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亲建房(纪实之三)_山梁_新浪博客

 

 

三、老街烟尘滚滚

 

 

什么也不顾不得了,虽然临近中午,但我没有吃饭,立即搭车去了垭镇。

走进老街,果然一片乌烟瘴气。有人在铲老墙上的浮土,大概是要粉刷;有人在老朽的屋檐上钉挂檐,又喷上暗红或暗黄的漆,叫“修旧入旧”;有人在屋上下瓦,还有人在挖墙脚。不到一丈宽的街道上,拖拉机突突突地爬行,从老街北头往南头拖垃圾;一辆大型农用车上堆了高高的泥土,将石板街道压垮了,深深地陷在路中央,前前后后的车辆便堵了个实在,喇叭在拼命地叫,还有人在骂娘,还有人在笑……

我小心地绕过四处流淌的泥浆,身子紧贴老屋的墙,在裹脚宽的屋檐下小心移动。有个老人在叫我,回来看妈的呀,孝顺儿子哦!这是在真诚地夸我,但在我听了,觉得很好笑,很像是在讽刺。

好不容易捱到老街尽头,也就是最北边,看到母亲的住房已经拆了前面的两间,老娘瑟缩在后边的小房子里。那是从两间正屋后拐出来的一间小房,俗称“钥匙头”。老娘的意思是只拆临街的正屋,她则在“钥匙头”里住着。可是,右边的邻居老杨家正干得热火朝天,一辆反铲轰隆隆地爬去爬来,伸出魔鬼样的铁爪,往老墙上一搭,便呼啦啦倒下一片。老杨家为了赶活儿,连屋上的瓦片都不要了,倒下一片墙,便塌下一方屋梁,瓦片土块往下直扑,阵阵烟尘随之飞舞起来,像挨了炮弹似的,周围的房屋便淹没在烟尘中。

等尘埃落下,再朝老娘看去,老娘满头满身便蒙上厚厚的灰尘,连鼻子眼睛都模糊了。土话常用“腌鸭蛋”来形容一个人糊得很脏的形象,这让外地人不好理解,外地人不明白本地人是怎样来腌鸭蛋的。所谓“腌鸭蛋”,是用地灰加盐和成泥,用鸭蛋一滚,藏进坛子,数日后便成了。沈从文对此种情形有过另一种形容,说是“像汤圆落进面粉里”,则很明白。看到“腌鸭蛋”似的老母,鼻子就一酸,但我没有前去理会,而是朝老杨迎去。老杨的热情让我感动,因为以前我对他很有意见,他当然对我也很有意见,怎么就热情了呢?

老杨说:伙计,快点儿动手啊!这是我请的反铲,它忙得很,只搞今儿{yt}。过了今儿就不好请了的。要不我给你讲讲,把我的拆完了就拆你的?快得很,我的不到中午就会完,接到就搞你的,师傅的中饭还是由我供。

那好啊!杨哥儿,我听你的。谢谢你哦!

谢什么谢呀,隔壁邻居,分什么你我。

很快就落实了,反铲每小时一百五十元,农用车拉一次四十元。我松了一口气,这才走进母亲的“钥匙头”。母亲在烟雾中呛呛的咳,突然发现了我,有些惊讶,问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没好气地说:赶紧搬家!

往哪儿搬?

我不是给你租了一间房嘛!

那里没有水,提水要走几十步;那里没有茅厕,解手要爬几道坎……

那就往大哥那儿搬!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大哥,大哥立即赶来,还叫了一个拖拉机。我和大哥没有说话,一见面就有一种默契,直接动手将母亲的床铺、衣裳和日用品往拖拉机上扔。母亲被我们的气势镇住了,有些自责地说: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灰,也没想到这儿会断水断电的……

老街因为汽车来去,早把自来水管压断了,水厂在街边架了几个临时水龙头,半头街的人都得到街边排队打水;母亲腿不好,靠街上的好心人帮忙才能吃到水。正屋拆了,屋里没有电,母亲天天用蜡烛。可她怎么还守在这儿不动呢?我再次没好气地说:就是不断水电,这屋也不能住啊!都要拆掉的!

东西装好了,大哥带着拖拉机突突地走了。本想让母亲坐拖拉机走,大哥说坑坑洼洼,不把人颠成几半才怪。母亲一跛一跛的,用一根竹竿撑着,小声对我说:就怕他们黑公丧脸的。我不接她的话头,只是说:慢点儿,走几步就找人家歇会儿。她叮嘱道: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后头屋里去,像打仗的,莫把东西弄坏哒。我说:破铜烂铁,够你操心了,走吧!想起母亲以前在大哥家的多次离开,又说:他们能让你去住,已经不容易了,千万别再出走了!记住我的话,在他们那儿你要做到“四不”,不听不看不问不说……

老母亲已经八十六了,七年前因为护送邻居家的一个小孩儿,从楼梯上摔下,断了股骨,在医院换了进口的钢管,便落下一走一跛的毛病。她一跛一跛地走了,非常艰难,我的眼睛就湿了……

这{yt}是2009年10月7日,我在笔记本上写道:老屋拆除,用反铲一小时,汽车六趟,加上下瓦小工费用,共付出1040元。

 

 

 

已投稿到:
郑重声明:资讯 【为母亲建房(纪实之三)_山梁_新浪博客】由 发布,版权归原作者及其所在单位,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企业库qiyeku.com)证实,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若本文有侵犯到您的版权, 请你提供相关证明及申请并与我们联系(qiyeku # qq.com)或【在线投诉】,我们审核后将会尽快处理。
—— 相关资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