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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缎带包裹的记忆

55岁,对一位职业女性而言,是个可怕的字眼,时间这无情的巨手却偏偏将我推向它的边缘。再过几个月,我将脱下工作装,摘掉工号牌,离开办公台,为邮政几十年的奋斗历程画上一个休止符。此时内心有着无限的感慨,常打开青春的塑料袋,去翻找往昔、追忆过去,掀起用缎带包裹的记忆,思如潮涌、无法平静……

1973年,我走出校门的脚步迈入邮政这扇绿色之门,分配在祖国北疆的一个邮电所,接替一位返城“知青”的营业员工作。去时,那位“知青”已经不在了,所里只有一名投递员临时兼营业,名字叫杜银祥。打那起,我自然就成了他的徒弟,他则是我的师傅与上司。10平方米的邮电所,门上方大红蜡光纸剪贴的“人民邮电”四个字格外醒目,师傅告诉我,那是xxx他老人家的亲笔题词。进门可见约1.5米长的火墙横卧在我和用户之间,这就是“柜台”,火墙的水泥平面已磨得锃光瓦亮,摸上去很滑爽。“柜台 ”的一头摆放着绿色带秤砣的台秤。“柜台”的里面有两张边角掉了漆的写字台和两把木板椅,椅子的两条腿之间用钢筋固定着。最里面的墙角处还有一个60×40×40厘米的深绿色铁皮柜,那是存放营业款的专用柜,也是所里最昂贵的固定资产。每当报刊邮件一到,桌椅、窗台、火墙就成了我们的分发台,“一把邮戳办邮政”是当年的真实写照。

从一封平信0.08元、100克印刷品为0.03元记起,到背全国各地包裹资费表,及世界各国的国名;学习如何办理汇款、电报,怎样写路单登挂号、分邮件扎袋口,邮件从收寄到投递的全程操作和报刊发行的流程,师傅都毫不保留的和盘托出。那时,我笨手笨脚的在师傅身旁学排报、分信,他那娴熟麻利的动作和有节奏的“唰唰”的分报声,足以让我耳目一新、羡慕不已。我还跟师傅学懂了“平衡合拢”、“勾挑核对”等业务术语。他一点点地教,我一样样地学很快,就从一窍不通,到基本上手。不久师傅把邮品、现金连同信任一并交给了我。

在那只有两人的世界里,他投递、我营业,虽有分工却从未分家,彼此之间没有堤防,没有虚假,有的只是相互的理解、信任和真诚。我们一起工作期间,个人物品的抽屉从不上锁,彼此的心扉也是敞开的,从加密。其实,师傅也不算老,他和我哥哥同龄在一起久了,彼此了解后,就不再拘谨,渐渐地便视他如兄。这个所地处边远地区,真可为是“天高皇帝远”,领导够不着,看不见。那10平米的邮电所就像一个父母不在,只有兄妹相依的家。师傅每次出班,仿佛是哥哥出门挣钱去了,妹妹理应把家打理好,收拾的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师傅归班后,我接过他的褡裢袋,把带回的出口邮件、签收清单、报刊卡片等清理归类。有时,和师傅一起去站点接车、扛袋。师傅总是抢先把大的邮袋甩在自己肩上,留下小的给我,他扛我拎,前一后回所。

老家的冬天,天寒地冻,尤其大雪过后,路上除了雪就是冰,投递时,常常是骑一段,推一段,雪太厚的地方还得扛起自行车。不管是雪、是冰、是雨、是风,路况怎样糟糕,气候多么恶劣,师傅都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照样出班。有时归来,他那顶羊卷绒棉帽的帽耳两腮处挂着雪白的薄霜,从棉手套中退出的双手已经有些不听使唤,可他那冻紫的脸上却始终挂着微笑。每当我看见他那矮小的身影一次又一次骑车消失在雨雪中时,为自己坐在营业室里“享清福”而不安,同时心中升起一种感动和钦敬。他虽然貌不惊人,可他对事业那份执着、那种坚毅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于是我除了向他学习业务之外,更注重观察效仿他的为人、品德和敬业精神,就连他的一手流畅舒展的好字,我都要趁他出班不在时偷偷的临摹。他用行动诠释了:“好天和坏天要一个样;领导在和不在要一个样”的大庆精神。师傅的一丝不苟、兢兢业业,让我至今受用。他不仅是我邮政生涯中的{dy}任师傅,更是我人生旅途上的终身楷模。

随着业务的不断熟练,我便想替师傅分担点儿什么,偶尔他家有事或身体不适时,我就把邮件均匀的装入褡裢袋里,吃力的放在自行车后架上挂好,骑上他的车子前往一个个农业连队,当我行进在那条人烟稀少的沙石路上时,心情恰似那转动的车轮翩翩欲飞,多想对路边的小草野花说:“瞧,我终于当上人民的邮递员啦!”当我看见在方圆144平方公里之内的各连队里那些“知青”从我手中接过远方亲人的家书和邮包,那喜悦的表情时,我感受到了送信是一件快乐的使命,我的工作无上光荣。

所在的地方不通邮路,当地的报刊邮件要自己想办法搭便车到30公里外的总场邮局去取,回来分好再送到各个连队。有一次,去总场邮局取邮件,回来搭到一辆“大解放”,坐在货箱上,寒风刺骨,途中突降大雪,豆大的雪粒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没多大工夫,身上就落了厚厚一层雪,宛如一尊雕塑,当车到地方后,是被当地的好心人扶下车的,因为此时,手早已冻僵,就连眉毛上都挂了霜,脚也失去知觉,只好用剪刀剪断鞋带,双脚才从冻成硬壳的棉胶鞋里轻轻拽出来师傅用行动教会了我在困苦中分享着欢乐,在工作中寻找着幸福,困难永远是我们盘中的快餐!

