能让未来的xx大学的大学生吃苦呢。说不定,这位xx大学的大学生在中学时候受人欺负,影响了成绩,{zh1}落为普通大学生,或者竟不能考上大学,那后果就很严重了!我们吃苦受累还不都是为了他?不能放弃!于是夫妻俩继续努力。后来,夫妻俩不知怎么的就打听到了张明夫妇俩县城实验学校教书,夫妻两个便找上了门来。

 

张明与子月在帅帅xx期间达成协议:张明每月的工资上交一半,用于家庭共储,其余自留。家务共同平摊,谁有空谁多出手,张明不得推卸。双方无异议。

帅帅的爷爷奶奶才走两天,张明就吃不消,要求子月承担更多家务。

子月以工作忙闲为参照拒绝张明,说:“我有学科特殊性。英语一松劲,学生成绩立马掉下;你那语文,即使一个月不上课,学生考试也无大碍,说不定还会考得更好。我工作忙些,你就要多照顾家里。如果你能多挣钱,我自然会为你服务。过日子是双方的事情,我不是你的佣人,我有自己的事业与工作。我不可能为了家庭琐屑放弃工作。”

张明急道:“我并没有叫你放弃学校的工作,我只是叫你多料理料理家里,你是家里的女人!我一个男人,且不说不会做,就是做得,于身份也不合适。”

子月高声道:“不要大男沙文主义了!凭什么男人不做家务?谁规定的!难道我们女人就一定要整天淹没在无休无止的家务琐事当中吗?我偏要做一个另类的女人!我也有事业的!倒是你,除了学校里的那点儿事情你还有什么正事!吃烟,喝酒?还是抱着个电视看球赛?我在学校已经是你家的佣人了,辛辛苦苦一分钱一分钱地挣,还房债!你只不过偶尔拖拖地,就屁话!难道叫我每天在学校当完了佣人——不用你付酬劳反而为你吸金的佣人,再回到家里继续为你当佣人吗?”

张明涨红着脸,无言以对。自从那次在英语组办公室与子月语言交锋败阵之后,张明每次再与子月口舌过招,几乎是场场败溃。他总是开头理直气壮,然后慢慢衰竭,{zh1}偃旗息鼓。

张明看着老婆又去客厅批改带回家来的xx,只好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气。

子月觉得张明真是不可理喻,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睛嫁给了他?{yt}到晚只晓得抽烟,看球,要不就是上床等着和自己做爱,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男人应当去奋斗,去钻营,哪有成天缩在家里的道理?瞧瞧人家那些跟张明年龄差不多的语文老师们,一个个不是总务主任就是教导主任了,混得最差的也是教研组长了。就只他还是根泡在茅坑了的木棍——文(闻)不能文(闻),武(舞)不能武(舞)。子月只恨自己不是男人,不能一展雄心。

子月改完xx回房,张明还未睡去。她看着张明耷拉着脸一声不吭地倚在床背上,越看越觉他窝囊颓废,心中十分气恼。她兀自解衣就寝。

半晌,张明说道:“要不,我们请个保姆吧。帅帅也才七岁,也还需要照顾。”

子月听了一怔,当即说道:“我说你是闲得蛋疼了!哪来的闲钱?我们是什么干部老爷家吗?还请保姆!我们学校校长家也没请保姆。”

张明回道:“不用你出钱。”

子月本想再阻难,一听说此话,顿时心里又隐隐作痛:一个人成天抡膀子什么事都不干,还要占着半个月的工资!再一想,反正这钱他也是抽烟随风而去,不如就依了他,自己也好多些时间在学校。心念至此,她拿出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你要请你就请,莫想我再拿一分钱!”张明答道:“放心。”子月又问:“保姆住哪儿?”张明嘴一撇:“我们家两间车库呢,合起来都有十七八个平方了。”

 

那天,林铭段张翠兰夫妇找上门来时,子月与张帅去了书店,只张明一人在家。张明接待了他们。夫妻俩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的吃物,坐下与张明寒暄了起来。张明听了他们的来意,便解释自己也才到县城实验中学的,情况也不大熟,实在是帮不上忙。张翠兰急了,说道:“无论如何要帮忙。张老师,不怕你嫌弃,抡起辈分来,你还是我家木头的舅舅呢。”又说,“如果实在不行,我家木头就住在你们家,该多少钱我们给双倍!”她男人也点头不迭。张明忙说:“张姐,真的不行!就是因为我们两个人上班忙不过来,我家还正准备请个保姆呢!”

