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友明: 土楼之恋(长篇选载)(第3-4章)_虔野星文_新浪博客

第三章  云岭墟场

 

        新社员没有农具,队里就要安排人到云岭墟买。队长大山就把这事交给云娘了。

        这{yt}早上多云,太阳偶尔露面,估计不会有大雨,云娘带着龚馨、张剑驰、管成坚下云岭墟买农具。因为要走山路,他们又要到公社粮站买国家供应知青的大米,所以队长又派了两个小伙子下山帮忙。

        原来文徇、文芳也吵着要去,因为路途太远,剑驰说服文芳,只让文徇跟随,文徇喜得无不应承。

       文娟没有吵,因为她根本不想去,只是要剑驰下墟为她买点小礼物,吃过饭就跟着孩子玩耍去了。剑驰答应为她买一个玩具,最理想的是一辆玩具小火车。

      当剑驰他们一行人出发的时候,文娟在楼外的打谷场禾埕踢毽子,边踢还边唱着歌儿:春风吹汽笛响,火车向者韶山跑......龚馨接着她的歌词唱着:穿过树林跨过河,一路欢笑一路歌……

       看到无忧无虑的文娟,龚馨感叹起来,下乡了,往后的路,会是“一路欢笑一路歌”吗?剑驰内心何曾不是如此。

        闽西南山区每五日一墟,每逢墟日,山民们都要到此赶集。很多人把自己的土特产,比如烤烟、家畜、蔬菜和水果带到墟场出售,并买回自己的生活用品。云岭墟是在云岭公社的驻地,专门建立一排几十个铺位的街廊供农民们摆摊,铺位不够时,粮站、饮食店、布店、农具店百货店的门口也是排摊的地点。墟场附近有卫生院、小学、饮食店,是云岭公社十五个大队两万多人口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云娘是生产队队委,有文化又能干,她非常喜欢这些新来的社员,从岭下村出发,一路到云岭墟场,她一直不停地和大家说话。她指着远处的一片山田:“那是我们生产队的梯田,你看草长得多高,要劈田岸,劈田岸就是把这些草劈掉,否则稻田阳光不足,产量减少。”

        龚馨不解地问:“那田岸为什么要用‘劈’呢?为什么不说‘劈田草’或是‘割田草’。”

        “这你就不懂了,过几天上山田你自然会知道。”

        张剑驰也不解:“我看这山上的松树和杉树很多,可是为什么都不是很高大?”

        云娘感慨地说:“自从五十年代初公路开通之后,因国家建设需要,沿公路的大杉树基本上都被砍掉,只留下小的自生自灭,杉树质量比松树好,需求量大,供不应求,所以现在在山上很难看到大杉木。我们土楼的木柱门窗都是用杉木,现在如果要再盖一个大土楼,要找那么大的杉木都很难。留下的松林业不多,只能限量砍伐。俗话说在山吃山,树砍了,造林跟不上,所以如今我们的山林是没什么可吃了。”

        龚馨关切地说:“我们最关心的是社员收入怎样?生产队工分值高吗?”云娘坦诚地说:“是不高,去年分红,每工分才四分钱,这还是较高的,有的生产队队在更偏僻的山里,气候冷,产量低,每工分只有、一、两分钱。”管成坚瞪大眼睛:“天哪!一个全劳力{yt}含辛茹苦才四毛钱?还要养活一家人?”

        云娘不屑地说:“没办法?!我们山里人不是这样世世代代过来了,还能盖这么大的土楼,你放眼世界,可以找到比永昌楼更高更大的民居吗?”

        管成坚竖起大拇指:“说得不错,看来我们还是要好好接受你的再教育。”

        他们边聊边走,眼前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风儿过处,溪岸有很多枝叶袅娜的小树顿时时摇曳生姿,溪中露出的石头,形态各异,但都被溪水冲刷得没了菱角,似乎在平和地诉说着那些已经久远了的沧桑历史。溪水很浅,只有一、二尺深,没有木桥,只有在水面上每隔一、两尺铺着一块大石头,石头较平的一面露出水,让你踩过。可以看到石头缝里的各种小鱼在游来游去。溪边排列着许多圆润溜光的捣衣石。

        云娘说:“到了傍晚,这里的河滩便热闹起来,喧嚷起来。女人们都来这里浣衣洗菜清涮农具家什,同时说三道四,家长里短,交流着乡间各种信息。”

    成坚说:“那就是村妇们每日一次不请自到无拘无束的民间聚会。地点是在每个村土楼下的的小溪边。云娘是最有故事的哇。”

          云娘说:“故事当然有,比如就说这小溪跳石的故事,你们下乡{dy}天来时下雨,溪水上涨,这跳石被水淹没,你们又带着那么多大家具,所以我们走公路,就要过那个石拱桥。今天天气晴朗,溪水较浅,可以不脱鞋淌过去,不过大家要小心啊!”她说着卷起裤管,{dy}个下水。龚馨拉着王文徇跟在她后面。

        管成坚根本不把这石头放在眼里:“我喜欢看着溪水轻轻的摩挲着石头,伴随着潺水声随我们一道前行,这小溪比阳澄湖更美。”他大摇大摆迈着八字脚下溪,唱起沙家浜:“朝霞啊!映在阳澄湖上... ...”还模仿郭建光的手向前一挥,故意摇摇摆摆走着,到溪中时,重心不稳,不小心一脚踩滑了,整个人就像一个竖立的木桩横倒下来,好在水不深,但他也湿了半身水,他朗朗呛呛从水里爬起来,擦了一把脸,惹得大伙儿笑坏了肚子......

