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事: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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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的西边,隔着背沟渠,就是队里的柿子坡。柿子坡里有二十几棵柿子树,树都有些年龄了,至少比我大十几岁。柿子坡,对于年少的我,是一个乐园。

只有三四岁时,就随着姐姐们去柿子坡里扎树叶了。秋天的时候,一树树火红的树叶,落在地上,耀眼的一层,肥厚阔大,比槐树叶椿树叶耐烧,所以成了姐姐们耧柴的上选。她们用耙子耧,给我呢,用一根铁丝握成拐杖状,去扎树叶,铁丝上都扎满了,抹到笼里去。这也是我很喜欢的劳动,因为柿树叶子太好看了,揽在笼里时,一笼的秋天,姐姐们一人一老笼背回家,倒进灶火里,就是一屋的秋天了。还记得太阳温煦的早上,正在坡里扎树叶,却听得家里的半导体响起熟悉的旋律,接着是“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这时,我就会撇下柿树叶,跑回家听小喇叭去了。

柿子开花了,淡黄的,半透明如蜡梅,藏在鲜绿的叶子间。早上,花落在地,鲜鲜嫩嫩的,拔一个长茎的草,把花儿穿起来,一个美丽的花环。有时会拣一大捧,没有具体用途,只是喜欢它罢了。柿子慢慢长大,不断有柿子“夭折”,人们称之为“落把柿子”。半大后的落把柿子,可以拾回家卧醋。我都拾过的。拣时要一清早就去,在披着厚厚露水的草丛中寻,往往有很多人来拾,去得迟了就没有了。有的落把柿子,捏一下软软的,颜色也是橙红的,似乎就要熟了样,吃起来也很甜。放羊时,羊们也喜欢跑到树下,吃软软的落把柿子。很多时候,放羊的几个小伙伴爬上树,坐在树上打牌,羊吃饱了,就卧在树下倒嚼,有时也眼巴巴地向树上看,盼我们给它摘个软柿子,或者折些树叶子给它吃。

    除了柿子坡里有树外,还有一些柿子树零散地分布在沟坡里。大约是八二年前后,土地承包到户,柿子树也分了。每棵柿子树都有了主家。家里分得两棵一大一小,在小村东边的路旁,那棵小的就在沟沿儿边,枝干悬空。柿子坡里的树,在柿子快成熟时,主人都会砍些枣刺捆在树上,防人偷摘。但枣刺是挡不住碎娃们的眼睛和嘴巴的。

    整个夏天,柿子都是绿的。绿柿子一包儿涩,根本不能吃,除非烧。当然也只有碎娃们才有这个闲情。摘下几个绿柿子,用扫帚棍儿扎上几个眼儿,然后笼起火堆,把柿子用细棍挑着在火上烧。不一时,那几个眼眼里开始呲呲地向外冒汽冒泡,涩气排得差不多时,就向外冒香气了。烧好后,虽然柿子xx了,但却能吃了,一点儿也不涩,很好吃的。

    村里的柿子品种不多,有磨盘柿子,又大又扁,像个磨盘;有火底儿柿子,像个罐罐馍;最多的,就是普通的,未有名字的柿子。柿子坡里有一个小树,据伙伴们说,是糖精柿子,吃起来是甜的。在它的柿子红了时,我吃过,似乎比其它树上的甜,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甜,一次在它上面,我还被一条藏在叶子背面的洋辣辣(一种毛虫)蜇了一下,整个手都肿了。