正说着,子月回来了。林铭端夫妻俩忙起身打招呼。帅帅一见地上的豆奶果冻之类的东西跑过去就抓。子月喝退了他。

林铭端告诉子月,他们实在是不放心自己的儿子住校,因而想寄宿到老师家里。张翠兰接道:“这总比住到学校叫人放心,孩子太小,过年才十二。我们上一次在木头婆奶奶家说起了这事儿,可巧你家帅帅的奶奶也在那儿串门儿。一拉呱,才知道原来你们就在这个学校里教学!”一面拿出林木的录取通知单递给子月,“苏老师,您看看这个。”

子月看了看成绩单,语文数学两门双百。子月知道这双百意味着什么。这次小升初考试xx难度非常大,是县教育局为了支持实验中学提招优质生源专门出的一套xx,莫说农村小学,就是县城那些实验小学包括自己本校的小学部得双百的小学毕业生也没有几个。

苏子月本来一听张翠兰夫妻俩与自己的婆婆有些瓜葛,心里便有些恨屋及乌,不想多这事儿,尽管她是一个好多事以显摆自己能力的女人。但是,现在一看林木这孩子成绩如此优秀,出于一名教师的本能她便就有些爱才惜贤之意。再看看人家夫妻两个买给帅帅的一地的袋袋盒盒的东西,少说也有几大十块钱,看来这对夫妻是个有钱的主儿,有得油水可捞。还有一点至关重要,也是促使子月最终留下林木的最重磅的筹码,那就是:留下林木住在自己家,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对学校声称林木是自家的外甥,到时就可以将林木插在自己班上或张明班上。这么一个优秀的学习种子毋庸置疑是{jd1}会给自己带来许多的考级实惠和美誉的。

所以,子月不管张明有没有异见,将这件事情揽了下来。林铭端夫妻俩千恩万谢,还答应张明和子月请保姆的钱由他们来出,只希望平时在学习上张明和子月能够照顾照顾林木。子月自然答应,张明这下可是喜出望外了。林铭端夫妻便告辞,说明天再来。子月打量着他们还有些事情的样子,佯装要去买菜,留他们吃午饭,对方自然不肯,说还要回去有事。子月便要他们明天带林木一起来。那夫妻二人答应了。

他们一走,子月也不管事情未成定数就要求张明交出另一半的工资。张明拒绝交出:“不得出尔反尔!说好了这一半归我的!请你践诺!”子月只得作罢,收拾准备回咸池镇去玩一上天,以将手头攒好的一万块钱先还给父母,顺便混{yt}清闲饭。张明说道:“明早要回来,林家三口子要来呢。”

 

第二天八点半多一点,林铭段夫妻俩又来拜访,也带来了林木。这回,他们又是提了一堆东西来。坐定后,张翠兰不好意思地说道:“终究木头还小,一下子离了爷爷奶奶还真有些舍不得。张老师,您别误会,不是丢在您这不放心,终归实在是他太小。所以,我跟他爸和爷爷奶奶商量了,我留下来不出去了,煮给木头吃,陪他念书。我听帅帅奶奶说,你们家两间车库呢。我们照交房租,本来我们就是想在县城租房子的。”一面说,一面摸了摸站在自己身边的林木的头。张明看了一眼林木。只见那孩子果然生得单薄,白瘦白瘦的,又有些腼腆,快十二岁的孩子个子略矮一点。林铭段对他说道:“叫舅舅啊。”林木微红了脸,并不叫舅舅,轻轻叫了一声:“张老师好。”张明答应了一声,心里暗暗喜欢这孩子有分寸和主见。

