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去水杉路老地方找了她两次,一次她没在,后来一次她在,身子缩在沙发上,胸前抱着一只靠垫,小母猫一样。她说她病了,让我跑出去给她买了点药回来。
我给她买了药,再替她去倒水吃药,一拎水壶,这么轻,揭开盖子倒一倒,一滴水也没有,又拎着空水壶跑去打了水。回来把药冲泡了,喂她吃下。她说腿酸疼,手酸疼,全身都酸疼,要我给她捏一捏。我果真替她拿捏起来。怕手下的力气弄疼了她,稳住双手,轻轻慢慢地拿捏。
我跟她说那天她走后,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睡觉里做了梦,梦见她给我送饭了。她听后用手臂支起脑袋咯咯笑了起来,在幽暗的房舍中露出两颗乳白色的小虎牙,说:“真的?这么有趣的梦?”又说,“听了你的笑话,我感觉舒服很多的,但是我今天不会陪你的,就算你有钱也不陪。”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然后起身出去了。
走之前她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笑,说:“那个人你见过的,你可别吃醋。”又说,“等着吧,要是哪{yt}我的脑子出了毛病,也许会把你的美梦变成现实。”
她的脸有些苍白,不知道是抹多了粉的缘份还是真的生病了。
这期间菩萨神仙关照了我,让我找到了一份工作,难得的是跟我学的专业还稍有对口。我剪了头发,梳理整齐了,穿上合身的衣服,在镜子前照一照,除了嘴巴大了点眼睛小了点,小伙子还算过得去。在阳光下抖擞精神,朝着新生活走去。
全新的生活像我预期那样出现了,繁重的工作量,不错的薪水,这样一来我就顾不上胡思杂想想入非非了,连加工二手文章的时间和冲动也没有了,更不要说去水杉路。还有一点很重要,有几个女孩同事,样子都过得去,我发现她们会偷偷看我,其中有一人小小巧巧的,大眼睛圆脸,跟阿朵有分相像。
小个子女孩叫桐花,我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几次工作餐,又一个同事的生意聚餐时聚在了一起,没多少时间以后,她自己提出来做我的女朋友,我笑纳了。
桐花的租房就在厂区附近,这样一来,我的起居便极大方便了,下了班和女朋友泡在一起,很少回到我那狗窝,也很少想起那狗窝了。
桐花背对着我,她在简易锅灶前烧饭。她围了一块围裙,碎花涤棉那种,围裙带系在腰间,她的腰挺细,她的臀部也还行,只是不比阿朵,阿朵的小屁股峰往上提,翘翘的,而桐花却是下挂,注定是没有风情的女人。
我这是怎么了?我竟然念念不忘人家?还拿人家跟我的女朋友比较?
桐花端着菜转身过来了,我连忙抓起身边的一张报纸挡在面前,可能有点心虚吧,不由替自己遮一遮。
我这此地无银的举动到底引起了桐花的怀疑,她放下菜碗,走上前朝我伸过手来,手上还带着葱花味,我皱了一下鼻子,她却不理会,自顾探了探我的额头,说:“神仙,你没病吧?”
我叫神天,她总喜欢唤我神仙,哼,总有{yt}会让你纠正过来的。
我嘟囔,“什么?”
“你干嘛表演鬼鬼祟祟的动作?是不是心里藏着鬼?什么鬼?色鬼还是大头鬼?”
我不能再气馁了,我叫,“我没有!”
“还没有,看,手里的报纸都拿反了!”
桐花老是一遍遍问我,在她之前有没有过女朋友,什么时候有过,漂亮吗,性感吗,楚楚动人吗,小鸟依人吗,这人,烦不烦哪?
做完爱我都困极了,她还要缠住这个破问题不放,耳朵边好像来了只嗡嗡叫的蚊子,我只好跟她说,我有过,在大学里,挺漂亮,好性感,{jd1}楚楚动人,xx小鸟依人。以为听完这些之后小女人会不依不饶,又抓又挠,还好,人家没有,人家不声不响了,太好了,为了过份美好的明天,马上睡大觉!在我迷糊朦胧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叹息,纤弱而轻微。
第二天醒来后,发觉身边的人不见了,挣扎起身一看,她在呢,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人的早饭,正笑容满面端上来。我一时间觉得她的小身子好可爱,瘪塌塌的屁股也不坏。
出门的时候她跟我说:“你把过去所有的事情忘掉,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会盯紧你的,我不会让你轻易溜走!”
我诺诺。
为了向桐花表明我此情不渝的信心和决心,休息天我请示专程回到我的狗窝那,我说我要把狗窝搬过来,傍着猪窝住。
桐花一听跺着脚,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才是狗,你才是猪,你猪狗不如!”
骂归骂,小鼻子下面嘴角两侧的笑意可就遮不去了,并且要亲自陪我,直捣狗窝。
传达室老太太拦住了我,我以为她干嘛,我说我已经付清了房租,不信你给房东打个电话,她说不是的,这里有你的东西,你拿去。
我的东西?什么东西?
老太太低下头,从破桌子的低下拎出一只塑料袋,递给我,一面唠唠叨叨说是一个姑娘拿来的,穿那么少的衣服,现在的年轻人哪……
我打开袋子看一看,袋子里两碗方便面,二根香肠,一盒饼干,一块口香糖。我一下子知道是谁来过了。自从老太太唠说一个姑娘,桐花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再听说人家衣服怎么的,就更是凝霜结冰了,这会儿三九严寒地盯着我,盯着我的袋子。我索性张开袋口在她眼前打开来,让她看个清楚明白。
她哂了一口,说:“真不错,关心到这个份上了,连口香糖也想到了。”
我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力一拍她的屁股,说:“跟一个小孩子讲故事,闹着玩的,你往哪里想啊?你要是耿耿于怀,我把东西送给老太太得了。”
“别,别,”她说,“你可别送走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好像被人揪了尾巴抓了把柄捏住了致命三寸一般,一心让自己和颜喜色讨巧卖乖低声下气,轻轻扶住人家的腰,伏在她的耳边说:“老婆,夫人,太太,你要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我神天向天神发誓,今生今世只爱吴桐花一个人!”
她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一双眼睛饱含深意地瞟我一眼,嘴角边浮露出一个不失欺压的冷笑,不太冷,算是凉笑。
几叠书,装箱打捆了,一条破棉被,胳膊窝里夹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破东西,该丢的丢了。离开之前朝灰暗的梦魇般的小房间再看上一眼,左右上下,把目光落在了天花板的顶灯上,我说我要把这只灯摘下来带走,我说原先的普通灯泡烧坏了,这只节能灯是我买的,我舍不得丢下。但是踮起脚尖试了几次够不着。让果子高悬枝头了吗?一拍脑瓜,有了,我把桐花抱出来,让她去摘灯。她果真顺利把灯摘下来了。
回到居房的时候,才想起不该把阿朵送的方便面带回来,可是已经带来了,还搁在醒目的地方呢,想挪换一下,来不及了,桐花的一双黑眼睛正冷冷地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