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刻的你，会在哪里。 三
四 五 该怎样去形容你。 如果在大学，你一定是不受欢迎的男生。 寡言且嗜睡，眼神也不友好。走路姿势摇摇晃晃，还有些驼背。偶尔骂粗口，面对女生也不例外。和另外几个爱好逃课打架的男生一同，组合成老师眼中的“问题阵容”。 有一大堆不靠谱的谬论，却魔术般的让人信服——这当然是事后才知晓的。 我把英语听力偷偷换成五月天的专辑，是因为想要接近你。 我磨磨蹭蹭收拾书包，是为了和迟走的你赶同一班公车。 我送作业本到老师办公室不再经过黑板，改为绕{zh1}一排正趴着睡觉的你的课桌，从后门出去。 在我看来，你和你的那些朋友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上自习故意大声讲话扰乱课堂纪律，你却只埋头听歌或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们一起相互拉扯推搡着经过走廊，你却撇着嘴跟在后面，xx地踢着别人的屁股然后暗暗偷笑；偶尔斜眼瞥见你可笨下压着的闲书，居然是《昆虫记》。 直到某天在开着昏暗顶灯的公车车厢里，你隔着两个拉环喊我：“喂优等生~这边有座位~”我有那么一两秒是愣在那里的。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我一次撑着各座位的靠背，低着头受宠若惊地走过去。 你从书包里掏出一代山楂片抬手递过来。 我摇手，解释说从小对山楂过敏。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虽然也很喜欢吃，但小时候吃了就浑身起红色的疹子。” 你略微惊诧地扬起眉毛。 ——“你知道疫苗的道理吗？”你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打的是小剂量的病毒。这样，身体会形成对这种病毒的免疫系统。” ——“不错嘛，果然是优等生···”你继续递来山楂。 ——“当成小剂量病毒咯，吃一点又会怎样。”你补充一句，认真地努嘴。 “···那个，今天看到历史老师的老婆，给他送落在家里的茶杯和大门钥匙，”各自沉默了一会之后，我试图像熟识的朋友般，用随和轻松地口气营造一场像样的闲聊，“真让人羡慕···” ——“为什么？”你不解地挪挪肩膀，皱着眉头扭着看我。 “历史老师快退休啦。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过差不多一辈子。细水长流的爱情真让人羡慕···” ——“哈，这算哪门子爱情。”你把头转过去，靠向座椅背靠，挺了挺脊背。 ——“这叫合作愉快。” 我扭过头看着你，终归陷于语塞。 末了，你伸手在裤兜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便侧过头去靠着车窗不再说话。你的下巴像一个小弧度的锐角，霓虹街灯在你耳朵脸上接连一掠而过，拼凑成明暗剪影。 坐在你的旁边，隐约捕捉着几尺之外耳机里的轰鸣声响。那些断断续续漏在空气中音符，被我再脑海中整合——果然那是五月天的没错。 如果记忆的风，在多年之后不经意吹拂撩起地上掩埋的积雪，什么会令你最动容。 是他是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还是怪异的绰号。 是老旧的课本，还是发黄的信件。 是一首曾经流行的歌，还是旧的格子衬衣。 你知道吗。 长大后，各式各样的小众xx，地下乐队，外文歌曲把我的耳朵养得挑剔十足。听得多了便开始xx。我再也无法如同年少那样，被一首歌轻易感动。 但直到现在，每一次听到“五月天”，我仍是惊动。 如同那些“孙燕姿情结”，“陈奕迅情结”，“王菲情结”一样，我仿佛也换上“五月天情结”。就算人们嘲笑他们“一把年纪还吃青春饭”，或者讽刺“xx是伪摇滚”，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歌，已经不是一首歌那么单薄。