林铭段笑着说:“这孩子!叫老师叫惯了。”张明也笑道:“规矩的孩子将来有大出息!”说得林铭段夫妻俩喜笑颜开。正说着,子月和帅帅回来了。林家夫妻急忙站起,一面说:“苏老师回来了。”林木等子月母子二人换好鞋子,走过来时,就毕恭毕敬地对子月叫道:“苏老师好。”子月回道:“你好。”一面问林家夫妇,“这就是林木吗?”林木并不答,只是笑笑。他父亲答道:“就是他!”子月早就注意到他们身边有个小男生,清清秀秀的,虽然文静了些,可眉宇之中隐隐透着一股灵气。子月现在再看了他两眼,心中暗喜:这{jd1}是一块学习的料子!帅帅也去打量着林木。张明说:“叫哥哥。”张帅却一转身跑了。张明笑道:“没规矩!”张翠兰就拿了带来的东西说:“帅帅,快来吃!”子月便怨他们又买东西。

四人坐定,自然又是先谈了些林木的情况。然后,林铭段就叫他老婆把钱拿了出来。张明夫妻俩不知其意,只好既不推让,也不接受,只听他们说下文。林铭段开口道:“我们乡下人,也不知道城里的行情。好在我们亲戚家,多些少些好担待。这里是两千块钱,权当一年的房租。”张明急忙推辞:“哪用这么多?”子月看到足有自己四个月工资数量的现钞摆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及,心头一阵狂跳。她嘴上说道:“亲戚家,还要什么房租?”便将厚厚的一沓钱往对方面前推。林铭段急了,说道:“舅母嫌少?”子月挤出一句话来:“哪里?只是嫌多。”林铭段夫妇这才放下心来,说:“这只是房租,少不得还要给水电等等费用。”子月笑着站起来要去买菜做饭。林家夫妻忙也站起来,说道:“不用了!还要跟木头买些零碎东西。”子月决意要去。林家夫妻便喊:“木头,要走了。”一面叫子月将钱收起来。子月怕张明短了,急忙收起。

林木正和帅帅说话,见父母喊了,便站起身走了过来。张明将林家三口送到了楼下。张明指着两间车库告诉了他们:“那就是我家的车库。”张明一看钥匙在身上,就打开了车库的门给他们看。一间里面停着两挂凤凰牌自行车和一挂儿童车,并无其他杂物。另一间张明佯说没带钥匙,那里面满满全是放的些废书、报刊和学生做过了的讲义,子月还没得空卖掉。

 

子月将那两千块钱锁在了抽屉里,准备下午去银行存上。子月看着那一摞子钞票,心里五味杂陈。自己累死累活,在学校里一个月除了工资各项津贴补贴都拿足了也拿不到四百块钱。人家一出手就是两千,够自己在学校卖命一学期。这说明人家赚到钱,只有赚到钱他们才会如此舍得。自己夫妻两个做教师,两个人拿工资,如果在国外,日子{jd1}是小康大康了。可事实上,在中国,自己夫妻俩只能说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一个月的水电费、物管费,再加上人情份子钱、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等等算下来五百块钱不够。也就是说,一年得一个人的工资用于开销。在这期间,还不能生病、出意外伤损,否则一年下来可能一分钱都余不到。所以,上一次帅帅食物中毒,自己才会对婆婆发那么大的火。自己夫妻俩平时拼了命地工作,还要提心吊胆在心里祷告不要出什么意外状况。幸运的是,帅帅的爷爷奶奶还不算太老,还能自养,如果再要给他们养老金,他们再隔三差五地生场病,那自己夫妻俩可能一年到头都是在白忙活了!子月真觉得这教师行业真是撑不了饿不死。所以她一直要求张明钻营,或者找门路跳出这教师行业。可惜,张明懒猪一个,每天只懂得浑浑噩噩混日子。

