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202病房【上】

  那一年，我深爱的姑妈患了尿毒症住进一家医院。那是个冬天，街边的杨树已经落尽了叶子，寒风中发出一阵阵令人心碎的呼啸。姑妈爱我，希望我陪伴她。我同表哥扶着她走进病房，一股甜中带着苦涩药味的暖气迎面扑来，我心里才稍许安定了些。但愿这里能使姑妈在这个世界多挽留一些时日，我想。

   病房的三号床，一群医护人员正围着一个病人进行抢救。一会儿，中间的一位女医师直起身拉上被单说，撤了吧。护士们就端着药盘、推着xx车走了。家属在一旁呜的哭起来。女医师对他们说，先忍一忍吧，在病房里这样对别的病人不好。女医师走过姑妈的床前时，问：你们是四床家属吗？我说是。她向我和表哥做了个手势，我们就随她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我姓李”。她笑笑说。她不算漂亮，但很年轻，约摸三十一、二岁，说话的声音很轻且有一种清楚的节奏，能让人感到信赖和踏实。她向我们交代了病情，温柔的告诉我和表哥姑妈是绝症中的绝症，最多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了。你们放心吧，我会尽一切努力的。李医师{zh1}说。

   这间病室四张床位。除了姑妈，那三张床常换主人，但大多是抬出去的。在绝症病室，出院是极罕见的事情。记得是在一个早晨，病房里推进一个年轻人。他的脸肿的已经脱了人形，昏迷不醒，不停的呕吐。李医师为他做了xx处理，直忙到中午。第二天早上，这年轻人清醒过来，身上、脸上也明显消肿了，竟是个挺英俊的小伙子。他姓魏，30多岁，在一所大学里教书。

   小魏不太爱讲话，也很少有人来探视，家人也没有，常常一个人看着屋顶从早晨直到深夜。在病室里，陪床家属相互帮忙的事是常有的，似乎病人是大家共同的病人，家属是大家共有的家属。小魏却从不让别人帮忙，小解时宁愿冒着栽下床去的危险也要自己去拿小便器。

   {yt}夜里，姑妈安静的睡了。我和表哥坐在楼道的长椅上看书，突然听到病房里，小魏在大声的喊话。一会儿，李医师满脸通红的走出来。二床家属告诉表哥，刚才李医师打来热水，要帮小魏洗脸，却被小魏一顿劈头盖脸的火气撞走了。小魏躺在床上，身体仍一起一伏的，很生气的样子。听说小魏还没有结婚，女朋友也不曾谈过，怕是性格有些怪癖吧。过了一会儿，李医师又轻轻走进来。她给小魏量过血压，柔声问：“感觉有什么不好吗？小魏粗声粗气的说：“我挺好，你是医生只管给病人治病好了。”李医师微笑了一下说：“在医生眼里，无论是男病人还是女病人，都是一样的。”

   小魏愣了一下。李医师为他掖好被子，转身出去了。那一夜，小魏翻来覆去显出很烦躁的样子，天快亮时，他突然问表哥，你是作家？我趴在姑妈的身边，半眯着惺忪的睡眼偷窥，耳朵也在偷听他们的谈话。表哥笑了笑说，闲着没事儿，写些故事。“其实....人这东西很怪。”他喃喃的说。“哦，你指的是谁？”表哥问。“比如说我吧，我最讨厌女人。”“也许你受过女人伤害？”“不，我从没接触过她们，我讨厌她们！”他说。听他说到这里，我这个气呀！我真想告诉他，你就是讨厌所有的女人，也不该讨厌李医师，她是个很好的人，能遇到这样的医生该是病人的福气了。“你.....不会笑我这个怪人吧？”小魏又说。表哥摇摇头。“其实，李医师这个人......”小魏看了表哥一眼，突然不说下去了。

   打那以后，有两天没看见李医师。听说她病了，没来上班。姑妈住院这段时间，李医师是从不歇班的，无论什么时候找她，永远坐在办公室里。看来，这一次病得不轻。小魏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拒绝打针吃药和一切xx，甚至把书和枕头都仍在地上。护士把病房的主任医师请来，主任告诉他，这样下去不行，肾病是不能激动的，对血压和心脏都没好处。据护士私下说，小魏的病情很严重，他的两个肾都已经萎缩了，潴留在体内的毒素几乎浸润了所有的脏器。

   主任医师的话并没有起作用。小魏不仅拒绝xx，后来干脆拒绝进食了。他的病情开始恶化。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