而是用它们作为背景音乐，所经历的时光。 于是我想，五月天是连同那些干净羞涩的心绪一起，打上纪邃你鲜明的标签，包裹成最私密的东西，深埋在心底的了。 六 星期天全校无课。 风呼哧呼哧地猛烈拍击因为粗心而忘记关严的窗户，撞击出巨大的声响。 好像要下雪了。 系办公室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灰黑天空涂抹着整个大玻璃窗户。我一个人趴在地上画一块足有半面墙壁尺寸的巨型宣传板。 本该有另外两人一同负责，可她们分别用“约会要紧”和“兼职在身”的理由，外加一致的“哎呀你人{zh0}了~”的撒娇口吻，把它推给了我。想到自己这个xx也没什么，也就没计较。 ——“···林王朵？”从楼梯口传来的男声。 正趴在地上用粉笔和规尺打格子的我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到手里拿着一叠白纸，正侧头看我的翟理。 ——“老师让我来整理的教务文件，我弄好了。正好路过就送上来，反正我有办公室钥匙。”他看到我疑惑地盯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白纸解释道。 ——“做宣传版吗？”他又扫了一眼整个布局。 “嗯。”我应了一声。 ——“那其他人呢？” “她们有事。” ——“有些太过分哪···”他走上前来，蹲在宣传板的对面边上，“···这么大一块板子，一个人怎么可能画的完？” 我正准备解说没关系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由不得我推辞，他已经直接把文件搁在临近教室的窗台上，挽着袖子说，“来，我帮你。” 他俯下身，把撒了一地的排笔和颜料盒归顺到一边，摆放整齐。帮我把巨大的宣传板搬到光线稍微明亮的走廊尽头处。打开办公室门，从里面拿出抹布和小型胶桶，跑去水管洗排笔和颜料。之后便像我那样趴在宣传板上，替已经手酸的我涂大块的颜料。两人各自忙碌，便没再说话。 “你，”过了很久，我尝试打破这尴尬的沉默，“{dy}次吃拉面，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很优秀嘛。”他抬头朝我笑。 “···”我被这样一句不能传达用意的回答截住了话，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口味不是一般的清淡啊。” ——“呵呵，你指不放辣椒少放盐？”他小心地将蘸着颜料的排笔搁在小画板上，甩甩发酸的胳膊，“也不是不爱吃，只是调味品对身体不好。” “翟理你，”我顿了顿问道，“喜欢五月天吗？” ——“那类流行音乐啊，”翟理头也没抬地继续手中的动作，“很少听的。” 结束时天色已泛黑。我很歉疚地像翟理道谢。 他挥挥手，笑着说：“晚上还有一个会，下次有时间就请我吃饭吧。”便大步离开了。 我认真的点头答应。 七 早晨总会有室友先你起床，掀开水绿色的窗帘让阳光倾泻，静止在牙刷和卡通口杯上。 走在学校的小湖，总会看见红发绳的女生仰着脸背英语。 上午从教室窗口望下去，总会看到军绿色写有“押运”的车，载着满车的钞票开往学校里面的建设银行。 老师用多媒体教学时，偶尔看到走廊上晒太阳的女生灿烂地笑着把头埋进男生的怀里。 中午在食堂里，再冷的天气，都会有穿着篮球短裤的男生滴着汗从身边经过。 下午开水房升腾起高高的白雾，天际由靛蓝过渡到尘灰。 突然响起的广播，巨大的声响总会惊着路上的学生。 学校附近的街道转角处，烤红薯摊冒着温热的蒸气，老爹总会安静地坐在那里。 晚上宿舍楼旁的献血车一直如期而至，拖着满厢橘子的卡车总是停在路边。 深夜熄灯前躺在床边上，总会有室友用软软的声音同男朋友打着电话，迟迟不挂断。 这是大学生活——眼下的生活。 他们像是和谁谁约定之后的坚持，或是赌气后的执拗，每天守在某个地方如期而至。不论心情好坏，生活中终归有不肯改变的林林总总。 爱情在大家心中不再是停在花蕊间的一个笑眼，或者是逆光涂抹的金色轮廓的剪影。 