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一 弦 嵇 琴 格(一)_任继昉_新浪博客
“奚”、“胡”二字上古音为双声。古文献中“奚、胡”并提:

【奚国】唐时奚族所建之国。《旧唐书·北狄传·奚》:“奚国,盖匈奴之别种也,所居亦鲜卑故地,即东胡之界也,在京师东北四千余里,东接契丹,至西突厥,南拒白狼河,北至霫国。”
【奚琴】拉弦乐器。刳桐木为体,置二弦,以木杆系马尾擦弦以奏。宋欧阳修《试院闻奚琴作》诗:“奚琴本出奚人乐,奚虏弹之双泪落。”《文献通考·乐十》:“奚琴,胡中奚部所好之乐,出于奚鼗而形亦类焉。其制两弦间以竹片轧之,民间或用。”
【胡马】1.泛指产在西北民族地区的马。《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新五代史·四夷附录一》:“胡马奚车,罗列阶陛。”

    二胡早已渗透到中国民族文化的本体层面而与中国人的命运水乳交融了。因此才有了一种中国人才有的气质,一种品格,一种衍衍不息的生命力。

                                         

                    一弦嵇琴格

                                          

 

    19895月的{yt},我跟一位同学去了一趟中央民族乐团。乐团的二胡独奏演员叫高韶青,是同学很要好的老乡。那天,在我们热情相邀下,高韶青坐在宿舍里的一把破旧的木椅子上,抖擞精神演奏了两首曲子。一首是《江河水》,一首是他自己根据小提琴协奏曲改编的《卡门》。这首《卡门》如今已与《{dy}二胡狂想曲》、《阳光照耀在塔什库尔干》等曲目一起,被民乐圈内人士公认为二胡专业演奏难度{zd0}的曲目。

那天,高韶青拉得太好了。我得承认,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也还没有哪一种音乐能像那天听到的,在我的内心产生那么巨大的震撼。琴声中,我的心狂跳着告诉自己,生命中有某种情感从沉睡中被唤醒了。

曾经听人说,一个优秀的演奏者在演奏时,会让你觉得他手中的琴简直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是,高韶青的演奏却让我有了正好相反的审美感受:琴是主体,人是琴的一部分才对!在他那里,二胡分明是一个活的、澎湃着激情的生命。乐者的双手,他面前摆放的曲谱,以及那些跳动的音符,这一切都只是在精心准备着一次来自琴体本身积蓄已久的渲泻。

这些年来由于各种机缘,我认识了很多“二胡人”。他们有的拉了一辈子琴,有的做了一辈子琴。让我感到神奇的是,只要我走近他们,那种人与琴的主客置换便会在我的感觉中出现,而且随着这种感觉多次重复,我也越来越相信,这也许正是这些二胡人会以二胡作为自己终身的精神伴侣的原因所在。在与二胡人的接触中,我总在想,二胡这再普通不过的乐器对于他们缘何会有一种生命般的特殊魅力?这种魅力可以被解读吗?

从一本音乐史方面的书里,我十分意外地得知,在我心目中日渐神奇的二胡竟与我的家乡有着不同寻常的渊源关系。纷乱而模糊的思绪一下子被嵌入熟悉而亲切的山水风情,于是一种想要探究二胡人文底蕴的冲动从心里油然而生。

                      一、

  唐朝末年某日,想来该是个明丽的夏日。一大队人马由东向西沿着长城缓缓行来。清泉般的妫水河温柔地拦住了他们疲惫的脚步。这条河让这些从遥远的关外一路跋涉而来的奚族人想起了他们家乡的那条西拉木伦河。奚族人环车为营,毡庐而居,住了{yt},又住了{yt}。{zh1}他们决定不再往西走了。

有关古代民族史方面的文献大都记载了这次奚族迁徙事件。它使奚族从此分为东西两部,妫州也从此有了“西奚”的别称。不过,比名字更具文化意义的是,一种声音,一种将要穿透1000年寂寞长夜的声音,就要从这里飘扬起来了。

