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11-12_含泪的芍药_新浪博客
 11
  林蓼蓝的{dy}次节目话题是《江湖梦》。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低低的,却别具风味,有种性感的诱惑,仿佛耳语。
  她说:“今晚,深夜私语的主题是《江湖梦》。仍然通过87651245、87651247两部热线,跟朋友们共同来谈论这个话题。我是您的朋友春分。春天的春,分开的分。这是我出生的节令。设立话题的起因,是因为我这段日子在重温《天龙八部》第二册,翩翩白衣的段誉正游历江湖。曼佗罗山庄。奇迹已经接近了。这是我喜欢的书。有时,我们忍辱负重,有时,我们孤独前行,甚至落难江湖,但快意总会不期而遇。这就是所谓的琴心剑胆,侠骨柔情吧。那么你们呢?你们心中,也有个江湖梦吗?”
  尽管她是新人,当天的节目仍火爆异常。立刻有人打电话进来,和她谈论古龙。听众是个大三男生,声音清越:“春分,你喜欢古龙吗,我特喜欢他写的《三少爷的剑》。是一部讲述剑术{yl}的少年剑客谢晓峰的成长故事的小说,但本质上它所要探讨的话题却是与剑无关的。”听得出来他真是喜欢这部小说,不等蓼蓝回答,他径直讲了下去。
  他讲完了,林蓼蓝说:“唔,我看过的,在三少爷身上,我们看到一种执着:不自由,毋宁死!只是庄周化蝶的逍遥游终有梦醒的一刻,谢晓峰的这种暂时逃避同样也有结束的{yt},为了救人,阿吉重又变回谢晓峰,于是他依然要面对剑客燕十三及其‘夺命十五剑’。”
  听众说:“您是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林蓼蓝轻笑:“是啊。谢晓峰对铁开诚说:‘只要你一旦做了江湖人,就永远是江湖人。’这是他在经历人事变故、看惯江湖沧桑后的有感而发,而铁开诚回敬他的是一句‘只要你一旦做了谢晓峰,就永远是谢晓峰。’走到那里都逃不开,只能回去。”说这话时,她想起了家乡。
  她放了一首很老的歌,说:“这首歌叫做《梦里几番哀》。在我少年的时候,就着迷于武侠长片。可能很多听众都和我一样,是从《射雕英雄传》启蒙的。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万人空巷的情景,那俏生生的黄蓉,一身橘色的衣裳,邪气又顽皮。来,我们来听她主演的另一部电视,《决战玄武门》的主题曲。独霸高处,心中可有感慨?”
  她和听众一起听完这首歌,接着说:“今晚的主题是《江湖梦》。{dy}位男生讲述了古龙的小说,非常动人。我们再来请进这位等候了很久,拨打87651245的朋友。”
  接下来的听众顺着林蓼蓝刚才说到的,谈论起黄蓉,也就是翁美玲起来……整个夜晚,不停地有人打电话进来,场面甚为热烈。韩九月笑着说:“蓼蓝有成为名DJ的潜质嘛。”
  “还真看不出来这家伙平时闷声不响地看书,心里还是有满多想法的呢。”刘莲说。
  节目的{zh1},林蓼蓝放了《沧海一声笑》。在音乐里,她说:“一花一世界,甭管什么杨过,王小石,展昭,西门吹雪,萧秋水或四大名捕,还有别的什么人,只要侠气存在,你,就是自己的英雄。这首歌,送给你们,和正在收音机前守候我的节目的,我亲爱的姐妹们。祝福你们,下次节目时间再见!”