而是陪伴在一起吃饭上课上自习的男朋友女朋友。用来相互取暖，被笑称作“宁滥勿缺”的人；或者干脆是拥有能让自己安顿前途的家庭背景和经济实力的人。 会为了习惯而放弃心动，会为了安稳而放弃纯粹。 和爱情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步履凌乱的庸俗感情，在高中时被大家一口否认“我到那时一定不会那样”，眼下却俯拾即是。 缺少变数，更无惊喜。 算是妥协吗。 昨天夜里又再梦见你，纪邃。 大暴雨的天气，闪电交错像超人的静脉。一只白黄大肥猫趴在我房间的窗台上，呵欠连天。你坐在它身边戴着耳机，背对着我，望着窗外轰轰隆隆的雷雨闪电。一只手搭在的猫头上挠着，一只腿悠闲地晃荡着。你不知何时扭头看我，对我绽开笑脸。 眼睛纯澈清亮。 八 也不是没表白过。 高考备考前的某个夏天夜晚，家里的电话响起来，妈妈喊着“陌生号码哎，我锅快糊了，快来接~”。 我哒哒哒地从房间跑传来抓起听筒，另一端传来你的声音，让我所有的细胞瞬间膨胀。 ——关于饭后散步的邀请。 和你一起走在小院子的林荫路上，路灯渐渐亮起来。 微风吹拂小腿，短裤摩挲膝盖，有点痒。 白天空气中滚烫的温度，在此刻变得温柔许多。路两边投下来的树影浓重静默，轻轻滑过你的瘦削肩膀。你穿着黑白相间的横条纹T恤和夏威夷大花图案的鲜艳大短裤，脚上趿拉着人字拖，始终走在离我半步之遥的左前方。 ——“发现你家离我家挺近的，就出来走走。”你回过头解释说。 “嗯。”我连疑惑和探究的闲暇都无，兀自紧张着。 走了没一会儿，我们转到了小广场，随便挑了花坛坐下来。 小广场上都是饭后出来乘凉的人。 小孩子相互嬉笑着从一边直接冲到另一边，男人们或挺着肚子或穿着白汗衫，围着一起借着路灯下围棋。用旧式收音机播放艳丽歌曲的大妈们，像模特样的排成方队，跳着喜庆的舞。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坐在从家里搬来的小凳子上，摇着大蒲扇笑着和对面的人拉家常。 你看着眼前这些，嘴角始终上扬。 我们各自伸长腿，随意地闲聊着。从来没和你说过这么多话。 “XX这次英语测试进步的好快，比我多九分哪。老师也表扬他了···” ——“你是想说你很不服气。” ——“···” “xx昨天想隔壁班那个一只暗恋男生表白，然后他们在一起了。终于迎来春天的怀春少女呦~” ——“啧，别成怀孕少女。” “···” “前几天电视上讲一个残疾女生的心酸奋斗史，一股崇拜之情从脚底板升腾起来，往上猛地蹿蹿蹿！” ——“···xx？” “喂！” ——“哈哈。” {dy}次听你爽朗的笑声，竟然觉得很惊喜。你毒蛇的特质显山露水之后无人能及。 后来，我们谈及到五月天。你眼中顿时流光溢彩，说；“我唱给你听吧。”我点头。 你唱，至少到{zh1}我还有咸鱼，不腐烂的自尊。 你唱，水能载舟也能煮粥。喂饱了生命。 你唱，我好想好像飞，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
你唱，我张开了手，却只能抱住风。 你唱，你心中一定有座浓雾的湖泊，任凭月光皎洁也照不透。 你唱，谁的温暖的掌心，我着迷。 夏夜的星空，遥远而明亮。 你在我身边轻声唱着歌。就在我身边，抬抬手肘就能蹭到衣料的距离。 到{zh1}，人渐渐离散，整个广场只剩我们两个人。你习惯性地伸手掏出耳机，塞进耳朵。我们没再说话，沉默变得美好静谧。 “纪邃，”我轻声喊着你的名字。你望着一只横穿广场中心的野猫，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寂静一片。刚洗完澡的你，身上散发着好闻的肥皂香，是如此静好的人。 我的心突突地，像开过一辆大卡车。 “···很喜欢你呢。”——我知道你听不见。 “···要怎么办才好。”——我知道，你听不见。
