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之外的市场增长:东莞季节性复苏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2009-09-13 09:20:51 作者：李域

9月7日，位处“珠三角”黄金腹地的东莞市大岭山镇，骄阳似火。

当外界把眼光聚集在“订单回升”、“出口复苏”等字眼，社会各界人士对“复苏”打上问号之际，大岭山镇的本地人谈论得更多的却依旧是“倒闭”、“破产”，石大路体大工业区的佳升鞋厂刚于近期遭遇倒闭的不幸。

“佳升鞋厂主要是出口运动鞋、雪靴、凉鞋、拖鞋，主要面向出口欧美市场”，9月8日，佳升鞋厂的同行王先生与本报记者一起来到已残败的工厂门口，时值中午，以往2000工人左右规模的厂区内员工寥寥无几，“主要是订单太少，利润持续下降。”佳升鞋厂的员工坦然地向记者说，“老板自动选择清盘，没有拖欠员工工资。”

对企业破产最为敏感当属回收倒闭工厂的物资回收行业，东莞市顺盈物资回收公司的陈经理在展开业务中了解的现状，“工厂倒闭在减少，压缩规模在增多，都在调整等待订单回升的到来。”

东莞外经贸局提供的数据显示，今年1至7月，全市出口总额287.39亿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23.1%，7月出口总额为49.85亿美元，较1-6月有明显提升。

6月全市出口总额为43.94亿美元，1-5月全市出口总额为193.6亿美元。

黄埔海关公布的数据也表明,东莞市外贸进出口、出口降幅比广东省高出5%左右。上半年东莞市出口玩具4.3亿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两成；鞋类出口1.2亿双,同比下降六成；纺织服装下降近两成。

外贸局与海关的出口数据与人才市场上的热闹的招工氛围显得有些矛盾，“最近几个月订单的确在增加，而且大企业接单优势明显。”对于复苏之说，外经贸局相关人士持谨慎观点，“从总出口产值来看,离弹冠相庆之时还很遥远。”

通过数日的实地走访，记者了解的现状是，“订单不足”、“可以维持多久”等依旧是摆在所有外贸企业眼前最严峻的问题。尽管金融危机的影响依旧，但一些微妙的信号表明，有一些企业，有一些人，局面已经不一样了。

谁的订单在回升？

消费行业与大企业的订单在回升，东莞市玩具行业协会秘书长陈祥佑表示，据他了解，目前东莞玩具企业的订单有大幅增长。而黄埔海关的官方数据则表明，东莞三大传统出口商品强项，纺织服装、鞋和玩具行业订单复苏出现在6月份。6月份，东莞市出口玩具0.93亿美元，同比下降18.8%，环比上升23.3%，是上半年单月出口{zg}的月份。

夜色中的东莞松山湖科技产业园区没有喧嚣，显得静谧，似乎也阻隔了金融危机的侵袭。

“根据松山湖及周边地区的产业基础、世界产业发展趋势以及东莞产业升级转型的需求状况，松山湖目前主要有电子信息、生物科技和金融三大产业。”松山湖管委会徐女士自信的透露。

1-7月，园区内的工业总产值比去年同期增长24.19%，GDP同比增长31.8%。

虽然松山湖是东莞产业升级的“xx区”，但其产业结构行业上与东莞市趋同。据东莞外经贸局提供的数据，今年1-7月，东莞市出口商品仍然以机电产品为主，累计出口额为205.82亿美元，占全市出口比重71.6%,服装及衣着附体累计出口额为14.48亿美元，占全市出口比重5%，鞋类累计出口额为 14.31亿美元，占全市出口比重5%，玩具累计出口额为5.61亿美元，占全市出口比重2%，塑料制品、旅行用品及箱包出口额也分别占据一定的比例。

东莞市玩具行业协会秘书长陈祥佑表示，据他了解，目前东莞玩具企业的订单有大幅增长。而黄埔海关的官方数据则表明，东莞三大传统出口商品强项，纺织服装、鞋和玩具行业订单复苏出现在6月份。

据黄埔海关统计，上半年东莞市出口玩具4.3亿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22.8%，单月出口额逐月呈回升趋势。6月份，东莞市出口玩具0.93亿美元，同比下降18.8%，环比上升23.3%，是上半年单月出口{zg}的月份。

同样，上半年东莞市出口纺织服装18.2亿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17％。统计区间内，东莞市以加工贸易方式出口纺织服装12.5亿美元，下降28%。

而鞋类的出口额则出现跌幅收窄的局面，上半年东莞市鞋出口1.2亿双，比去年同期下降60.6%；出口值11.3亿美元，下降11.1%。其中6月份单月出口0.2亿双，下降54.4%；出口值2.2亿美元，同比下降9.9%。6月份单月出口量跌幅为今年1月份以来各月份{zd1}。

“金融危机再严重，人们也要穿鞋子。”2008年底，全国{zd0}中、xx女鞋制造商——东莞华坚国际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张华荣用这样的话表明对抗危机的决心，三个季度即将过去，东莞的三大传统产业果然迎来出口逆势回升。

8月28日，国际投行高盛不但维持九兴控股(01836.HK，又称“兴昂国际”)买入评级,还将目标价从14.60港元上调至15.20港元，9月7日，九兴控股收报12.9港元。

据九兴控股相关人士介绍，公司于1991年从台湾地区迁到广东东莞，目前共有66条生产线，56条位于大陆，10条在越南。主要为品牌代工生产，客户包括欧美20多个品牌，包括LVMH、Paul Smith、Prada、HUGO BOSS、Camper、Nine West等。