  节目完毕,已经赶不上回程的末班车。电台领导为此给林蓼蓝分了一间9个平米的房间,容她在那里栖身,次日清晨再赶回学校。
  这之后几天,女孩们过得很平静,陈苔藓照例踢球、看球赛,写评论,刘莲上课,做实验,发呆,韩九月听了教授的话,打算好好完成两幅作品,参加某个评选。
  每天中午,广播里会播放很多好听的歌,大家坐在窗边或柳树旁听歌,对面楼上某间男生寝室种了一盆绿萝,搁在窗台,错落地吊下来。一对恋人坐在石凳上卿卿我我,栅栏后的一角开着粉色夹竹桃,女孩的裙子上也开着粉红的花朵,在风里荡着。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充满情侣的味道。我喜欢鲜花,城市里应该有鲜花,即使被人摘掉,鲜花也应该长出来。韩九月哼着歌,站在画布面前。桌上铺着蓝色格子的棉布,窗台上的兰花叶子闪烁着阳光,收音机里传来怀旧老歌,潜伏着柔情蜜意。
  她的画作差不多完工了,画面是妖娆的女子在跳舞,梳发辫,印第安风味,眼睛细长,极媚人,嘴唇性感,斜戴帽子,充满挑逗,是一张走运而享乐的面孔。然而她的身体,是一具腐烂的骨架,扭成蛇的姿态,白骨和白骨之间,开满了鲜花,大朵大朵怒放,招摇恣意。
  这幅油画的线条很粗暴,笔触有一种接近疯狂边缘的感觉,厚涂、刮磨,出现很多凹痕,显得斑驳疏离。
  在陈苔藓的提议下,韩九月画了一组,画面相同,只是大背景依次为:雪崩、洪水、大火、诡雾。女子就在这自然景观面前狂欢,有着醉生梦死的气息。陈苔藓给她配了词:我们就是如此,殷勤地奔赴死亡。
  刘莲坐在桌子面前看着这一系列的画。林蓼蓝倒杯水喝,说:“我觉得,阿九的画很个性,肯定能得奖。”
  韩九月回过头来笑:“你不觉得,非主流?”
  “哎,剑走偏锋嘛。”陈苔藓说,“阿九,苟富贵,勿相忘啊。”
  “好说,好说。”
  韩九月的画果然在校文化艺术节上拿了油画类{wy}的一等奖,有评论这么说道:“这组图有一种怪诞、迷狂、动人的哀伤。画者笔下的女子像一只外表光鲜内里却在腐败的苹果,美丽且堕落,包含了生命的汁液,辛辣芬芳,从中看到快乐和无邪,看到生与死之间流畅的转换,生之欢愉,死之迅疾,就这样先后出现。生命旦夕祸福,不如趁早尽欢……这是我所认为的,画者想要表达的主题。”
  评论者仍是那神秘的翊君。刘莲没能收到他的回信。虽然那封信搁在窗台上,当天就被人取走了。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个男生到底是谁,他的眼光甚为犀利,给她的每篇评论都说到点子上,对韩九月的油画也是一语中的。这下连韩九月也着急了:“连城啊,你那封信可能是调侃味道太浓了,咱好好写一封,行吗?我想见见此人呢。”
  写给翊君的信石沉大海。不知道他是没有收到,还是不屑回信。刘莲只能确定写给江淮的信,他是收到了。那天,文学社开会,会议结束后,江淮叫住了她。毫无边际地说了半天话,他突然说:“你喜欢诗歌吗?”
  刘莲心里一凛,故作坦荡地说:“喜欢啊。李白、苏轼、辛弃疾、纳兰容若……很多呢。你呢?”
  他含笑道:“那么,当代诗歌呢?”
  “呀,看得不多,偶尔看看海子、顾城什么的。”刘莲继续装糊涂。
  江淮笑意更深,嘴角轻轻上扬:“那么……席慕容呢?”