子月心里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这两千块钱自己尽得,再有什么用头就叫张明掏腰包。

林木一放暑假就过来了。一个暑假,张明和苏子月帮他把初一的内容提前梳理了一遍。

林木的母亲跟父亲一块儿出去再做两趟生意,等到林木开学就回来不再出去了。林铭端则和林铭凯夫妻俩一同出去卖碗。这也是一家子商量后的结果。林铭凯身体不大好,正好林铭端可以带着他,两个大男人出外做生意又不太方便,只怕钱也抓不住,索性林铭凯老婆也跟了去,将一个上高中的儿子和一个上初三的女儿丢给爷爷奶奶。这样一来,反倒好了。林铭凯家景不是太好,兄弟带着他们做生意,有财弟兄两个发。张翠兰为了照料木头留在家里,让大嫂去照看自己丈夫,心里不过意,便诚恳地说道:“嫂子,要辛苦你了。”铭凯的婆娘倒也开通了,紧紧握住弟媳妇的手,说:“别这样。我们混得不好,承蒙铭端带我们出去。不是自家兄弟,谁肯有这样的大义?再说,木头是块料子。他将来有出息难道不是我们林家的名望?我们是他的亲大伯大妈,自然要沾大光。我要换你留下陪木头读书,你又不放心。”一时,一大家和和美美,谈笑风生。

林木过来后,先跟帅帅睡在客房。一周回家看望爷爷奶奶一次。他爷爷奶奶三头两周带来许多农家自己打炸的香油,粳米等等作物。子月子月帮他把初一的英语一册书都过了快一遍了。张明也给教他不下三十篇文言文。夫妻俩发现林木果然特别有灵性,一点就通,不禁喜之不尽。

终于,实验中学开学了。子月到实验学校两年来,成绩斐然,校长特别器重她。在子月的活动下,张明又接了一个初一班的语文并且担当班主任,林木自然分在张明班上,子月教英语。

张明夫妻俩开学头两周忙得烧了起来。张翠兰看夫妻俩实在太忙,索性每天都带张明一家的饭煮。张明看车库里又窄又闷热,虽有电风扇,终是不舒服,心里过意不去,便叫张翠兰干脆到楼上做饭。子月也同意后,张翠兰自此就在张家烧煮,与张家共用厨房。后来张翠兰竟将张家的饭也包了,空闲下来就帮着拖地擦桌、归拢布置,竟将张家里里外外收拾得清清爽爽条条实实的。张明感念张翠兰的贤能叫她林嫂,张翠兰只准叫她翠兰,无奈张明执意叫她林嫂,张翠兰只得由他。子月渐渐也叫她林嫂,张帅则叫她林妈妈。张明要子月每月贴两百块伙食,子月嘴上答应着,手上并无动静。张明只得自己每月给林嫂三百块,林嫂再三推不掉,只得收下。

林嫂自此白天忙碌着柴米油盐,晚上先陪帅帅玩会儿,林木下晚自习回来后就看着他做作业。有时,张明回来得早,也给林木再理些练习题。林嫂就远远坐着,微笑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眼神中满是温暖和一种说不出的柔软。子月更加忙碌,用她的话来说,她有学科特殊性,常常她回来时林嫂已带着林木下楼睡觉去了。

苏子月所带的班级进入初三了,她恨不得化身为章鱼,好有八只手来应付批之不完阅之不尽的讲义和xx。子月深知,工作实绩可是自己的软学历,自己乃小师范毕业,而这学校里多的是英语专业的大专生,自己要把这些大专生一个个比下去才最有说服力。兼之她又知晓学校急差一位负责英语教学工作的教导主任,她做工作就更具功利性和目的性了。张明向来无意于仕宦,对于那些乐于做官出仕的女人更是一头的醋,更遑论自己的老婆?因此正式劝她不要恋于此道,子月嗤之以鼻,叫他毋将子所不欲施于人,张明心中十分不爽。