二胡始于奚琴。宋代音乐理论家陈所著《乐书》云,“奚琴本胡乐也……奚部所好之乐也。盖其制,两弦间以竹片轧之,至今民间用之。”

不过,这种两弦制的拉弦乐器很可能非奚人xx。陈的说法是,它是在秦汉时期一种叫做“弦鼗”的弹拔乐器基础上发展改革而成的。当代学者萧兴华先生等亦主张中国的拉弦乐器源于弹拔乐器。日本的东亚乐器专家林谦三则推测奚琴可能是经突厥人之手从西方传入,而后由奚人使用并因此得名的。日本人这一推论与音乐地理学关于“边沿生存”的理论在一定程度上是相契合的。这种理论认为,像妫州这样的古代边地对文明的作用主要在于保存,而不是创新。1999年,中国艺术研究院的青年学者项阳在其《中国弓弦乐器史》一书中公布了他多年的研究成果,并引起同界关注。他提出,中国的弓弦乐器是由先秦时的击弦乐器筑,经擦弦乐器轧筝演变而来的。看来,奚琴实际上是个认知上的分界点,在此之前,其身世尚待考证;在这之后已经能基本确认它的沿革轨迹:宋元时期奚琴与北方少数民族地区的马尾弓擦弦乐器相结合,发展为胡琴,经过明清两代演变为今天的二胡。    

让我真正感兴趣的与此相关的另一个问题:奚琴何以成为“奚部所好之乐”呢?史书中对奚族人迁徙的原因记述得很清楚:“契丹虐待,奚人忌恨,西徙妫州。”其实,追溯源头,奚人与契丹秦汉时期还是一家人,都属东胡。西汉初年,东胡为匈奴帝国所破,其遗族分化为乌桓和鲜卑两大部落。东汉末年,乌桓被曹操大败于柳城,即今天的辽宁朝阳。头领被杀,20万族人被俘,乌桓族从此一蹶不振,其遗民仍居旧地,隋时称奚。契丹则源出鲜卑,与奚人同在西拉木伦河逐水草游牧,被汉人统称为“西蕃”。唐末,在耶律阿保机领导下,契丹崛起,雄霸东北。不幸的是,首先被其当作为“俘户”(奴隶)踩到脚下的,就是同根同种的奚族人。

妫水河一直流淌到今天。解放初,政府在下游修建了水库,当年奚族人逃亡营地就都变成了湖底。不过,河边那座卧牛山还在,山上的长城虽已衰败成残墙断垣,但它一定还记得当年奚人的琴声是多么哀婉、凄切。大迁徙只是延缓了奚人的厄运,至五代时期,东西两部奚族先后被穷追不舍的契丹人的铁蹄踩在脚下,但那悲伤的琴声却一直绵延不绝。它像风一样在妫州大地久久地回旋荡漾,而后飘向萧萧易水、滔滔黄河。16世纪时,这声音传到了日本。这个后来把自己变成强盗的异族竟也发出了“其音最悲哀者”的感叹。

“奚琴本出奚人乐,奚人弹之双泪落。”没有和平,没有家乡,没有旷野中忧伤的牧歌,也没有醉酒后放纵的哀号。只有二胡,二胡承载了奚族人生的全部艰辛与沉重。奚人的命运是灰暗的。有这样色调的民族在中国历史的画卷上并非xx一笔,但因为二胡,这一笔便显得格外凝重。

    被抓走的20万奚族先民全都成了曹操的炮灰。在诸葛军师精心策划的那场大火中,除了几个命大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在同{yt}遇难。这{yt}之后,史籍中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任何踪迹。只是那场大火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不消说,那{yt}也是诸葛亮最开心的{yt}。人世间有些事真是不可思议:一场惨烈得无以复加的大火葬,实际上是为诸葛亮的辉煌人生举行的一个奠基仪式,而且火愈是惨烈,这仪式就愈显隆重。可是,20万芸芸众生真的就那么死得其所吗?如此书写的历史对于客死异乡的东胡人公平吗?

    暮色重重的大地上,除了孤雁,谁在为他们嘤嘤而泣?除了牧马,还有谁在悲鸣?听啊!那如泣如述的二胡琴声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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