  “看得不多呢。”刘莲硬着头皮道。她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几乎会背她的每一首诗歌。
  江淮微笑。他的脸色永远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眼睛的一睐,却狂野性感,让人刹那心旌神荡。他说:“她的诗不错,特别是那首《盼望》。”
  刘莲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啊,你收到我的信了嘛。”
  江淮根本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抬腕看表:“我先走。学生会还有事情。”
  刘莲喊住他:“师兄。”她喜欢这么喊他,好似回到武侠小说里。那些江湖故事中,师兄师妹通常是青梅竹马的。
  他回头,暮色中,他穿着白色的外套,身姿挺拔,笑起来非常豁达,除了他,她此生再也不曾见过哪个男人能将白色穿得这么好看。他说:“有事?”看着她,好象要看到她眼睛深处。
  她犹豫了一下,说:“没事。”
  他走了。
  当天晚上,刘莲回到寝室,坐在灯下翻看席慕容的诗集,第65页,那首《盼望》。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很多年后,刘莲会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初次给他写信,就挑了这么一首?字字句句,如同谶语,预示了他们必定无法善终的一生。
  而当时,她只是坐着,发呆。她想,他既然知道是我写的信,很快会给我回音吧?她想着,睡了。是夜,江淮入她梦中,好象是十多年后吧,他们重逢了,他已年老,头发都掉了不少,腰板也不直了,穿着寒酸的衣服,她抚着他的头发,落下泪来。她好难过好难过,她痛恨他的妻子,她想,一个怎样的女人,有幸可以夜夜拥你入怀而不加珍惜?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半,夜色沉重,下铺的林蓼蓝又去电台做节目了,不在寝室,韩九月睡得正熟,她下铺的陈苔藓竟也不在。
  刘莲翻了个身,再也睡不着,披衣起床,想到阳台上吹风。门竟是虚掩的,她心一惊,想起入夜前自己是{zh1}一个睡的,她还记得把门栓插上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带着疑惑出门,看到陈苔藓的背影了,立刻明白了,原来这孩子也睡不着,先起来了。
  陈苔藓坐在阳台上,把脚晃荡在半空中,抽烟。听到响动,头也不回。刘莲走到她旁边,也学着她的样子,坐了上去。陈苔藓说:“小心。”
  刘莲冲着她笑:“怎么,也睡不着?”
  “是啊。”陈苔藓把脚晃啊晃,风在脚下过,好是凉快。
  “我梦见江淮了。他过得不好。”刘莲告诉陈苔藓自己的梦境。
  陈苔藓沉默地听着,又掏出一支烟抽起来,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她讲的是博尔赫斯的《两个人做梦的故事》。说是开罗有个浪荡子有一座父亲留给他的花园,花园里有一棵无花果树。浪荡子做了一个梦,醒后照着梦境的指示出发去伊斯法罕寻宝,途中遭遇了沙漠、匪盗、偶像崇拜者、河川、野兽以及种种危险。到达伊斯法罕,却被城里的巡逻队误当作盗贼给抓了起来,并挨了一顿打。巡逻队长听了他竟是因了梦的引导来才这里的,笑得快要断气,他放了浪荡子,并告诉这个蠢货说,他自己多次梦见开罗一个花园的无花果树下埋着财宝,但他就不会相信。浪荡子回到开罗,在自己花园的无花果树下掘出了财宝。
  “苔藓,你要告诉我什么?”
  “连城,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你挡也挡不住。就算不在这里出现,某个拐角,你会发现奇迹,东方不亮西方亮。”陈苔藓把烟头丢到楼下,那一点点红光,打着旋儿落下去。
  没有风,夜无边无际。1999年,4月。有一对老鼠在月光下相亲相爱,陈苔藓专注地看着,笑了起来。
  楼下有个男生送晚归的女生回来,已经不可能叫舍监开门了,那男生踩着一辆倒霉的自行车,女生踩在男生的肩膀上爬上楼梯转口。刘莲轻轻地碰了碰陈苔藓,朝那边努努嘴巴。
  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可说,都沉寂下来。夜那样静,可以听到很多很多清晰的声音,风的响声、云的微笑、杨花飘落了。对面男生宿舍楼掩映在梧桐树叶的那一端,枝枝桠桠间,只看见一个轮廓。
  刘莲轻轻唱起了《海上花》。反反复复地唱那几句:睡梦成真,转身浪影汹涌没红尘,残留水纹,空留遗恨,愿只愿他生,昨日的身影能相随,永生永世不离分。她又想起江淮了,他的样子,样子。看到他寸寸微笑都心花怒放。那些爱,在无数个清晨或者黄昏,盛开,再盛开。
  陈苔藓抽光了一包烟。喝掉了两大杯水。很多夜晚,她就这样,坐在阳台上,到天光明亮。学校的保安很负责,整天打着手电,晃来晃去。有一次,他看到她,以为她想不开,站在楼下气急败坏地叫,又怕吵醒学生,声音压得低低的,一个劲儿劝她。陈苔藓嘻嘻地笑,告诉他:“我在晒月亮,吸收月亮精华好成精呢。”
  保安也笑,站了看了半天,发现她确实不像闹xx的,这才走开。如此几次,也就彻底放心了,不再管她。
  天亮了,早起的同学端着盆子到洗漱楼刷牙,看到这两个怪物坐在窄窄的阳台上,吓了一跳。
  林蓼蓝上午还有课,乘最早的一趟公交车回来了,右手提着给室友们带的早餐,扬一扬,左手拿着几封信。
  刘莲抢过信,嚷嚷:“谁写的呀,谁写的呀?”