后来,我接到上级调令,师傅低沉的说:“你这么年轻,还是去吧,别误了前程,你走后我不要再增人了,宁愿一个人干”。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体会:搭档之间如果达不成默契、融洽、和谐。工作起来不会快乐,自然也不会有干劲儿。在师傅的鼓励支持下,我心存不舍地去了县局。从此,结束了我们之间的相处与合作,但师徒之情始终萦绕心间。无论走到那里,不管环境如何变换,那五年的峥嵘岁月,成了我时常凭吊的最美好的回忆。

那个年代,能成为一名绿衣人,就意味着进了“保险箱”,捧起了“铁饭碗”。在“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运动中,凭着“苦干、实干加巧干”的革命精神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获得了许多荣誉,并从农场进入县局、市局,从基层调到了机关,若干年后又转入江南。

时过境迁,1999年经历了一次邮电分营的阵痛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竞争上岗”、“分流下岗”、“赛马机制”的新名词也跳入眼帘。尤其是2001年,我局首次下发的《机关竞争上岗》的红头文件摆在我面前时,才知道竞争的残酷,才确信这是动真格的了。那红头文件如同一把大锤将我捧了20 多年的铁饭碗,连同我对大锅饭的依赖思想一并砸的粉碎。于是,我惶恐不安的啃起了《邮政企业管理人员通用知识培训要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整本书的内容硬塞进锈迹斑斑的大脑,通过了严格的闭卷考试。工作虽然保住了,可却给我留下了沉甸甸的思索——时代在进步、知识在更新、邮政在发展,一把邮戳办邮政的时代早已成为历史。仅凭脚踏实地的干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要学。而我也是该做一下精神体操,给自己的思想换季了。那次竞岗考试就像一根硬而粗的荆条时常抽打着我。

如今我的办公室,90平方米的办公现场中,9米长的崭新锃亮的木制柜台上方安装了防弹玻璃。带扶手的沙发椅前,配一张分体式的办公桌,桌子两边的抽屉下面还有滑轮,整个一组抽屉可以同时拉进拉出。靠墙有一排整齐的更衣柜,那180×60×60cm的耐火保险柜,每天24小时都有“便衣xx”——监控器守卫,雪白的吊顶上除了有一排排日光灯和星罗棋布的洞灯外,还装有中央空调、感应器、xxx等洋玩意儿。办公室里到处都有不同的声音发出,传真机经常发出 “吱吱——”传真声,每个人的打印机也不时的发出“哗啦、哗啦”的打印声。电话铃声、点钞机声、传真机声、打印机声就像一串串音符,谱成一首铿锵有力的现代办公交响乐。

88年为了服从组织安排,最不喜欢与现金打交道的我接手了出纳工作,如今这份工作却成了我的依恋。那时,登帐是手工一笔笔登,结账如同早年算账先生,用笨重的大算盘噼里啪啦一行行、一页页的打数据,当走进财务科,在走廊里就能听到时起彼浮的算盘珠子碰撞声。付款时开xxx、电汇和xx,收进支票要填的进账单,为各支局所汇费用的公事汇款单,往省局和县局划拨款等等,所有的业务全都是手工操作。尤其到了月底月初、年底年初业务量高峰时,只能低头扶案不停的写着,开着,算着,{yt}下来,真是手僵腰酸颈椎硬。尽管不停的忙碌,可窗口还是经常出现排队现象。如果把那些手工填写的各种票据加以统计,一定是个惊人的天文数字。

现如今,绿卡在手,万事皆通。我只要敲敲键盘,开张转账支票,储汇局很快就按照U盘上详情单将工资如数打在每个员工的绿卡上。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其他付款业务,大部分,连支票也不要开了,通过网上银行划拨。过去一张凭证的流程从制证、登账到装订xx是手工操作。有时,登账登的眼花缭乱,帐页打的天昏地暗,而现在则是机打凭证、电脑登帐、合计累计数自动生成,装订机装订财务档案。这xxx现代化办公流程和先进的办公设备,彻底解放了会计的劳动力,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过去的忙碌是因为处于半脑力半体力状态,现在的忙碌是因为业务的不断发展扩大,资金的流量流速迅猛增加所至,如开办的广告信函、商品邮购、礼仪服务等等,这些新生业务风起云涌,拉长了报表上阿拉伯数字的位数,在平凡的岗位上,我也分享着改革开放给邮政带来的益处和成果。

30多年来,走过激情燃烧的岁月,亲历邮政的开放改革,目睹xxxx的变化,怎不叫人感怀、感叹、感念,邮政值得我们用生命去珍惜热爱。那些用缎带包裹的记忆,早已深深嵌入了我生命的年轮里,退休后也依然会温暖着我,将xx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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