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浆制品背后的致命博弈

利益博弈

在业内人士的共识里,即使是2007年的血液制品紧缺危机,原因也不单纯是原料血浆紧缺。根本问题其实是企业逐利的诉求与国家管控、平抑药价政策之间的矛盾。

事实上,血液制品作为受国家管制的高风险产品,政府对其调控的“有形之手”从来没有停止过。“在国家药品限价的政策下,国内血液制品价格与国际同类产品间一直有着较大的差距。”王憬惺表示。

如果说之前由于国内血液制品行业的管理混乱给企业提供了低成本疯狂逐利的空间,从而暂时掩盖了这个矛盾;那么当2007年国家对单采血浆站及企业的管理趋向国际标准看齐时,成本、技术投入相应增大并使得产品更具国际竞争力的企业自然同时有了与国际市场相比较的价格诉求。

“加价、加价、再加价”——自2007年至今,这一直是血液制品企业高歌的主旋律。理由有很多:如采浆成本增加、收购及新增单采血浆站投入过大等等。

但是,这个迫切的诉求明显未能得到政府的认可。就在2007年1月26日,国家发改委对数百种药品价格进行调整,其中10g×50ml白蛋白注射剂{zg}零售价不升反降,从原来的330元下调至259元。

这个敏感时刻的调价,无疑大大刺激了企业的神经。很快地,部分厂商基于对利润率下降的预期,暂停对白蛋白的生产;另一部分厂商则以出口方式转战国际市场——这些都进一步加剧了白蛋白在国内的紧缺程度。

由于白蛋白、丙球、“乙免”等都属于无法以其他xx取替的重要药品,紧缺之下的国内血液制品供需关系迅速由买方市场转为卖方市场——由于白蛋白的供求矛盾突出,不久,国家发改委紧急电报各省,可根据各地情况制定本省的白蛋白暂时零售价格,各地价格逐渐回升,到2007年下半年,白蛋白的各地零售价已接近330元/瓶。

在业内人士眼里,这是血液制品行业里企业诉求与国家意志博弈的{dy}仗,结果是厂商首战告捷。而这一轮博弈同时告诉了行业一个重要信息:只要有“市场紧缺”的筹码在手,则可在与政府的博弈中稳立不败之地。

黑市代表的利益链

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血液制品黑市与生产厂商其实是系于同一条利益链上的。

曾骏的公司长期从事血液制品销售,人血白蛋白曾经是主销产品。但自从2007年血液制品厂商与政府限价之间的博弈进入白热化后,他就开始渐渐淡出血液制品销售。“现在市场上的人血白蛋白货源相当充足,只要我们要进货,随时可以进一大批,‘静丙’也不如新闻说的那样缺乏,{wy}称得上相对紧缺一点的只有‘乙免’。”他向记者表示,“但是医院每个月购进的各种血液制品却很少,因为患者在医院用不上药,所以形成了各种血液制品依然严重紧缺的‘假象’。”

至于为什么明明货源充足,医院却不愿进货,曾骏解释:虽然2007年下半年开始,由于市场的紧缺,政府一再让步,各类血液制品的国家和地方限价都不断提高:白蛋白已与国际价格接轨,“乙免”价格亦连翻几番……然而,企业并不就此满足,他们有一个{zj2}目标——促进政府xx放开血液制品价格,由市场自由调控。

曾骏感觉,这两年血液制品厂商出厂价的步步紧逼,颇有“逼宫”意味:“不论政府几度上调{zg}零售价,厂商都亦步亦趋地将出厂价调至与零售限价持平。”

“比如白蛋白{zg}零售价为365元,厂商给我们的出厂价已达到360元,那么我们只好以365元卖给医院,医院也以同一价格销售。这样一来,医院就一分钱利润都没有,但国内每家医院均都有盈利指标,血液制品价格既贵,又无利润,却占用医院大量xx量,用得越多,对他们的盈利指标负面影响越大,所以他们能少进则少进,一般情况下都鼓励患者自行到别处购买。”

而药商本身同样不愿意进货:“虽然我们有5元差价,但血液制品需要低温冷藏,储运成本相当高,扣除各项成本,我们实际是亏本的——卖得越多,亏得越多。”这样一来,消费者在医院和正规药商处都求购无门,血液制品紧缺的阴影自然就成功构建起来了。

那么厂商的药最终流向什么渠道呢?答案有二:一是出口,二是黑市。在不受国家限价规管的黑市商人手里,这些药都可以翻倍地随意加价,“紧缺”的传言越盛,加价的幅度越大,同时也倒逼着正常渠道的零售限价进一步放开——“要问在全国性的血液制品紧缺里,是谁给了黑市如此神通广大的能耐,其实只要搞清楚两个问题:真紧缺还是假紧缺;黑市是谁的潜在利益同盟”。赵彬说。