  “听众嘛。”
  “哈,我们的蓼蓝要成名啦!”
  信都拆开了,其中有一封,洁白的信封上,可爱的小卡通字,写着“春分”收。林蓼蓝拿过来,很珍惜的样子。
  考上电台DJ之后的时光,每个周二和周六的下午林蓼蓝都在电台,晚上8点的节目,下午三点钟去,对着满桌子的信,音乐,阳光照进来,地老天荒的昏黄。夜慢慢地浮上来,她坐在调音台前,热线开始之前1个小时已经有电话在等,两盏小绿灯闪烁不宁。
  第三次节目那天,林蓼蓝又收到了一沓信。阳光落在花花绿绿的信封上,她一封封拆开看。就这样,和此生的爱人沈默终生相遇。
  这之前林蓼蓝收到了不少听众的信,但毫无疑问,沈默的信打动了她。她用黑色的笔写字,字和字之间的间距很小,是一个人细细密密的过往。
  {dy}页信纸上,她画了几条胖胖的鱼,吐着泡泡,旁边写着:我是一条鱼,两点钟的时候我长出了一双脚,我就把脚洗了,两点半我的手也长出来了,我就爬上了床铺。我是一只肚子痛的鱼,我不停地喝水,然后吐很多泡泡。哼哼哼,也许是胃痛,不过我不知道胃是不是长在肚子的左边。到了六点钟的时候我会变成一条大鱼,如果明天太阳突然出来了,我就会变成鱼干的,所以我躲在家里,不出去被人吃掉。
  下一页信纸上,她说:我还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在阳光下吗?如果没有灼热的感觉,那么,什么让我不再思考?思考的我,是正在思考死亡的我,死亡的我,是正在走向死亡的我。
  在这封信的末尾,沈默抄录了一首歌给林蓼蓝,是《滚滚红尘》,署名是深墨。林蓼蓝想她是懂得之人,也足够的敏感,也许会有嚣张的作派。她猜她有一颗泪痣,会像个小痞子一样,晃荡在校园的路上,塞着满满的耳机,在绿叶间漫不经心着自己的影子。她的地址是距离林蓼蓝的学校大约六站路的某间大学,离电台倒是近的。
  她将那封信读了几遍,在午后的办公室睡着了,桌子里有一点木头的清香,闻见了深墨的影子。
  当天的节目里她读了这封信,将《滚滚红尘》送给沈默。彼时,她并不知道,一场情缘,就在这不可预料中,悄然拉开序幕。
  12
  晚上四个人都没有事,呆在寝室里各看各的书。林蓼蓝拿支铅笔,画设计图,刘莲在做高等数学题,韩九月在画画,陈苔藓翻《体坛周报》。
  电话响了。韩九月过去接。听了半天,哈哈笑起来。原来那端在播放鬼故事,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通过电话线阴森森的传来:“如果,你还想再见到我,就请到广场对面来等我……”陈苔藓跑过去听,也笑了:“这是谁给我们点的呀?”