苏子月执意要出头,心无旁骛。张明苦恼万分,只得由她去。自己只教自己的书,闲暇时与帅帅和林木说些古诗词之类的东西。

开学{dy}次月考很快进行。子月的初三(1)班英语自然还是{dy};张明的初一(2)班在十个班当中第三。子月初接一个班往往只用六成力,以看看这个班的实力,同时她也是为了以后把这个班抓为{dy}造势:先考个中等,以后再次次{dy},才显出老师的作用。如果一开始就考{dy},其他老师会认为这个班学生的基础本身就好,不是你老师的功劳;而且如果以后再考掉下来那就更是说不过去了。现在,子月心里有了底,知道自己稍加抓紧,期中考试初一(2)班这200块钱的考绩奖估计是跑不掉的。张明的语文两个班都处于中上水平。

林木这次月考全校第三。张明告诉了林嫂,林嫂欢喜万分,打电话告诉丈夫。林铭端也是喜不自胜,要老婆好好感谢张明一家,他一面告诉兄嫂这个好消息。林嫂当晚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犒劳儿子和张明一家。张明正好这天没晚自习,就喝了两盅白酒。子月心安理得,匆匆忙忙吃过,丢了碗筷上晚自习去了。林木还在吃着。林嫂感谢张明对林木的照顾和栽培,张明听了有些脸红。林木丢碗去上晚自习了。饭后,林嫂收拾碗筷,张明父子俩洗澡去了。

一路上,父子俩有说有笑。张帅问道:“木头哥成绩很好吗?”张明说:“当然。你要向他学习才是啊。”张帅就说:“那你上德士堡买烤鸡翅给我吃!”“好,小馋猫!”张明轻捏着他的鼻子笑了。帅帅也笑了。

父子俩进了浴室。帅帅进浴池时,张明没有一直拉住他的手,他冷不防脚下一滑,光溜溜无物可依,慌乱中一把抓住父亲裆下的家伙,险些摔倒。

张明疼得弯下了腰,忙忍痛扶好儿子,帅帅这才松了手。张明搀儿子下池,一边嘴里 “呼呼”用手揉着胯下,一边苦笑着说:“帅帅,今天要是你妈带你洗澡,你就跌死了!”说得浴池里的人都笑了。

 

张明父子俩洗完澡回到家里,开门,开灯。只见地板拖得静洁光滑,在日光灯下泛着一种静宁柔和的色调。沙发上的遮巾理得顺顺溜溜,茶几也擦得闪亮。饭桌收拾得干干净净。两只洗净的锅坐在煤气灶上,灶侧的大理石台面上,油盐酱醋各种调料摆放得整整齐齐。厨房的窗子开着,习习清风透过纱窗吹进室内,屋里空气凉淡而又清新。一切都处于一种温馨、和谐的秩序与状态之中。张明突然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久违的了。这才像个家呀。

他心不在焉地帮帅帅做完家庭作业,然后携他睡觉了。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张明偷偷用眼睛的余光越过碗沿瞥林嫂。林嫂没有察觉,照常往帅帅和木头碗里夹菜。帅帅又将林妈妈夹给他的鸡大腿搛给木头。木头对他一笑,说:“谢谢。”林嫂说道:“帅帅你吃呀,怎么又给哥哥了?”帅帅说:“哥哥吃了考大学!”大家都笑了。张明吃得很香。

 

苏子月如愿以偿当上了教导主任。学校领导来过几次张家吃饭,林嫂在厨房忙活,并无半点儿怨言。餐桌上的话题不外乎是围绕子月的工作实绩和才干能力,苏子月频频举杯敬酒表示感谢,只得张明陪敬。

自此,子月事情更忙。常常又有饭局不回来吃饭,张明问她,她则答学校有事。有时她忙碌了{yt},疲惫不堪不想说话,皱个眉头就算回答。张明一开始还有些舍不得她劳苦,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就开始不耐烦起来。