政府的尴尬

针对“乙免”的紧缺危机,今年3月初,北京益仁平中心等19家民间公益团体联名呼吁卫生部及“两会”代表紧急关注,来自广西、浙江、湖南等乙肝免疫球蛋白缺乏地区的265位公民亦签名支持了该呼吁信。另边厢,夏晓平和一众肝友也通过电话咨询、网络信箱等各种渠道,向药监部门反映救命药的告急。

但是,这一切均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答复。5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给网友“春生”回电,“你所反映的‘乙免’供应紧张问题,是个市场供应的问题,不是我们所管理的范围。”

“还没等我问他们的管理范围是什么,电话就挂掉了。”春生极其失望。

“现在国家对血液制品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怎么管,都思考得不清晰。”王憬惺回应,“既然药品由政府定价,并因应市场变化不断调整,那么其供应问题就不是单纯的市场问题;如果说市场问题国家不能管,那么为什么又不干脆放开限价,让市场自行调整其供需关系?”

今年4月,江苏省对各类血液制品进行招标,却遭遇了企业的沉默xx:大多数企业根本不参与投标,参与企业也没有一家愿意接受政府的价格条件。“不止是江苏,”绿十字(中国)生物制品公司的广东销售人员肖先生告诉记者,“广东及其他地区都有过类似的招标事件,无一例外应者寥寥、失败告终。”

显然,受制于血液制品卖方市场,政府意志已在企业逐利诉求前节节败退。

“既然包揽管理行不通,那还不如放开,商业就让其按商业规律来运行。”在这个问题上,王憬惺站在放开限价这一边,他认为市场的矛盾恰恰是政府“管得太多”造成的。政府只要严格做好对血站的安全管制,让市场依照自己的方式运作,目前很多问题都会自然消解。“放开限价,企业就可以在保持利润增长的前提下增加对献浆员的补贴,进一步缓解原料血浆不足的现状;药商和医院的利润空间也不会被挤压,黑市的生存空间自然会消失。”

然而业内人士赵彬并不同意这样的看法。“企业的逐利欲望是无穷的。如果说2007年白蛋白的一波价格下调的确使企业的利润空间有所下降,但这3年来各类血液制品的价格已经反弹了多少?三四年前180元/瓶的‘乙免’都有利润空间,现在600元/瓶都没有?若要将这几年新增血站的固定资产投资尽快摊到产品价格上转嫁消费者,那么转嫁速度多少为宜,并没有定论。我们无法估计放开限价后血液制品价格会涨到哪个高位,但可以看到的是,目前黑市白蛋白价格已超过550元/瓶,‘乙免’更已涨到900元/瓶。”

企业要求药价与国际接轨,但与医疗保障体系完善的西方国家相比较,面对高昂的药价,中国患者却总是有着深深的无奈与绝望。

夏晓平发给记者一封《致北京市劳动社会保障局的信》,里面提到北京肝移植受者的手术费及术后抗排抑药、“乙免”等至今没有纳入医保范畴,使一众患者无不被难以承受的经济负担压弯了腰。“现在,‘乙免’的价格又翻倍疯涨。若是今年刚做完手术的受者,每月要使用15支,一个月就是1.35万元。”不少肝友苦笑着自嘲:这几年奉献给蜀阳的钱已经快超过38万的肝移植手术费了。

但是,对于肝友们希望像国内部分省市那样把肝移植受者使用“乙免”划入医保范畴的诉求,有关部门的答复是:“‘乙免’价格太高,肝移植受者用量又太大,北京医保经费难以承受,是故驳回请求。”

现在,很多肝友只能强行降低“乙免”使用频率。本来滴度低于200就要注射的,有人低于100、50才注射。在论坛上,一名肝友提到本月滴度已低至20,顿时引起了大伙的极度担忧,纷纷规劝其赶紧找黑市,不要“玩命”。

北京益仁平中心和中国血友病联谊会则向政府提出了倡议:进一步放开部分血液制品的进口,以缓解国内的供需矛盾。只是,这样国家又会面临对进口血液制品安全性的考量问题——正是基于一连串的政策、安全及利益衡量,政府在这场博弈当中一直束手束脚,面对日渐畸形的市场,苦无良策。

但在临床上,更多的问题已经出现。“现在,国内无偿献血的采集量几乎与单采血浆站的采浆量持平,但临床用血却有近1/3被作为白蛋白使用,这种使用方式既浪费又增加排异、感染病毒等风险,而这些血浆如果用来生产血液制品,可以制造出包括白蛋白在内的更多xxx的产品。”王憬惺说,有见及此,他向xxx官员提议,可以效法日本,在红十字会下设立非营利机构,使用无偿献血的血浆制造部分血液制品,以补充临床供应。

就在各种利益纠缠争论纷繁、难有定议的时候,夏晓平告诉记者,他们已经收到小道消息,“到年底‘乙免’的价格可能会涨到1000。”(部分采访对象使用化名)

(本文来源: 作者:甄静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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