  此后电话隔两分钟响一次,都是同样的内容。林蓼蓝说:“干脆把电话线拔啦。”
  韩九月不同意,她每天晚上都要和何许讲电话的。
  折腾到午夜,电话铃声仍在响着,连脾气{zh0}的刘莲也不耐烦了:“这谁啊。”
  接连几天,寝室都接到这种骚扰电话。陈苔藓一跺脚,拉着韩九月到电信局买了一个来电显示器,又办了开通手续。她们守在电话旁边,果然,和前几日差不多的时间段里,那要命的鬼故事又来了。这回可就清楚地看到电话号码了,原来是对面男生宿舍楼的一间寝室。
  韩九月说:“咱也报复他们吧。”
  “好啊好啊,蓼蓝,你去逗他们!”陈苔藓眼珠一转,说出整人手段。
  林蓼蓝就坐在电话面前,一本正经地模拟电脑人声,她们几个笑成一团。
  “您好!这里是电信局监测系统,为了监测您的电话线路通话质量,请您从一数到十,按#号键结束。”
  那边真的有人认认真真地从一数到十。
  “再请您从十数到一,按*号键结束。”
  对方又照办了。
  “谢谢您的合作,您的电话路通话质量良好。”
  类似的把戏又玩了好几次,比如,“您好,您的朋友为您点播一支歌曲,动力火车的《当》。点播祝福来自72443985……”那边洗耳恭听,听到的是勺子敲饭碗的声音: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接着是“歌曲播放完毕,谢谢收听,再见。”
  次数多了,想来他们也意识到这是个反击行动,午夜鬼故事的骚扰电话再也没有打来了。
  接下来是春季运动会。说是春季,其实已经到了5月了。女生永远是忠实的啦啦队,还特地打扮漂亮点,递水擦汗什么的,男生很有面子的。操场上熙熙攘攘,标枪、跳高、3千米……人和人擦肩走路,小步奔跑,大声叫喊又彼此陌生。
  何许报了3千米长跑,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运动服,白色球鞋,站在起跑点做着准备活动。韩九月手里拿着矿泉水,站在一边。距离她不远处,是几个暗恋他的女生。饰演过白雪公主的陈橘拿着白毛巾,也等着他。她的长发扎成马尾,粉色宽大外套,下面是白色的线织裙子,粉色的鞋子。
  韩九月看了她一眼,她马上瞪过来。九月就笑笑,其实她心里,是很喜欢橘子的,那么可爱的长相,像极了古天乐版的《神雕侠侣》里的襄儿,雪吹化的模样,甜美单纯,叫人怜惜。
  何许得了第三名。韩九月站到终点线,把矿泉水扔给他。陈橘赶紧冲过去,给他擦汗。何许看着她,接过去,自己擦,边擦边说:“橘子的长发真好看。”
  学校颁发奖品别出心裁,居然是一套洗发水、洗衣粉、洗手液,装在一个大礼包里,很漂亮,他去领奖,随手给了身边的女生。
  陈苔藓拿了短跑{gj},大伙儿就闹起来了,叫嚷着请客。众人去了一家大排挡,点了田螺、龙虾和啤酒。远处有一家音响店里传来《约定》的旋律,唱的是秋天,漫天黄叶纷飞。
  韩九月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吃龙虾,何许说:“吃死你这个女人。”韩九月说:“能死在食物上倒也不错。”陈苔藓站起身,和他喝酒,划拳,嚷嚷小蜜蜂,笑得放肆极了。
  陈橘坐在何许的另一侧,抿嘴笑。她是何许执意叫过来的,说是相识一场,大家都是朋友。韩九月倒没说什么,刘莲和林蓼蓝私下里嘀咕:“这何许有毛病吧,明知道陈橘喜欢她,还拉过来气阿九。”
  吃完饭,大家分头行动。韩九月顶着一头蓬松的长发,神情骄傲,看人的眼神充沛明亮,和何许坐在围栏上放肆地笑,不知节制地吃价格低廉而甜腻的冰淇淋。青春淋漓得像奶油一样堆砌,丰满的泡沫恣意挥散。永远的十九岁。这是个值得一再怀念起来的年纪。
  他们谈论学校最英俊的男生和最美丽的女孩,他说:“阿九毛毛,你连女生都要关注一下啊。”
  韩九月说:“嘿嘿,通吃。”
  何许说:“呀,陈橘走过去了,我觉得她长得很好看的。确实像个公主,她一笑,我就会脸红,她的长发好看。”
  韩九月说:“你暗恋她啊。”
  何许大笑:“我消化不好,美色只能浅尝即止。”
  韩九月就陪着他笑。陈橘站在不远处,黯然离去。他们没有看到她。
  何许开始唱歌,一首接一首地唱给韩九月听。当他唱完老狼的《流浪xx的情人》,她突然想到了《青春无悔》,摇晃着他的手臂:“唱给我听吧!我很喜欢呢,何许,我很喜欢这歌词呢,中学时代,还抄录过。真的呢,你唱啊。”
  他却不像以前那样爽快地唱了,只楞楞着。她推他一把:“怎么了,不记得歌词了?那好,我念一句,你唱一句吧。”
  可是何许不答应她。她又摇晃他的手臂:“你唱嘛,唱啊。”
  他猛地把她抱住,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狂乱地亲吻她。过很久,才放开她,说:“阿九,换一首吧。”
  在当时,韩九月无从了解他的心绪,不懂事,还追问:“何许,怎么了?你怎么了。”
