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小小说）（原创）
那天，中介的一位大姐带我去沿河路看房。那一带都是私房，属外环线，很僻静，房子的朝向乱七八糟的，{zg}的有五层。我定下的是一栋两层楼的私房。房东是个老太太，听中介的大姐说有五十多岁了，儿女都在国外，老太太喜欢安静，正好与我的租房要求一致。
老太太住楼下，我住楼上，是个小两室，最让人满意的是，里间房有一个用玻璃门隔出的小卫生间，墙上还挂了个银灰色的海尔热水器。
我当场就交了3个月的房租，在交钱的时候，我有些疑虑：“钱交给你们行吗，若是房东——。”大姐连忙说：“没得关系的，顾太婆是我们的老主顾，你看，钥匙就在我的手里，房租会由我们转交给她的。再说，我会给你打收条的。”看我将信将疑，大姐又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也不想接这个差，但这是我们和房东的合约之一，不然老太太就不合作。可能是她不喜欢接触生人吧。我也只见过她两次。”
这里确实很安静。正好适合我安心画画。明年的美术考试是{zh1}的机会了。
第二早上，我出去过早，回来时突然找不到那栋房子。我在阡陌交错的巷子里穿来绕去，感觉像进了迷宫似的。不得已，只好向一个路人打听，“请问沿河村18号在哪边啊？”
我谢过了老人，按照他的指点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那栋房子。原来，这一片的房子虽然朝向不大相同，但大体方向还是都朝东或朝南的，只有这栋房子的朝向正对着北边，显得孤立而冷清。
站在院子里，我突然发现，我现在进出的这个院门是新开的，原先的门对着东边，和旁边的一排房子是同一个方向，但已经被水泥封了，封后的水泥颜色还是深的，象长出的一块癣。新开辟的门对着北边，与周围的房子正好背对背，面对着的是一条废弃的铁路。若要去后长大街坐车或闲逛还得绕到房子的背面。那天看房时，光顾着听大姐说话，倒忽略了这些细节。
住下五天后，气温开始直线下降，雨一场接一场地下，一直断断续续地下到了秋中。那天，是个xx，天气很好，因为没课，我睡到中午才起来，胡乱地吃了些东西，备了画夹准备出去写生。
走到楼梯口，发现院子里明晃晃的。在两棵香樟树上之间的麻绳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手织毛衣。令人奇怪的是，除了一些男式和女式的毛衣外，还有十几件领框之类的圆筒东西，且颜色鲜艳。
我站在那些毛线圆筒前，盯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它们是干什么用的。内心突然有点激动，忍不住走到了房东的门前，那是一扇朱红色的实心防盗门，门上有一个猫眼。我伸出脑袋，对准那个猫眼向里看。
“啊——”。院子里立刻回响起一串惊叫声。
我吓了一跳，透过猫洞，我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从深井里浮出来的眼睛。它差点吸走了我的魂魄。
那天，我没有去写生。我直接去了中介，目的是要求退房。当我说出我的理由是，中介的工作人员笑了起来：“是你自己吓自己吧？说不定你还把老太太吓着了呢。”
中介的答复是：退房可以，但1000元的押金得没收。
我心疼那1000元押金，1000元可以买好几个画夹和好些染料呢，还可以买几本名画册。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再说，搬来搬去又麻烦又费时间，何况，要重新找个既便宜又不闹的房子确实不容易。
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但打这以后，每次经过院子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看。有时，我屏息聆听，发现楼下并不是静止的，似乎有类似动物的xx声。
直到有{yt}，我下课回来，看到一个妇人牵着条狗在街边散步，那条狗居然穿着一件黄色的背心。背心的圆筒形状，使我猛然间想起了那些晒在院子里的烟囱样的毛线框子，那一刻，我的脑袋突然开了窍。没错，那些圆筒子就是动物的衣裳。也许房东养着猫、兔子，但应该不会是狗。
这个猜测在后来得到了证实，但这个证实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冬天正进行得如火如萘，我为期三个月的美术培训课程终于宣告结束。
我提前通知了中介退房的消息，离开的那天，还是当初领我来看房的大姐过来检查房屋。我把行李搬到了楼下，站在院子里等她下来。
她锁上了房门，说：“住着还习惯吧？”
我说：“还行。就是房东——”
我本来想说房东很奇怪。但大姐接过了话头：“对了，这些时，你有没有见过房东？我们这几天想联系她一直联系不上呢。”我说：“没见过。”我又补充道：“住了都三个月了，一次都没见过。”
大姐盯着我，皱了皱眉头，“老太太的电话一直没人接，电话倒是通的。”她走到房东的门前，透过猫眼朝里看了看，琢磨不定的地说：“怎么觉得有点不正常呢。”接着，她曲起右手，轻轻叩了叩门，嘴里喊道：“顾老太，在吗，顾老太？”里面传出来几声微弱的动物的xx声。“是猫在叫。”大姐回过头来冲我说道。
我走过去，用力捶了捶门，猫在里面又叫了几声。
我们报了警。作为见证人之一，我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xx很快就来了，他们叫来锁匠打开了防盗门。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一股黑风迫不急待地窜了出来，推开门的那个xx微微地抖了一下。
大姐想进去，被xx拦住了。我们站在院子里，院子外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暧昧。
屋子里一闪一闪的，一个xx戴着双白手套在拍照。过了一会儿，几个穿着“贵宾街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进了屋子，他们抬着尸体走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他们抬着的那块白布突然开了一角，露出半个脑袋。我就是在这时，{dy}次看到房东。她的眼角至额头上印着三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虽然抓痕已经干枯，但从遗留下来的印子看，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深度。
接着，有xx从屋子里拎出了三只死猫，它们分别装在三个透明的塑料袋子里，可能是要带回去化验。
还有一只猫已经奄奄一息，装在一个写着“丹参片”的药箱子里，偶尔发出一声呼吸样的叫声。
xx分别对我和大姐作了问话和笔录。
{zh1}，xx又问道：“你们知道顾秋香老人女儿和儿子的电话号码吗，其它的方式也行，只要能联系上的。”
但我们都摇了摇头。大姐说：“他们都在国外，听说好几年都没回来了。估计没人晓得。唉，可怜罗。”
大姐说着，抹了抹眼泪。
xx没有再问，低着头在纸上沙沙地写着。
走时，大姐低声问：“同志，顾老太是怎么死的啊？”
作笔录的xx是个年轻小伙子，他喝了一口水，看了我们一眼，才说出了顾老太的大概死亡原因。
据xx的初步判定，凶手是两只猫，也许是三只，从死亡时的情形来看，应该是顾秋香老人坐在沙发上打毛衣，结果睡着了，猫玩弄她手上的毛线，结果将毛线缠到了她的脖子上。也就是说是猫用毛线勒死了顾秋香老太太。另外，顾秋香老人好像还有高血压。我立即想起了那个写着“丹参片”字样的药箱子，又想起了顾太婆脸上的爪痕。
以后，每当我来到这座城市，就会想起顾太婆留在猫洞里的那只眼睛，还有晒在院子里的花花绿绿的男式毛衣和女式毛衣，以及那些色彩缤纷的圆筒衣。
不知她的儿女们在后来穿上那些毛衣没有。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