        几十米远的溪面上是一个深水坛,有人撑着竹排,好像在撒网捕鱼,别有一番浪漫。管成坚有想法了:“如果我住在这个水坛边,不愁没鱼吃,听说山溪的鱼很好吃啊!”

    云娘笑道:"你想得美啊!那里有我认识的一个姐妹,你嫁过去不就可以如愿了?"

        管成坚哼了一声:“如果是漂亮的农家妹妹可以考虑。"”

        张剑驰冲着他啐道:“说不定最丑的农家姑娘也不要你。”

        管成坚不屑:“那{zh0},农家姑娘真的看上了我,那我就倒霉了,我可不想在农村成家立业,除非是......”管成坚欲言又止,看着云娘狡猾地笑着。

        云娘满脸涨红,拾起一块鹅卵石朝管成坚掷去,管成坚飞快跑过跳石。

过了桥,沿溪而上,看到岸边有座积满了尘土的灰蒙蒙的石碓,碓下旋转着一台水车,咿咿呀呀的。似乎讲说着永远讲说不完的故事,吟唱着永远吟唱不完的歌。

        这是他们一生中{zh0}的年华,精力多得处发泄,吵啊闹啊耍贫嘴啊,连过河也折腾起没完,

 

云娘在墟场卖烤烟,遇到中学同学陈东勇······

 

        到了墟场,成坚首先喊肚子饿了,云娘就带大家到了公路旁的一家饮食店吃点东西 ,里面有十来张饭桌,除了卖面条和简单的饭菜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食物可以选择的。

剑驰问了一下,{zxc}的食物是炸五香,可是卖完了。成坚还想到别的餐馆看看,云娘说:“你美着吧,整个墟场就是这么一家餐馆,还是国营的。”听到云娘这么说,成坚就不哼声了。

一毛钱一碗面条,厨师还很细心地在上面放上那么几叶油炸的葱花。每人吃了一碗,抹抹嘴出了饮食店,云娘就带大家 就到了对面的农具店。

这只是一个两个门面的店面,各种农具就摆在木架上。张剑驰看到很多不同种类的农具:锄 年头只有一种,斧头就有好几种,刀的种类更多了。他对一种像对开的葫芦形状的刀片很好奇,问云娘:“那是什么刀?”云娘说:“那是劈田岸刀”

剑驰再看到好多种形态各异的刀,云娘不等他问,就一一介绍:“那是砍柴刀、镰刀、镰钩劈刀、劈草刀。”成坚不解地问:“这农家刀也这么多啊!”

云娘笑吟吟地说:“土楼山区树多,草多,所以刀也多,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些刀的不同用途。砍柴刀和镰刀你们都见过吧,劈田岸刀、镰钩劈刀和劈草刀就只有山区有了,把劈田岸刀和镰钩劈刀放大2倍,几乎和古代的兵器钩连枪和金背刀一模一样。今后你们就会知道我们农家的种种‘刀法’。”

剑驰谦卑地回答:“看来以后要好好拜你为刀师了。”

云娘扑哧一声笑起来,那笑声像铃声一样悦耳,仿佛是从戏台上走下来的穆桂英。

    他们买好了锄头和几种的农具之后,云娘又带他们到小百货店买束腰巾,每条腰巾才五毛钱。她说:“这里男人上山下田干活都要束腰的,束腰才能保持身体轻盈。”成坚接过腰巾就把腰束好,挺起胸膛说:“看啊!大家都成为真正的农哥了。回家吧!”

        云娘看看天色还早,对成坚说:“等一会儿,我还要到墟场把这几包烤烟卖了。”原来她今天下山时,夸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的就是烤烟叶。

        龚馨疑惑道:“你每次下墟都卖烟啊?”

   云娘坦然面对张剑驰说:“我们农家人在生产队的收入只够买口粮,平时开销都要靠副业和家庭收入,比如甘蔗、烤烟、鸭蛋和蔬菜。常常身无分文下墟,卖了才有钱到商店买东西。我这每斤烟叶可卖约一元钱。我的弟弟妹妹上学费和文具费还靠这钱呢?”说着,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沉郁,张剑驰注意她的神色,可以看出她的心里装着很多痛苦的无奈。毫无疑问,山里的农民生活还十分困苦。

       龚馨关切地说:“你去吧,我们还要到粮站买米,我们知青每人每月有政府供应三十斤大米和8元,但只享受半年。”

      王文徇说:“你们每人每月8元,我们全户的每人每月才6元和24斤大米。”

       云娘微笑着说:“原来单身知青和城镇居民还有区别啊!”

       张剑驰用不在意:“这是不合理,不是一样下乡吗?不过半年后大家就都一样了。”

        云娘眉头一皱:“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多数村里人粮食都快没了,正等待政府的回销粮呢?你们现在是比我们好多了。”

        龚馨问:“什么回销粮?没听说过。”

        云娘解释:“回销粮就是政府每年在冬春粮食生产青黄不接时,把原来从生产队统购的粮食中再平价回销卖给生产队。回销的数量并不是原来统购的数量,有的困难村落可以不统购又享受回销粮。在云岭公社的十五个生产大队中,几乎每个生产队都要接受政府的回销粮救济,否则社员在每年春夏之交无米下炊......”