    地里的包谷要熟了,树上的柿子也妖媚起来。一树红叶之间,一个个柿子如红灯笼一样,照得人心里痒痒。每天上下学经过,总要远远地查看一番,如果红灯笼中间有一两个灯笼红得透亮了,那就要排除万难也要去把它摘下来。这种在树上自然熟透的柿子,大家称之为“墨亮蛋”,似乎透明的一般,吃到嘴里如蜜一般甜,还会吃出几个闪着光泽的籽儿来。墨亮蛋往往长在树枝的末梢,不容易摘到,就是爬上树,也要攀到树股末端,整个儿身子也跟着树股摇晃起来,还要防备树的主人突然出现或远远地喊叫。如果有枣刺在树上,就只能在树下,用土块或小石头去扩,把头儿准的话,只几下就会扩下来,顺带扩下几个红而不墨的柿子来,带回家扔进醋瓮里。有时忙活半天,头上冒汗也扩不下来,只能望柿兴叹,怏怏离去。

    红了的柿子,摘下来放上几天,也会软,颜色也会接近于墨亮蛋,也很好吃。但放软的,和在树上自然软了的,口味仍有不同。放软的柿子也甜,但不如墨亮蛋的甜那么光滑绵长厚实,身子也有点儿空,会揭起一层较厚的皮。而墨亮蛋的皮薄如膜,吃时根本不用揭,它的皮和肉已成一个整体了。而墨亮蛋总是很少,一般能等到柿子在树上全红了,就很不容易了,红了的柿子卧的醋非常醇香。有时候,不等到柿子红,就会在某个夜里,一两树柿子不翼而飞了,留给树主人一地断枝断叶。所以一般卸回家来的,都是些要红而未全红的柿子,大部分进了醋瓮。只一小部分来吃。

    拣那些全红了的,放在一边,过几天,就会有软,可以直接吃。还可以像削苹果一样,削一圈间一圈,削去柿子皮,用线穿起来,一串串挂在檐下,柿子内的水分慢慢挥发掉,剩下的肉,叫“柿花儿”(城里人叫做柿冰),吃一口,甜得没法形容。那些只有七八成熟的柿子,尚有些涩味,就需要焪了才能吃。

    焪柿子比较麻烦。在大锅里添一锅水,烧成温水,再加入草木灰,搅匀,把柿子放进这一锅灰水里,一直保持水是温的,所以半夜都得起来烧几把火,{yt}一夜或更长的时间,细看那草木灰的水,颜色其实深也许多,倘若尝一下,一定是涩的。柿子把儿此时也成了黑灰色的了。尝柿子,却是香的,香中带甜,小小的我一次可以吃几个。焪柿子带到学校去,同学们会一抢而空。

柿子这树很怪,不是把柿子里的籽儿种下去就能长个柿子树苗出来,而是要把一种叫“软枣儿树”的树,嫁接上柿子树的“眼子”,才会有一棵柿子树问世。软枣儿树一般在沟坡间野生的,模样儿心疼的,就被人移栽到自家屋前院内,嫁柿子树去了。而有的就在坡里长成了大树。它结的软枣儿,比柿子小得多,枝头密密麻麻的,沉甸甸的。熟了时青灰色,看起来很诱人,吃起来也香甜,但是一肚子的籽儿,肉并不多,除了深秋我们一群碎娃放羊时,实在无聊,摘了来吃外,很少有人对它感冒。

父亲在嫁接柿子树上是个能手。经常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说,那个那个柿子树上有个好眼子,接了一定能活。经他的手,给村里几家人的院子里接了柿子树。挪了新庄子后,父亲把原来老屋树园子里的一棵小软枣儿树也挪到新家的院子里,嫁接成了柿子树。柿子树不几年就结柿子了,每年秋天,一树柿子直到下了霜后,除树梢给鸟儿留十几个外,一个个小心地摘下来,过年可以用来刺豆孩儿。然而2001年家里盖楼房,那棵胸径快一尺的柿子树,还是被伐了,这让一家人都难过了好一阵子。

现在,除队里分的两棵柿子树外,还有老庄子院前的一棵柿子树,每年还可收回几蛇皮袋柿子,还可以卧上一瓮柿子醋。老庄子那棵柿子树下,埋着有家里养了十几年,最终老死的白狗“黑嘴”。每年卸柿子时,大家都会想到黑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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