张明感觉,子月自从做了教导主任之后,在家里和家外行事言语益发与以往大不相同,她变得好为主角。在家里,她总要做主,一件事情她若决定下来,基本没有张明的发言权;而张明决定下来的事情,子月是一概xx,哪怕她原意也是这样的。在外,她更是独当一面,俨然家长。有些事情她答应下来后,有人问她要不要回去和张明商量一下时,她直接回答:“不必。他都听我的。”她每次出席学校的宴会时都要去挨桌敬酒,雄言豪饮的,比男子似乎更有派头。

张明心中十分苦闷,又无处排解,除了上班就不大出门了,只在家里抽抽烟,看看书,教教帅帅和木头一些语文方面的东西。林嫂看张明如此负责,对帅帅和张明照顾得越加细心与周到。

苏子月做了年把的教导主任,xx放开了性子。她独断果敢,任性执拗,有男子风范,张明在家渐渐几乎做不了任何主了,家中所有经济政治大权皆是子月一人独揽。

张明似乎也愿心服气将阵营让与子月,他或许想:能者主户。既然落了个清闲,他便将更多的时间花在辅导林木的语文上,有时也看看他的数学,英语作业。林嫂看在眼里,感慰在心里,将张明一家视为尊客,每天三顿好饭热茶服侍张家三口,买菜、洗衣、拖地板等等,所有家务竟不要子月插半只手,子月十分惬意。张明夜里也不大相扰;有时子月半夜醒来,发现卫生间里的灯亮着,张明在里面老半天,不知所为。她瞌睡打盹的,也无心去管他,她累都累死了。

日子{yt}{yt}过去。

期中考试林木语数英三门学科总分全年级{dy}。自此,林嫂对张明敬重得五体投地。张明失去久远的自尊渐渐找回,没晚自习的晚上,他越来越爱呆在家里。林嫂有时做完洗碗洗衣清扫等家务之后并不急着下楼去车库,一面在楼上陪帅帅说话儿,一面等林木回来。

 

今天,子月又没有回来吃晚饭。张明有没有晚自习,他吃了晚饭和帅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嫂为他泡好了茶,放在茶几上,自己又去厨房忙活去了。张明偶尔用眼睛余光瞥视,心里暗叹自己娶妻不贤。

林嫂将家里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才要下楼。她照例对沙发上看电视的帅帅说:“明天见,帅帅。”帅帅转过头,道:“林妈妈,明天见。”张明猛然喊了一声:“林嫂——”林嫂听了忙转过身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张老师?”张明看着她,略微顿了一下,轻声说道:“真是要谢谢你,林嫂。”

一抹红霞立时飞上林嫂的双颊,她用手略了略耳鬓垂下的一缕头发,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帅帅一眼,也轻声说道:“这有什么。我是乡下女人,干点这些事情不算什么。比起你和苏老师对我们家木头的栽培和关照,我就是再为你们做牛做马十年也是值得的!”说完这些话,她就转过身去,匆忙开了门,下楼去了。

 

林嫂一路上胸口“砰砰”直跳。她恨自己容易心情激动,她心里直骂自己:自己怎么就这么经不起人家说一句情意话?自己只不过给人家做了一些很平常简单的家务活儿,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贡献,为什么人家一句感谢的话就让自己如此心慌意乱?林嫂躺在车库的床上,想着刚才张明在沙发上投过来的眼神,心里感到又温暖又不安。她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

 

张明看着身边睡着的儿子,心里也是恍恍惚惚纠结不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对林嫂冒出“真是要谢谢你”这一句?即使自己确实是发自肺腑地对人家的劳动表示谢意,那么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出?这里面有什么其它的成分吗?自己当时看见林嫂脸上绯红的时候为何要心旌摇荡?张明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哆嗦。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后怕!严重的罪恶感和羞耻感使得他感到背脊后凉飕飕的!浓茶加心慌令他了无一丝睡意,他xx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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