  何许一副很疲倦的样子:“阿九,我有些累了呢,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了,得回寝室休息一下。”
  韩九月还想说点什么,看见他陡然失却了神采的脸庞,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暗暗迷惑于他的神情,看到他眼里依稀有泪光,还有张皇。
  此后的几次约会里,她又让他唱。没来由的,就是喜欢,固执啊,一定要听这首,并且,他越是不唱,越是吵他得厉害。她大约还是孩子心xx,也不顾他已经微愠的脸色,仍在坚持。他终于说:“阿九毛毛,给我时间,我唱给你听。”但一直不曾唱过。这在韩九月心里,成了谜一样的事情,老想着要解开。
  晚上,林蓼蓝照例打开收音机,准备收听每晚9点到11点的欢乐调频栏目,却听到一则让人义愤填膺的消息:北京时间1999年5月8日清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以数枚导弹袭击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造成3人死亡,20多人受伤,馆舍严重毁坏。
  报道还在继续,整个学校瞬间就沸腾了。对面男生宿舍楼人声鼎沸,不时有人从楼上扔下开水瓶、脸盆以示愤怒。女生寝室也闹成一片。女孩子纷纷走出宿舍,楼道上站满了人,放眼望去,一张张悲愤的脸。
  收音机里继续发布着消息:某某大学等几所高校数百名学子组成游行队伍,正向设在这座城市的法国领事馆挺进,目前,队伍已行进到……
  这时,男生那边有人在叫:“同学们!我们也去!”马上一呼百应,从不同寝室传来的和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陈苔藓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呼喊,忍不住也跟着喊了一声:“谁是带头大哥?”
  这段时间学校正流行收看黄日华版的《天龙八部》,该剧里的一大线索就是“追查带头大哥”,让多少人欲罢不能地锁定频道,她这么一说,自是妙趣横生。
  有些情绪激进的男生已经行动了,贴大字报,上书“血债血还”,又组织队伍,举着火把在校园里唱着《国际歌》,向校外走去。
  行到大礼堂门前,队伍的组织者头缠白布,举起拳头,大力挥舞,喝道:“我们要捍卫国家的尊严!”那模样像个要剖腹xx的日本浪人。
  那时候……呵,那时候真是年轻啊,白衣胜雪,激情万丈。不知多年后他回想起校园往事,会不会想起这些?
  学生处处长闻声出动了,带着几个保安匆匆地赶过来。他们拿着大喇叭,喊话道:“同学们,你们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作为一个中国人,大家谁不感到愤怒?但是,请同学们能稳定情绪,控制心态,切勿盲目冲动!已经11点了,请大家回寝室休息!”
  队伍里有人嚷了起来,声音淹没在更大的回应声中:“好!”
  军令如山倒,人群疏散了。喧闹的校园静下来了,讨论已从室外转向寝室内。
  第二天,全校召开大会,学习讨论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xxx代表中国政府郑重发表的声明:
  “北约这一行经是对中国主权的粗暴侵犯,世界对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的肆意践踏。中国政府和人民对这一暴行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和严厉谴责,提出最强烈的抗议,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须承担一切责任,中国政府保留进一步行动权。”
  晚上收看《新闻联播》的人空前地多。在以“偿还血债”为主题的班会上,同学们热情高涨,言论中肯,一些女生甚至当众落泪。
  ……是不是只有在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才有着这样的热血呢?
  陈苔藓没哭,她面前摆着一本书,翻看的那一页写着这样的句子:
  “曾几何时,五陵少年竟亦自洗碟子,端菜盘,背负摩天大楼的沉重阴影。而那些长安的丽人,不去长堤,便深陷书城之中,将自己的青春编进洋装书的目录。当你的情人已改名为玛丽,你又怎能送她一首《菩萨蛮》?历史健忘,难为情的,是患了历史感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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