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客车到达途中的一个小站。车门打开后，很快上来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这人面色黝黑，消瘦的脸庞，敦实的身板，一看便知是这附近的山民；接着，推推攘攘上来三个妇人。先上来的是一个穿红棉袄的女子，她的头发短得出奇，像刚出狱的牢犯，头上的瘌痢疤清晰可见；紧跟其后的是两个精干的中年妇人。那两个中年妇人上车后，忙一人拉着红袄女子的一只手，把她往座位上拽，可女子撅着嘴挣脱了。她站在走廊里，肆无忌惮地到处张望，眼神显得茫然而慌乱，当她的目光扫过山里汉子头顶时，突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山里汉子坐在过道的小板凳上，难受似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发出一声轻叹。

客车正准备往前行驶，红袄女子突然迅猛地冲到车门前，用力拍打着车门，嘴里不停地叫喊道：“混蛋！我要下去，混蛋！我要回家......”那两个妇人慌忙上前制止。司机扭过头来，大声吼道：“怎么搞的？”女子见此情景，索性一屁股跌坐下来，并放声大哭，任人怎么拉，就是赖着不起来。车厢里顿时一阵骚动，大家都好奇地盯着女子看。山里汉子痛苦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他欠了欠身子，又慢慢地坐了下来。

司机见状，只得将车门打开。红袄女子趁人不备，一跃而起，转眼就跑下去了。那两个妇人焦急地冲山里汉子说道：“你看，这….”见女子跑远了，两人连忙下车去追。女子迎着凛冽的寒风，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横冲直撞，看得两个妇人心惊肉跳。她们跟在后面，举起双手，大声叫嚷，看着她们又喊又跳，像抓“鬼”似的狂奔，车上的人都伸长脖子，笑弯了腰。

山里汉子迟疑着将屁股离开板凳，继而又重重地跌坐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客车重新开始启动。红袄女子已经跑远了，车上的人们还在议论纷纷，并不时发出一阵讥讽的哄笑声，好象车上刚刚上演了一场“闹剧”。山里汉子深深地勾着脑袋，他的头快要掉进裤裆里了。人们的讥笑声仍不时在他耳边响起……

  这时，坐在车里的一个老汉开了腔，只见他摇了摇花白的脑袋，用沉痛的语调对大家说：

“这娃我认识，他是我们隔壁村的，打小就没了爹娘，是乡邻们‘东家一口粥，西家一口饭’供养大的。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因太穷娶不起亲，现如今快四十的人了，好不容易访到有户人家想甩包袱，愿意将自家的 ‘疯丫头’许配给他，礼金也付了，可‘疯丫头’自己倒死活不同意。造孽呀！”

  老汉说到这里，那山里汉子再也忍不住了，他双手掩面，绝望地叫喊道：“唉哟！别说了，别说了，丑…..丑啊！”

车厢里顿时一片肃静，连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