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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的确,无论禀赋、性格、才华、人品,顾准和钱钟书都不乏相同之处。因此,他们都是“xx”后期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最受中青年学者崇敬的人。那时,蛰居在八号楼、还在思考“娜拉走后怎样”这个大问题的顾准,身边聚拢了一批中青年“顾迷”;而正在六号楼撰写《管锥编》的钱钟书,身边也聚集着一批中青年“钱迷”。这不但说明,杜绝思想交流,阻碍知识传播,让天下灭绝人性,“只不过专制主义者一手遮天的病态妄想而已”(高建国《顾准全传》),同时也说明,顾准和钱钟书两人,有着怎样的个人魅力。 然而两人的境遇,却也有天壤之别。 1949年以后的钱钟书,大体上风平浪静,少有磨难。非但如此,他还颇受“恩??”。他是《xxx选集》英译委员会主任(一说顾问)和《xxx诗词》英译本的定稿人,据他自己说,还因此而为“吃一堑,长一智”发明了一句押韵的英文成语。他也可以公然“谢绝”江青的“盛情邀请”,不去人民大会堂参加国宴。这种“福份”,顾准连想都不要想。即便在“xx”中受冲击,其“{zg}纪录”也不过挨了一耳光,比起顾准差点被活活打死,岂可同日而语? 原因同样是多方面的。比方说,两人身份不同。顾准是党员,钱钟书在党外;顾准是领导干部,钱钟书是专家学者;顾准虽然有名,但那是“官声”,比起钱钟书的“文名”来,就差得远了。总之,顾准很容易被看做“党内异己份子”,钱钟书则多半被尊为“党外社会贤达”。这样两种不同的身份,即便犯了同一案子,处分也是不同的。建国以来的历次政治运动,对党内的处分总是比党外的重,这也是“严于律己??以待人”吧!何况钱钟书又没有犯过案。 这就有意思了。以钱钟书的个性,其实是很容易出事的。知子莫如父。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老先生,早就发现他这儿子有一种惹事生非的禀性,便特地给他起了个“默存”的字,语出汉代扬雄的“默默者存”,意思是要他管住自己的嘴巴,少惹些口舌之灾。现在我们知道,钱钟书并不能xx管住自己,却也不是xx管不住。1992年,有两个年轻人(董磊和孙小玲)受托去钱家取校样,钱先生居然对这两个素不相识的青年提出如下忠告:“一个人对自己身边的人甚至自己的朋友,在与他们说话时要十分谨慎”。接着钱先生讲了为什么要谨慎从事的道理:如果对方是小人,可能会把你卖了;如果对方是软蛋,可能会去做伪证;如果对方可靠,则可能会为了保护你而牺牲自己。“总之,心中毫无阻碍,说话毫无顾忌的人,很可能害人又害己”。这话说得实在是够世故的。但如果当真世故,又不会说出来。可见钱钟书还是憋不住。憋不住,便只好对两个素昧平生平生的年轻人说。因为倘若惹出事来,还可以赖账。又可见,钱钟书还是有点小世故。 说来也是有趣。顾准是搞政治的人,却书生气十足。钱钟书呢,原本是书生,却比顾准更懂政治。1957年“大鸣大放”的陷阱,钱钟书就没有掉进去。是年春天,钱氏那有诗云:“驻车轻旷小徘徊,隐隐遥空碾薄雷。脱叶犹飞风不定,啼鸣忽噤雨将来”,这是何等的政治敏感:“风不定”而“雨将来”,那就还是闭上嘴巴,不要“鸣”吧!那天意难测的遥空,已然隐隐地碾着雷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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