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颜色仍然有些单调,冰河融化发出细碎的窸窣声。我用发亮的鼻子紧紧抵住窗玻璃,冬天遗留下来的沉闷感不断在内心深处堆积。
是该先去看看老朋友,赶走一个冬天的寂寞,还是先整理整理房间,除去存积了好几个月的灰尘?正这样苦苦思索却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随着一声“哇哦”,两个冒冒失失的身影飞快地从窗子外边闪过。是兔子兄弟呢,他们手拉着手,摇摇摆摆的,踩着旱冰鞋,沿河边的小路飞奔,很快就转过小树林,不见了踪影。
啊,旱冰鞋!我的心里一下子像照进一束崭新的阳光,热呼呼亮堂堂起来。这是冬天来临之前和田鼠的约定——“春天开始的时候,记得一起去滑旱冰!”
想到这里,我一秒钟也没有办法待了,急急忙忙地穿上绿色短外套,连帽子都忘记了戴,小跑着出了门。
初春薄薄的阳光哗地倾泻下来,感觉像是裹住了一件暖和的毛衣,舒服极了,各种各样地下闻不到的新鲜气味也一起奔袭而来,让我感觉浑身舒坦,沉闷和寂寞的感觉慢慢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田鼠家绿漆的小木门大大地敞开着,可是我来不及多想,甩着脚丫子就跑进去了。
冬天到来之前,常常和田鼠一起,挤在窗边的沙发里,看书或者打瞌睡消磨漫长的下午时光。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头抵着头,手拉着手,趴在窗子上,看着远处地平线上沉重的云发呆,心里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满足感装得满满当当的。
整整一个冬天没有见到田鼠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想到这里,我的眼睛有点发热。
卧室的门也大大地敞开着,我按住怦怦跳的心,急急忙忙地跑进去。
处处都没有田鼠的身影,只有木桌子上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子没叠,雪白的毛巾也随随便便地搭在沙发上。两只拖鞋像是在互相赌气,一只躺在床边,一只钻在桌子底下,分明是被主人匆匆忙忙扔下的。我摇了摇头:这个不爱收拾的家伙。
摸摸方格子花被窝,还微微地有点温呢。这个家伙,刚刚醒来就不见了踪影。我们的约定,就这样忘得干干净净了吗?失望从心底飞快地升起。
再一看,桌子上还胡乱撂着五颜六色的信件。有灰熊的,是邀请田鼠开春到他家参加宴会,说是足足有十位客人呢,后边还按照客人的爱好列着长长的菜单。也有松鼠太太的,邀田鼠去她家喝茶。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看了,他是那么和气,那么讨人喜欢,总是快快乐乐的,谁都爱和他一起玩,而我总是刚刚一开口脸就变得通红,能责怪谁呢?
站在屋子中央,叹着气,再一次环顾了一遍长久没有整理过的乱糟糟的屋子,我皱了皱眉头,突然跳了起来。
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是我{za}干的事呢,就像田鼠最喜欢的事是做饭一样。
一阵忙碌之后,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子,鼻子尖也亮晶晶的了。田鼠的屋子已经差不多认不出来了。地板闪闪发亮,两只拖鞋乖乖地待在一起,桌子上的信撂得齐齐整整,床单则一个小褶儿都看不见。
田鼠一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想到他惊讶得大张着嘴,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踩到亮锃锃的地板上的样子,我忍不住弯起嘴角。
留下一张纸条后,失望地从田鼠家出来,走回自己小小的简陋的家,推开门,原本垂头丧气的我心头一阵狂跳,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副旧的灰扑扑的窗帘被换了下来,现在挂上的,是我以前一直想买却掏不出那么多钱去买的厚厚的苹果绿窗帘,与在灰熊家见到的一模一样。炉火旺旺地烧着,让整个屋子都流淌着浓浓的暖意。这还不算呢,桌子上,一碗豌豆汤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天啦!”接下来,当我看到小椅子上那双崭新的绿色旱冰鞋,忍不住冲上去,把它们紧紧地抱在怀里,让它们贴着心口,能贴多紧就贴多紧。我感觉自己小小的心开始疼痛,这不是伤心,是一种喜欢得要命的感觉。
这时我才看见,那双亮晶晶的旱冰鞋下边,压着一张纸条,上边是田鼠稍稍有点歪斜的字。
亲爱的土拨鼠:
新窗帘很厚,但不要打开窗户睡觉,早春的夜间依然很冷。炉火也生起来了,如果豌豆汤太凉,一定记得热一热再吃哦。希望你喜欢这双旱冰鞋,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春天的颜色。另外,忍不住想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呢?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约定——春天开始的时候,记得一起去滑旱冰。
田鼠
我怎么会不记得?我嘟嘟囔囔着,在豌豆汤的香气里,眼泪哗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