左耳边流窜出一明一灭的萤火虫。 你在那个夏日夜晚已静默的姿态长久待在我身边，是要受宠若惊的庞大馈赠。 你永远不会知晓，身边的女生垂下头，悄无声息掉下的眼泪。 九 翟理打来电话所晚上一同吃饭，寝室的女生去哄起来。 我围着厚围巾拉开门。刚走出宿舍楼，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天空已经在洋洋洒洒地飘雪。 ——“很冷哈。”翟理明显等了一会儿，使劲地搓着手。 “嘿。”我笑着跑过去。 一起走在路上，我偶尔冻得跳跳脚，他呼着白雾朝我笑。 雪势很凶猛，眼睛斗争不开。视野所及范围内满是飘扬的雪，风声凛冽地呼啸在耳边。走在邻近的奶茶店，赶紧跑去屋檐下躲避风雪。 ——“一下子居然下这么大。”翟理拍着羽绒服肩膀上的积雪。 我低头甩了甩头上的薄薄的积雪，不小心甩到他脸上。 他无奈地笑着擦脸，伸手拍我的脑袋，“小狗模样。” 突兀的宠溺口吻和动作，让我有些不自在。我尴尬地笑了两声。 ——“林王朵。” “嗯哪。”我忙着拍打衣服上的雪，口里应着。 ——“我们在一起吧。”翟理悄无声息地牵起我的手。 ——“大家都觉得我们在一起挺好的。” ——“我们一定是，可以白头偕老的人。” 我抬头认真望着翟理，他的好看轮廓被闪烁的眼睛点亮。 眼前这个因为害怕调味品影响身体健康而拒绝咸辣。同时也拒绝所有激情和冒险的男生，温良又沉稳。懂得剔除生活里无用的细枝末节，能够吧所有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懂得选择跟得上自己生活步调的人。 表白的话语，更像是一种冷静的邀请。 “可这和爱情没有关系，”我直视他的眼睛无力地笑着，“是合作愉快更恰当些吧。” 我抽出手，转生离开。 十 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走。 过两天便是圣诞节的缘故，即使是下雪天，街上行人依然很多。 人们大声笑着交谈，成群结队或者成双成对地相互拉扯着，与我擦肩而过。超市门口搭起节日酬宾的舞台。橘色路灯含糊笼罩，营造温暖的节日气氛。商店的橱窗上时咧开嘴笑得欢畅的红鼻子圣诞老人喷漆，空气里满是爆米花的甜腻香味。 脑海里全是纪邃你零星的片段。 抬眼扬眉时的只字片语。戴着耳机走出空无一人的教室的寂静背影。倒映在公车车窗上的侧脸剪影。安静唱歌时翕张的漂亮嘴唇。 “把他放在心底就行了，快投入翟理大人的怀抱吧~” “记忆没有任何重量，还是面对现实的好。” “该不会要拽着高中的回忆过一辈子吧，那就可笑了小花蕊~” 室友苦口婆心的教导规劝——这样的道理明明比谁都懂。 根本同刻骨铭心的旷世恋情，沾不上一丁点关系。 同所有雷同的戏码一样，上演的是相似的青涩桥段，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少女情怀。始终羞于启齿的美好情愫，除去“纯真”的标签，没有任何意义。 我暗自的惊涛骇浪，从头到尾已xx静止的姿态铺展，甚至找不到追根溯源的线索。 该怎样去追溯你才好。 经过的音像店正放着五月天的新歌。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那模糊的眼睛。 我眼睛隐隐酸涩。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我的思绪。我伸进厚外套的口袋中摸索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号码。 ——“美女，你的电话还真难弄到手。”戏谑的口气来自恍如隔世的熟悉声线。 我抬起头，看到你。 你穿着黑色的立领外套，穿着那些来来回回的拥挤人群，穿过亮着灯的飘雪大街，走向我。 仿佛是穿越记忆里的夏夜，走在现实的寒冬大街，站在我面前。 ——“哭起来也还是没声响。”你收起电话，压低的声音来自咫尺距离的额头上方。突然逼近的幸福，令我差点退缩。 你拉过我，缓缓揽入怀中。传递过来的温暖，是一整个庞大安全的星系。 我捂住嘴，呜咽声终究冲破喉咙。 十一 “其实我向你表白过。” ——“知道。” “怎么可能。” ——“要不然怎么会挣扎两年，{zh1}还是去找你。” “可你戴着耳机···” ——“哪，那时候一首歌正好放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