        王文徇一边听着,暗暗为云娘着急,插嘴说:“云娘姐,你家最近有没有米啊?我今天买的米分一半给你家。”王文徇拉了拉云娘的手。

云娘笑了:“傻妞丫头!我怎么会没米吃,我天天吃干饭,稀饭都不吃。”

张剑驰惊讶:“真的吗?”云娘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政府不会饿死人,政府每年给我们队的回销粮食非常及时。这里山高说冷,吃稀饭受不了。我们每年都收成不少蕃薯,有时真的米缸翻天了,吃蕃薯也能顶一阵子,所以我们很少挨饿的。”

        张剑驰还是不太相信她的话,也许她不想诉苦。他佩服道:“你们这里的社员真能吃苦啊!”

        剑驰、龚馨和王文徇和云娘一起到墟场街廊,这个墟场街廊和江城的市场街廊几乎没有两样,焕发着浓郁的乡村小镇风情。他们好像回到了江城的菜市场,他被山区的穷困而导致的忧郁的心情变得稍稍的轻松起来,嘴里就轻轻哼起歌来:“春风吹动了岸边垂柳水中化美影,挽手祝福你转战南北,愿郎建奇功……”他听说这首歌是西哈努克最喜爱的歌曲,西哈努克被夺去政权只好“转战南北”,而现在他们下乡“转战乡村”,实在无奈,只好拿西哈努克来共鸣了。

        成坚等几个小伙子买完米后,在周围闲逛,遇到了几个也是同一批来下乡到江城知青,看来大家落户的队都很困难,有个瘦高个知青说:“我们村里的工分值才两分,全劳力干{yt}才两毛钱,干一年还买不起生产队口粮。唉!这日子咋过啊!”

        “怕什么!没饭吃就回城,这里到家里只有一百公里,{yt}就到了。”成坚不在乎地说。他说得不错,闽西南山区离闽南沿海不远,后来很多单身知青经常回家,有的扒车,有的骑脚踏车,有的走路,他们这些知青比起下乡在草原和边疆的北京上海知青真是幸运多了。

      已经是下午了,墟场的街廊已经不那么拥挤了,地上到处是扔掉的果皮、菜叶和烟头,云娘很容易找到一个摆摊的空地,打开背包取出一张塑料纸,铺在地上,再取出把七、八包用旧报纸包装得整整齐齐的烤烟,摆在塑料纸上面,打开其中的一包,那烟色是桔黄的,烟丝也切得很细。

      “你家这烟是怎么种的?很好啊!”王文徇用手揉揉烟丝,很柔软,手指上都粘上光滑晶亮的烟油。她爸爸王祥在xx中被戴上“漏网地主”的帽子之后,从来没抽烟的爸爸也开始抽了,抽的烟丝色泽黄里透黑,干巴巴的像烧焦的树叶,她多次对爸爸说,不要抽那种劣质烟,要戒烟,可是老爸就是不听,没想到闽西南山区也有这里有这么好的烟,这回老爸更戒不掉了。

      云娘说:“我们农家家家户户种烤烟,种植季节已经快到了,队里会分配每人二厘的农田自留地,你们家也要种烤烟,烤烟是我们的主要家庭收入之一。”

        王文徇看到有一个男人过来,抢先打招呼:“要买烤烟吗?”

        云娘接着说:“买烤烟啊!每斤一元。这烟质量很好的,摸起来很润滑,烟油分足,气味香,味醇和,纯度高,抽一根看看。"

        “太贵了!“那人看了一眼就走了。

        ......

        又有人来了,她又忙着招呼客人。

        “怎么是你?云娘。”来人说。

        云娘抬起头高兴地说:“你也来下墟啊!陈东勇。”

        “队里买化肥,派我下墟。”

        “唉!我们队里买化肥都没线呢?呵呵!这是龚馨,是城里来的知青,这是王文徇,从城里来的女孩......这是陈东勇,是我中学的同学,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生。”云娘忙不停跌地介绍。接着她向文徇介绍了陈东勇。陈东勇是云娘的同学,66届高中毕业生。

      陈东勇比云娘大五岁,以前是校足球队员。云娘很喜欢在下课后看他踢球,所以认识了他,他踢球或者训练时,总会穿一条白色的球裤,和他黝黑皮肤成强烈的对比,他的双腿奔跑起来是那么的健壮。那{yt},云娘独自穿过球场,碰巧东勇和伙伴们在那儿练球,就在一旁看着。东勇根本没有发现 她,一个不小心他脚下球“砰”的一声闷响,砸到了云娘的头,她当场重重跌倒在地面上,并轻轻的“啊”了一声。东勇闻声快步跑到她身边,轻柔扶起她 问:“对不起,你还好么,砸到你什么地方,要不我陪你去找医生看看?”云娘顿时慌了神,她忙把他的手拨开,跳起来说:“没有事,一点事儿也没有!”然后快步走开了,那一刻云娘觉得自己心虚得像贼一样在逃窜。从那天之后东勇见到云娘都和她打招呼,云娘也大大咧咧地说:“哦,你也好!”次数多了,东勇也觉得静挺有意思,却不知道怎么回话,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于是云娘就忍不住大笑出来。还有一次,她生了病,在操场散步,不小心被一个冒冒失失的队员撞倒,她一下子晕了下去,不知多久才醒来,醒来的时候发现东勇在她身边,原来是东勇看她晕倒之后,马上请校卫生室医生过来处理,他一直没离开一步。这件事使她很感激他,xx一来,学校停课,大家都回家了,也就没有联系。

       东勇看到两年不见云娘,云娘出落成一个漂亮大姑娘了,爱慕之意由然而生。喜悦在心头。“云娘好!王文徇你好!”他和气地说。

        “你也好!”王文徇看着这个陈东勇,身材高大,宽额浓眉,眼眸里闪着真诚、和善、豪爽的光,背着一个xx夸包,一看就知道是有文化的青年农民。

        “你爸最近身体好些吗?”陈东勇关切地问云娘。原来他在学校里就知道云娘的父亲得了慢性xx病,所以才这么问。

       “唉!还是老样子,他说一咳嗽起来就会喘,一喘起来喉咙里就会呼呼叫,吃药打针都不好使,这不,我呆会儿还要到药店买点xxx药片。”

        “请替我向他老人家问好,很久没到岭下了。”

        “你那次到岭下是看望你的舅舅,哪是专门来看我啊?”

