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蓝蓝的天酸酸的雨(十)
柳边河
蓝蓝的天酸酸的雨
十
又到亲家相遇不说话的季节。
清晨,朱幺爸走出门来,看到天上布满鱼肚白的云彩,薄薄的云彩透出蓝蓝的天,预示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朱幺爸来到到牛圈边,双脚踏上一级木栏站在上面,一只手抱住牛圈柱子,一只手取下重重的犁铧,放到地下来,扯几根铺撒在地面已经失去水分的青草,擦掉犁铧上的灰尘,扛在肩上,又拿到河沟边去擦洗。
他把犁铧扛到河沟边的时候,太阳跃上了山头,高高地站在山巅。朱幺爸转头看见山巅上的太阳,他觉得太阳是在看着深沟里的他洗犁铧呢。他洗着洗着,太阳亮闪闪的在水里跳跃,故意逗他玩似的,耍出他几分顽童傻气,挑起水泼洒河沟里的太阳,把太阳打得像醉花银。
这几天他身子骨硬朗,心情舒畅,情不自禁哼起了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
太阳出来喜洋洋,
挑起扁担上山岗。
手里拿把开山斧,
不怕虎豹和豺狼。
悬岩陡坎不稀罕,
唱起歌儿砍柴忙。
太阳出来喜洋洋,
挑起扁担踩上山。
走了一山又一山,
这山去了那山来。
只要我们多勤快,
不愁吃来不愁穿。
洗净犁铧,朱幺爸扛回来又挂上牛圈栏,等候有人上门请打田的日子。
家家户户的油菜籽已经收割十来天了,按往年的常规,油菜籽收割后有水源的立马就要把田打好,泡上一二十天才好栽秧。没有水源的就等天下雨。正常年景,一般农历四月二十五到二十八之间必下大雨,庄稼人的经验,四月二十八药王菩萨生日,要涨“药王水”,端午的时候也要涨“端阳水”,这是气象的自然规律,几千年来都是很灵验的。这两泼水一涨,打田的好打,水库还可以及时储水,满足以后秧田灌溉。有水源的地方可以抽水,没水源的地方,比如说望天水田,只有靠下大雨才打得起了。
今年年景不错,二三月就下过大雨,水库储有足够的水,风调雨顺的,“药王水”也涨了,“端阳水”也长了,是稻田的都能打田栽秧,哪怕望天水田也打得起了。按往年的光景,这个时候朱幺爸家是门庭若市,应接不暇,可如今是门可罗雀了,再也没有人来请朱幺爸打田的了。
朱幺爸早把自家的田打好,这些天也不出远门,他想一旦有来请打田的,别耽误了,拖延了别人的时间,自己也失去了经济损失。他在家里苦苦的等了几天都没有人上门,才走出去看看,一家一家的问原来的老主顾,那些老主顾不好直言谢绝,都说还等几天,今年季节不催,秧苗还浅,二道根没来。
这倒是事实,今年闰六月,气候原因,气温较低,秧苗不催,长得慢,这成了那些老主顾们推脱的{zh0}理由,因为他们早就预约好了王幺婶和李二嫂的儿子用拖拉机打田,怕伤害朱幺爸的心,就用这个恰当的理由来婉言谢绝朱幺爸。
老主顾们虽是这样说,但朱幺爸心里还是猜透几分。为了能够找点活做,挣点钱,朱幺爸就一大早来到场镇上的十字路口中央的高杆灯下。这个地方是那些留守在家的劳动力农忙时聚集的地方。一大早人们就到这里来,三三两两在一起,等待缺人手来叫去干活的。比如那些栽花椒栽得多的,花椒成熟了就要及时请人力摘花椒,一元钱一斤,还管饭吃;比如收割时,缺人手的就到这儿来请人割谷或栽秧,{yt}五十元钱,还发一包香烟,包酒肉饭饱。这儿,相当于城市里的人才交流市场,凡是在急需劳动力的时候就到这里来找,那些剩余劳动力没事干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寻找活路做,为家里增加点家庭收入。
朱幺爸来等候了两天,都没有谁来叫。这天他还是揣着一点渺茫的希望早早的来到了高杆灯下,天才开始刷白,高杆电杆上的灯还昏黄地亮着,照在他的头顶上,淡淡的映照出他那像电线杆一样瘦骨嶙峋的身影,斜斜的横在地上。
天气有转变,刚才看着还像是晴天的样子,一会儿有薄薄的雾黑层层的云朵在半空中飘,不到一支烟功夫,就有大朵大朵的乌云汇集出现,大有大军压顶之势。排在前面的乌云像先遣xx一样发起急冲锋,一燎一燎的直往前冲。朱幺爸看又要下雨了。正当他这样想时,脸上冰凉了一下,用手一摸,是雨水。再看地下,星星点点的雨滴散落,地下东一点西一点圆圆的湿晕。
乡下人,经得住,一般的小雨不慌。朱幺爸抬头看看天空,雨一时半会下不大,也不找地方躲躲,他仍像一颗顶天立地的青松一样屹立在高杆灯下,等待着一线希望。
远远的,他看见麻三娘打着雨伞来了,左腋窝里还夹了一把伞。
麻三娘走到他面前,把撑开的那把伞递给他,嘴里嗔怪地骂道,你这个死鬼,别人家的秧都栽了,我那块田巴儿还不给我打,跑这儿来干哪样?走!说完,拽着朱幺爸的手就往回走。
朱幺爸鼻子酸了一下,几颗半冰半凉的雨水滑过眼角……
(完)
(2010年1月26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