       “顺路也是一点心意吗......”

        东勇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憨态可掬的样子煞是好看。

        她俏皮的白了他一眼,两人都笑了。

        陈东勇很认真地说:“我正要买烤烟,你的烟我都买了,我在福州的一个亲戚来了,要我买些烤烟回去。他知道闽西南山区生态环境很好,地形地貌有特色,是高品质烤烟产区。出产的烤烟香气飘逸,吸用的舒适感很强。”

        “真的!”

        “干嘛骗你?’

        “好吧!都给你。这是特选烟,刚从瓮里掏出来的,八包八斤。”       

        “这是十元,就这样吧,不用再找了。”

        “我身上没有零钱,真不好意思......”云娘身不由己地摸着口袋,其实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我还要去买肥料,以后见!先你父母问好。”陈东勇打断她的话,走开去了。

      龚馨刚才到墟场地方走动,回到云娘的地摊,看到云娘那样俭朴和艰难地过日子,对她既怜悯又敬佩。

        送走陈东勇之后,龚馨说:“我们回去吧。”

        云娘说:“八斤烟卖了十块钱,我要给我爸抓药,还要为我的弟弟买一双袜子,还要为......”她的眼神很沉重,那灿若星辰的眼眸,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和沧桑,竟仍清澈地如一汪秋水。看着东勇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压抑的情绪似乎已经从心中赶走。

        文徇听着他们对话时,就知道云娘父亲的病不轻,云娘的担子很重,所以她心里也很难受,情不自禁打断云娘的话:“云娘姐,我这里有二十元钱,是我这几年的私房钱,一分两分投进我的那个小铁盒,下乡之前才拿去换成钞票的,你拿去先用吧。”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焦急的看着云娘,憋得堵得胸脯发胀。

        “傻丫头,你留着吧!你们一家现在都没收入,刚来这里,什么都要重新开始,难着呢。”云娘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王文徇扭过头去,凝视着撒满清辉的山谷,两行泪水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回家吧!云娘姐。”龚馨拉着她的手说。

        云娘不慌不忙地说:“跟我一起到公社邮电局一趟,马上回来,就在这里不远。我这里有一包山笋干要送给邮递员老马,我认识他很久了,局里有剩余的过期报纸他就送给我,我看过后就拿来包烤烟。我们农家很多人包烤烟都要买纸呢,我们全生产队只有定一份福建日报,公社的报纸只送到大队部,有人到大队部时才带到队里,生产队的报纸见者有份,大都拿出包烟。"

        龚馨瞪着大眼说:"一张旧报纸也这么顶用,真想不到啊!"

        她们到邮局时,一位值班女营业员从柜台窗口探出头来说,老马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她们只好又等下去。过了一支烟工夫,才看到老马歪歪斜斜地骑着那辆邮局专用的绿色脚踏车回来。龚馨看着老马,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四十多岁,相貌平常,直感是这个人老练又不马虎。老马让她们到邮局里喝了一杯茶之后,拿出一堆旧报纸给云娘,云娘自然是道谢一番。

        出了邮局之后,云娘刚好在街上遇到张剑驰他们。剑驰刚才走遍整个墟场,才为文娟买了一辆小玩具火车。看到云娘拿着旧报纸,他疑惑地说:“这都是前几星期的报纸,拿着干嘛?”

        “用处多呢?”

        李卫国附合:“我们房间的石灰墙好像半个世纪没粉刷灰水了,比黑板还黑,以后多讨些报纸糊墙壁。”

    剑驰笑道:“还是你们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管成坚用脚踢了地上的一节扎菜的山藤:“你看这墟场到处是垃圾,就是看不到几片废纸。真奇怪!”

        云娘看着管成坚,抿嘴笑着。

        张剑驰拍拍管成坚的肩膀:“你真傻!我昨天到土楼外的茅坑大便,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堆剥了皮的碎竹片,原来是用来刮屁股的。山里人舍不得掏钱买手纸的。”

        管成坚拍拍自己的头:“怪不得我刚才进去前面那个大厕所时,看见有个农民用从地上捡起一片包鱼的旧报纸,不顾那鱼腥味,满不在乎地往屁股上抹呢?坑里丢着碎瓦片、甘蔗皮,死猫狗,大老鼠跳来跳去......”说着自己捂着嘴。

        云娘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打断了他的话。

        王文徇忽然想起什么:“云娘姐,下乡那{yt}我们家有一辆{yj}牌旧自行车寄在公社知青办, 把它拿出来寄在老马那里,以后我们下墟还可以用啊。”

        云娘很赞同:“对啊!先拿出来放在老马家里,他家就在邮局附近,从这里到梅山公社只有十几公里公路,又没有大陡坡,以后可以骑自行车到梅山玩。”

        管成坚不在乎地说:“不必了!车拿出来就扛到岭下,我看从云岭到岭下的山路,有七成是平坡,可以骑自行车,三成陡坡就用肩膀扛,没问题!到了岭下大队,十个生产队都是在溪边,小路较平,骑自行车基本没问题。”

        张剑驰顺势说:“还是你聪明,你等一下先扛车吧!以后车坏了,我负责修理。” 

      他们到了公社知青办,龚馨说明了要取车的事,公社党委常委、知青办主任郭兴安也是岭下人,他高个子xx材,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当他一眼看到龚馨的时候,非常高兴,因为他知道龚馨是江城市知青代表,以后知青办需要她帮忙的,不用说他自然是同意她们把车骑走。

        回家了,管成坚推着自行车走在最前,遇到上下坡,他就把自行车扛在肩膀上,平路时,他就骑上车,一会儿就把大家甩在后面。张剑驰、李卫国和两位青年个农民背着农具,云娘和王文徇拿着竹斗笠和棕蓑衣。看来是满载而归。

        路上,细心的剑驰发现文徇走在{zh1}面,感到有点不对劲,于是他放慢脚步和文徇走在一起,才发现文徇的眼圈红红的。他奇怪地问:“你怎么哭了?”

    王文徇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断断续续说出云娘家境的艰难。

         张剑驰对这小丫头徒然升起一种敬意,赶快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她:“别哭了!像个小孩,你云娘姐姐有困难,我们大家会想办法的。”文徇这才破啼为笑。

        回到永昌楼后,两位青年个农民帮他们把锄头装上锄柄,把砍柴刀和劈田岸刀装上刀柄。这样,每人出门干活有一把锄头、一把柴刀和一把劈田岸刀。这是土楼山区出门干活最常使用的农具。

        把干活的武器都准备好了,张剑驰兴致勃勃地对云娘说:“给队长说说,明天让我们开始干活。 

      云娘笑道:“快过年了,社员们都懒得干活呢,哪有活让你们干?”

        张剑驰说:“哈哈!你别骗我了,队里还有很多田岸没做,对了!你们说的田岸就是田埂,为什么要叫‘田岸’?字典里都找不到这个词。”

        云娘说:“这是我们山里人的习惯叫法,也许是我们这里的大多数山田都开在陡坡上,层与层之间的陡坡就像一道道岸墙,岸墙顶端才是田埂,田埂和岸墙合称田岸。而平原地区没有岸墙只有田埂,故称田埂。”

        张剑驰说:“你也是细心人,一个田岸和田埂就解释得那么详细,我国农村有很多梯田,可是我从没听说过有人称田埂为田岸,‘田岸’一词可以说是土楼山区独创性的农业名词,‘田岸’显得伟岸。我们路过云岭,常常可以看到一层层绿色的田岸总是围绕在一座座大气磅礴的土楼周围,土楼就像一朵朵黄色的菊花,数不清的田岸就像一层层绿浪围绕着菊花起舞,多美啊!”

        云娘打趣说:“你不是在写散文吧?想像力挺不错的。不过你明天去做田岸你就知道惨了,田里的水结冰,你要赤脚破冰干活。社员们想等气候暖和些再去,我知道前几天队长喊人去做田岸,都没人理睬呢?”

        张剑驰无所谓地说:“无谓啦!我这臭脚才不怕冰呢!我就不相信如果天气不暖和就不能做田岸了。”他已经把土话“无谓”活学活用了。

        云娘笑道:“是无谓的,说实话,天冷不是原因,别看田里结冰,脚踩下去就不知冷了,脚底下的田泥温度比水暖和多了。真正原因是评工分不合理。现在是大寨式评工分,政xx好,工分越高,很多真正干活的人分数却低了,挫伤了社员的生产积极性,那些成分不好地富子女更不用说了,生产队工分值那么低,干{yt}只得几毛钱,干跟不干几乎一个样,更不用说要过年了,有借口,不干!你也没法。”

       龚馨满怀希望说:“我去给队长说,他一定不会反对。别人能做的,我们也能做。”

       云娘胸有成竹:“我就是队委,我要做的事队长从来没有反对,这样吧,明天我带你俩、丽梅、成坚和卫国做田岸,老郑和周家姐妹就不要去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家三姐妹和村里的丫头到山上捡柴还没回家,否则说不定她们也吵着要去出工。

        回家了,剑驰把小火车送文娟,别提文娟有多高兴了。走了{yt}山路,他疲劳了,吃完晚饭之后就上楼上休息,在自己制的小墨水瓶煤油灯下看书,没有灯筒,灯芯艰难而苦涩地摇曳着昏黄的光。

        他先看了一会儿书,整理了今天的思绪。他习惯每天睡觉之前,把{yt}的事情用流水帐的方式记在日记上,不为什么,只是一种习惯。

        他想起下乡后这些日子的一切,想得最多的是文娟、龚馨和云娘这 三位女性。文娟是人见人爱聪明伶俐的小Y头。龚馨身上有一种高雅的气质。云娘却是有一种战争年代女英雄的风貌。和她们相处,一定有很多故事。今天,他感触最深的是云娘,她的气质很像屏幕上的“红湖赤卫队”的韩英,如果云娘出生在战争年代,她一定是个女英雄的,但是外表坚强的她,心里却是多么无助啊!要靠卖烤烟给父亲治病。他对今天的其他细小的事情也是很有感触的,比如热闹又脏乱的云岭墟场,却是难得的五天一个轮回的山村盛景;比如沿途看到杉树林的稀落,让他感受现代化交通对山林资源的威胁;比如他们一行走过小溪石跳和看到水车时那种吵啊闹啊耍贫嘴啊,仿佛是在欣赏一幅能动的中国山水画,这时他又觉得生活美妙xx;比如陈东勇和云娘老同学意外见面,他预见他俩会有新的故事,他俩的故事似乎和他无关,又似乎密切相关;比如文徇为云娘的处境流泪,甚至愿意把自己多年的储蓄支持云娘,让他对王家一家更加钦佩;比如大家把自行车扛到没有车路交通的岭下村,好像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傻事,但是它却真实地发生了......

        他在煤油灯下写完这些“流水帐”之后,已经是九点多了,他走出走廊想到凭栏边的茅桶小便,看看新社员的房间都关着,才敢方便一下。这土楼人家的茅桶都是放在外面回廊,家家户户是这样,只有女人是在里面用有盖的小茅桶。男人在外面方便,既使是三更半夜,也要开门出来。这祖宗传下来的习惯,你几天就习惯了。但是也要文明一些,不要让女同胞看到。

        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文娟姊妹的房间也熄灯了。他想,文娟这小Y头今天一定玩得痛快吧!这么小的年龄却来到这么偏僻的大山,住在这么老的土楼。他喜欢这个小妹妹,会呵护着她,看她长大。

 

 

第四章  冰田做岸

 

 

 

         第二天早上,云娘带她剑驰他们五个人{dy}次出工,来到一个叫“溪头墩”的一片山田做田岸,这是一片呈“S”形排列的,绕过一个小山墩的十几层水田,晚稻收割后的稻禾头还留在田里没烂掉。田里的水都结了一层约半厘米厚的薄冰。田埂很窄,只有一尺宽度,露出水面仅五、六寸高度,一半泡在水里,看起来一个重脚踩下去,田岸就崩塌。下水田干活,不管天寒地动,必须打赤脚,没一个人穿鞋。

    管成坚站在田边的小路上,双手插在裤带里,打了一阵寒颤,战抖着说:“真结冰啊!我以为是说假的,看来我们今天的脚都要变成冰淇淋了。”

    张剑驰鄙视说:“不想干你可以回去。怕死鬼!”挽起裤管就准备下田。

    云 娘不慌不忙地说:“慢着!越高层的梯田越陡,有的田岸有一、两人高,小心摔下来。越低层的梯田越平,在山墩转弯处还有烂泥田,最深的烂泥田齐腰,所以大家不要做烂泥田的田岸。如果万一不小心掉到烂泥田,在田水面半米之下都有架设百年不烂的松木条,脚踩着松木条就不会继续下沉。”说着她指了指烂泥田位置。

    管成坚奇怪地问:“齐腰深的烂泥田也淹不死人,怕什么?还有,你说那啥的?百年不烂的松木条!”

    云娘停了一下,解释说:“烂泥田淹不死人也会冻死你,不然你跳下去试试?那松木条是选择松木的木心,一下水百年不烂。闽西南山区很多较深的烂泥田下面都铺设松木条。这烂泥田就这么一年年留下来,从没有听说松木烂掉的。你说是什么道理?”

 剑驰一直再听云娘讲解,听到这里,不禁他感叹说:“真奇妙啊!没想到烂泥下面也有伟大的科学实践。”

 龚馨佩服地对云娘说:“今天{dy}次出工,云娘姐刚来就给我们上了一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真是很有必要啊!”

 云娘笑道:“这有什么?我也说不出道理。如果有道理,那就是劳动人民的伟大,松木既可以盖土楼,土楼的木料有一半是松木。松木也可以做水田下的田基,你如果不来土楼山区下乡,你就不知道这些奥妙是吧!”

 成坚点头称赞:“我真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想跳到烂泥田下试一试。”

“你 这怕死鬼怎么忽然就变成英雄了?言归正传吧!”云娘看着成坚继续说:“原来冬闲的山田是泡在水里面,田土才不会干燥,田岸墙才不会崩裂。做田岸的{dy}步是把田里的水排掉,不把水排掉,你一锄头下去水就喷溅了你一身,你也捞不起田土。接着把原来长满草的旧田埂表面锄掉,埋入田里;然后以旧稻禾头为中心,从水 田里挖出一大块黏土,用45度角糊到田岸上。旧的稻禾头有很多细根,所以它可以把很多田土粘带起来,做田岸最牢固。现在,大家先把每道山田田岸开个‘水缺’(出水口)。水排干之后,随后你们每人试着自己做一条田岸。”

    说 着她示范一下,用锄头往田埂上开了一个口,水便留到下一丘田。待水基本干后,云娘用锄头往水田里的旧禾头一钩,提上一大垛田土,往岸上一放,抽出锄头,再用锄头背面抹几下,就成岸墙斜坡。待做了十来米之后,就用锄头的背面在田埂表面上抹平,看那田埂糊得整整齐齐,就像一条小河堤。

    看完云娘的示范之后,她分配五个知青每人一条田岸,从“溪头墩”最上面的田岸排下来。张剑驰在{zg}的一条,下面依次是龚馨、成坚、卫国和丽梅。

    所有的田岸都被开口放了水,排水的时候,田里的薄冰部分在水流中断裂,龚馨把脚踩到水田里,冻得打哆嗦,一会儿,就渐渐不知冷了,因为泥土中的温度比水面暖和多了。

    张剑驰做的田岸在{zg}处,水{zx0}排干,所以他{zx0}做田岸。其他人田里的水还没干,就都在张剑驰的田里一起学,云娘看见大家都上来了,就叫大家每隔一、两丈一人,她负责检查。她说:“你们每人把自己的一段做好,再下去完成自己田里的任务。”

    成坚说:“不就是这么一钩、一提、一放和一抹吗?你站在我身边监督,我更紧张,做不好。”

    云娘说:“很容易吗?我就是要看看你这大男人干活。”

    “无谓啦,干就干!”成坚把旧田岸表面的杂草锄下来之后,把锄头往旧稻禾头一钩,看起来满大的一垛泥土,可是当他要糊上去时,泥土垛却溜了下来。

    云娘走过来,看了他的锄头,说:“你的锄铁与锄柄的角度太直了,回家后我再为你重新安装一下,今天你就将就吧,提土的时候慢一点就不会掉下来。”

    成坚摩拳擦掌说:“主要原因是锄头,次要原因是没经验,再来一次看看。”他果然把土垛糊上了田岸。

    云娘说:“就这么干,我去看看其他人。”

    与成坚相邻的是龚馨,云娘走过去时,看到龚馨的泥土垛也溜下来,重新选择了一个旧禾头,一锄头挖下去,没想到水花四溅,她全身沾满泥水,连脸上都花了。云娘一看,就知道她下手时,锄头刀口粘着很多泥土,泥和泥水相碰,接触面太大,故出这种状况。

    云娘笑着说:“锄头口要抹洗干净。不然你一会儿就成为泥人。”

    龚馨脸色不是很好看,她放下锄头,走到田边,找一个积水的小坑,弯腰把手洗干净,然后揉揉眼睛,原来她的眼睛也进泥水了。

    云娘走到她身边关切地说:“怎么样?没事吧!慢慢来,不着急。”

    龚馨抬起头来,一手揉着眼睛,挥着另一手要云娘走开:“不要紧!你去看其他人吧。”

    云娘接下来看张剑驰,他已经做好了一丈远,看他手脚利落的样子,满意地说:“看来你不需要我指导了,田岸可以做得再高一点。”

    剑驰谦虚地说:“和你比好差远呢?谢谢你的表扬,我能自己摆弄,你去看看卫国吧。”卫国正在在几十米远的地方做田岸。

    云娘笑道:“我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他做的田岸,非常好,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了。他好像是老把式。”

    剑驰说:“他今年25岁,是我们的老大哥,他的亲戚在闽南乡下,他每年都到乡下过一段日子,所以拿锄头就像拿他的木工斧头一样。”

    他们说话时,卫国正走到排在{zh1}的丽梅身边,用说笔划着,肯定是教她怎样干活。

    云娘说:“我就不必看丽梅了。卫国大哥厅会照顾她的。”

    剑驰心领神会,卫国和丽梅刚来几天两人就形影不离,他们是一见钟情好了,大家都看着眼里不说罢了。昨天成坚还偷偷对他说:“两人可能有‘那个’了。”剑驰当即对他吼道:“少管闲事!”

        过了大半天,云娘看到大家做的田岸基本合格,就叫大家休息一下。

        整个早上天空都是阴沉沉的,阳光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大家赤脚插在冰冷的水田里,时间久了,小腿感到刺骨的酸痛,手心发冷,鼻水直流。听到云娘喊停,大家巴不得休息。

       成坚的衣服穿得最少,连洋毛衣都不穿,只穿一件很薄的卫生衣运动杉,冻得嘴巴直哆嗦,

        云娘生气地说:“你真是像你们闽南人说的‘爱美不怕流鼻水’。”

    成坚强撑着说:“不冷不冷。”

        云娘说:“大家到田中央的草寮休息。”

        龚馨走过来,对云娘轻声道:“ 我离开一下!”云娘点头,龚馨消失在山凹里。

        张剑驰问云娘:“我看见每一片山田中间都有一间草寮,这是怎么回事?”

        云娘说:“这种草寮是生产队堆放土肥的地方,也叫土粪间。土肥就是烧土粪,把干燥的树木、草垛、垃圾等可燃物与带泥土的草皮和土皮一起燃烧,直到把土烧熟,待冷却后把混在土中的小石头用竹筐筛掉,留下精细的烧土就是土粪。土粪含有丰富的钾肥,可以根据需要做任何农作物的肥料。农闲时我们要烧很多土粪,存在土粪间,下肥时才用,所以草寮一般都建在一片田的中央地带。烧过的土粪没有味道,所以土粪间也是社员们吃饭避雨的地方。”

  这是一个约有二十平方米面积的草寮,但墙还是土墙,只是屋顶是覆盖茅草。土巴巴的地板,墙角有一堆像小山高的土粪,剩余的地方足够容纳一班人马,有几根木头横在里面让人坐。

  成坚{dy}个进去,一屁股坐下:“累!真他妈地累。干活时倒不觉得,现在歇下来,真感觉到累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看你这熊样,我想啊!明天你的胳膊一定和熟透的猪蹄有的一比,肿的又大又红。”卫国讥笑说。

        剑驰道:“{dy}次干这么重的活,明天手臂一定会又酸又痛,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怕,回家喝一盅土楼家酒,疏通一下肌肉和血管神经系统,就没什么大碍。”说着他走出草寮,在寮边水田里找个低洼的有积水的地方,洗完了手和脚,轻轻地哼着一首即兴篡改的歌:

        我们这一代

        豪情满胸怀

        走在田岸上

        冷风扑面来

        脚下踩着泥和水

        怀里揣着全世界

        ......

        云娘、卫国和丽梅先后进了草寮。坐定后,管成坚对外面的剑驰说:“我说张剑驰啊,你还怀里揣着全世界,我可怀里揣着心上人。”说着看了看卫国和丽梅。

     成坚也掏出自己的烟盒,用两张烟纸交叉卷起一支特大的烟,把手伸到口袋里掏打火机,才发现打火机不见了,可能是掉到田里了。他只好向卫国借火。

卫国也卷了一根卷烟,假装没听见。丽梅更不理成坚,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嚓”的一声,把火苗送到卫国的身边。       

     成坚只好干着急 ,请求卫国手里的烟递过去给他引火。

  这当儿只听云娘说:“龚馨怎么还没进来?”

        正说着,张剑驰进来了。他说:“我没看见她啊?”他心里咯噔一下。

        云娘担忧地说:“这么大的一片田,她会跑道什么地方呢?”

        丽梅说:“没事的,应该是去方便方便的,马上会回来的。”她说得没错,女孩子出门干活总没有男孩子便利,要小便也要等到休息时才有机会钻进田边到树林子里。

        过了一会儿,龚馨还影儿。云娘忽然跳起来说:“糟了!她会不会掉到烂泥田里,那可是半人深啊!”

      是啊!剑驰{dy}个冲出去,刚到外面,就听到从山凹转角的地方传来龚馨焦急的求救声:“快帮帮我,我掉下去了!”

        剑驰看到,在几十米远的一丘田岸边,龚馨陷进田里,双腿都淹没了。她的手按在田埂上,却攀不上来。不用说,她到僻静xx便之后回来,不小心踩进烂泥田。

        他跑过去,站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手,想把把龚馨拉起来。龚馨和他刚好对面,也把也把左手伸给他。张剑驰用力一拉,没想到他脚下的田埂也跟着哗啦啦地崩塌了。这下好了,两个人都陷在烂泥田里。而且面对着面,好不尴尬。

        云娘是跟着张剑驰跑出去的,看到他们两人都陷下去,赶快叫他们的脚向右边慢慢移动,她知道右边的地势较高,泥田下面有埋藏松木,脚踩在松木上,自己就可以爬上来。她对这里的地形非常清楚。

        卫国、丽梅和成坚也来了。卫国这时真像老大哥了,他让云娘退后,叫成坚过来,右手拉住成坚,左手伸出拉住剑驰的右手,让剑驰左手拉着龚馨。

   其他人依法炮制,像拔萝卜一样,成坚持还有模有样地喊起“一、二、三……”

   大家看着龚馨和张剑驰终于拔出烂泥田,才松了一口气。

        龚馨裤子以下都湿透了了,嘴唇直打罗嗦,她还是xx下来:“刚才在做田岸时,眼睛进了泥水,所以一时眼花,踩进烂泥,真不好意思。”

        云娘说:“你们俩都回去吧,换换衣服,吃完中饭再来干活。对了!你们下午都不要来了,在家歇着吧!”

        张剑驰也感到浑身发冷:“我们回去,吃完饭一定再来,这是{dy}天出工,总不能让人看笑话吧?”

       “ 走吧走吧!"成坚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下乡也不是{yt}两天的,争什么气来?”

        好在从溪头墩回永昌楼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张剑驰和龚馨一进永昌楼,正在看报纸的张奋岭一看两人湿淋淋的模样,惊讶地问:“怎么会这样?”

        张剑驰没好气地回答:“别说了,不小心掉到烂泥田里。”

       文娟刚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剑驰刚给她买的小火车,看到龚馨的样子,焦急地说:“龚馨姐你没关系吧,我家灶间有热水,赶快洗一下。”

        张奋岭不便多问,赶快到灶间里看看还有没有热水,掀开鼎盖一看,大半鼎水还微热,灶洞里还有火星,他立刻放进干柴,炉火马上扑腾起来。

        剑驰招呼龚馨到自己的灶间舀热水,龚馨到知青的灶间里拿一个脸盆。剑驰接过她的脸盆,装上八成满的热水,要为龚馨拿到楼上。因为在土楼里,楼下灶间的外墙装镶着栏杆,可以看到里面,女人洗身都要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龚馨笑到:“哪有让你端热水的啊,我自己来。”她接过脸盆。

      文娟还是不放心说:“龚馨姐小心啊!”

       可能是因为太冷太累的缘故,龚馨她上楼梯时打了个喷嚏,头一昏,脚踩了个空,摔倒了,整盆水都从她手上脱落了,张剑驰赶快跑过去扶起她。

        她从张剑驰的手中站起来,脸色苍白地说:“我自己来,没关系!”她今天刚好来月事,所以身体虚弱一些。

        张剑驰说:“你下午还是不去了,脸色很不好啊,听话啊!”

      “ 看看吧!”龚馨强装笑颜。

      文娟说:“龚馨姐,下午不要去了,听剑驰大哥哥的话。”

      龚馨扑哧一笑:“好啊!我听你的话,不去。”

        张剑驰很快上楼洗澡,换了衣服,看到龚馨的房门还是关着,想她一定是累了。他匆匆吃过午饭,就回到来溪头墩。

        过了半小时,龚馨也回到溪头墩。

        云娘惊讶地对她说:“你着凉了!不休息还来干活?这活又不打紧。”

        龚馨说:“这可是出工{dy}天啊!我不能当逃兵。我刚才喝了一碗姜汤,暖和多了,没事!”

 

 

(2010-01-17 23:35:53) (第二章)

({dy}章)

 

(2010-01-15 09:39:45)

(2010-01-20 13:15:59) (武侠)

 

郑重声明:资讯 【吴友明: 土楼之恋(长篇选载)(第3-4章)_虔野星文_新浪博客】由 发布,版权归原作者及其所在单位,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企业库qiyeku.com)证实,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若本文有侵犯到您的版权, 请你提供相关证明及申请并与我们联系(qiyeku # qq.com)或【在线投诉】,我们审核后将会尽快处理。
—— 相关资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