2007年，九兴控股登录香港联交所，中银国际研究员胡文洲认为，公司的优势在于转嫁高成本的能力，公司是根据当下的价格确定原材料成本，并在合同签署后立即下单，因此能够成功的将原材料成本转嫁至客户。在一至三个月的生产周期中，成本大幅度上升的可能性很小。

尽管如此，九兴控股2009年中期净利润仍然出现下降，为4750万美元，比2008年同期5560万美元下降15%,息税前利润为4780万美元。

不过高盛则认为,九兴控股在欧洲及巴西市场取得增长，并将继续得益于欧洲xx时装客户的结构性升级,这一因素令品牌代工业务利润率持平于10.9%。另外, 管理层公布了计划,将推出第三个零售品牌,面向中国内地的白领消费者,高盛的观点是，内地消费这一目标领域的市场要更大,利好该股。

东莞本土人士则和高盛的乐观判断有所出入，东莞市纺织服装行业协会会长陈耀华表示，纺织服装现在说回暖还是有点早。他分析，东莞市纺织服装一般贸易出口逆势增长的原因有多方面，一个重要原因是服装毕竟是生活必需品，外部市场需求拉动出口。

欧美之外的市场在增长
欧美之外的市场在增长，非洲成为一个新的蓝海，而内需推动下的复苏更加强劲，生益科技显然是其中佼佼者。

在三大传统出口行业的订单回升之时，东莞市出口商品龙头行业——机电产品订单却不见起色。

“欧美经济并没有真正的复苏，刚性需求的机电类产品出口额依旧持续下滑。”上述外经贸局人士对于1至7月机电类产品出口额同比下滑25.3%作上述解释。

不过，机电行业也有公司例外，这部分企业不但满负荷运作，还进行着规模扩张。

据生益科技(600183.SZ)总经理刘述峰介绍，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公司出口下滑明显，对生产经营形成较大压力。但是随着国家刺激内需的一系列政策出台，特别是3G投资和“家电下乡”政策的启动有效拉动了国内订单上升，相当程度上弥补了出口市场的下滑。今年上半年公司出口内销比例约为55:45，内销主要集中在广东地区及华东市场，出口包括香港地区、韩国、东南亚以及欧美市场。

公司营运总监陈仁喜表示，公司目前满负荷生产，从7月份以来就出现比较理想的生产状态，东莞、咸阳、苏州三地工厂的所有设备都处于满负荷生产，尤其是咸阳的复合材料，排产期已超两周。

9月9日，生益科技公告称，拟增加投资两新项目，并将该议案交付即将举行的临时股东会审议。

其中之一是松山湖第四期，即FCCL{dy}期项目，具体为拟投建年涂布能力480万平方米有胶软性材料生产线及年产36万平方米无胶双面FCCL和36万平方米无胶单面FCCL中试生产线。

生益科技拟投建的另一个项目是松山湖第五期项目，即拟投资建设年产430万平方米覆铜板生产线，及年产1500万米商品粘结片生产线。

生益科技的满负荷运作透露着两点信息，一是“内销”，二是“非洲及东南亚市场。”

东莞松山湖科技产业园区的诸多电子信息企业也走着与生益科技相同的路线。

广东易事特电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易事特)选择了开辟非洲市场来保持增长。

公开资料显示，广东易事特电源股份有限公司始建于1989年，公司主营UPS电源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截至2009年公司在海外设立五大营销中心，主要市场为亚州、美洲、欧洲、非洲等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

“今年1-7月，公司出口订单数量为211618台，比去年同期增长了25%，出口总额为1692万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长28%。”易事特业务部人士介绍，公司以往的主要订单多集中在欧美和亚洲市场，而至2009年以来，亚洲和非洲市场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回升，“非洲的订单效应从年初就体现出来，到7月末，这些订单的业绩效果更明显。”

除了开拓非洲市场之外，公司还开发了新产品EA99系列，“新产品也带来不少的订单增量。”上述易事特人士如是说。

母公司为韩国电友有限公司(ReignCom Limited)的艾利合(Iriver)创立于2000年，主要生产和销售数字音，视频解码设备(MP3、MP4、HDD、CARA/V)，数字录放机 (数字多媒体播放器)，宽带接入网通信系统设备(无线宽带网应用终端机)，据公司相关人士介绍，今年1-7月的业绩也出现了增长，较明显的增幅来自内销比例的提升。

艾利和公司也表示，国内市场将是接下来时间的销售重点。

不过，对于大多数机电产品出口商来说，回暖还是没有迹象，所谓的订单回升，不过是情况没有继续恶化而已，个别企业的回暖不能代表行业的复苏。

坎坷的小企业复苏
复苏更多体现在大企业身上，数量巨大的小型加工厂能感受到订单回暖的屈指可数。

有着“世界车间”之称的东莞，类似九兴控股、生益科技的企业为数不多，数量巨大的小型加工厂能感受到订单回暖的更屈指可数。

广东省证监局副局长周贵华在“2009年东莞市中小企业上市融资论坛”上指出，东莞现在上市融资状况与经济总量非常不匹配，2008年东莞GDP在全省排名第四，但是全市的上市企业只有5家，在全省排名第七，而且东莞企业在中小企业板上市数目为零。

来自经贸委的数据也显示，按照企业性质划分，2009年1-7月三资企业出口总额最多，高达172.67亿美元，国有企业出口总额59.61亿美元，集体企业出口总额5.35亿美元，民营企业出口总额50.06亿美元。

从上述数据可以判断，数量众多的小型加工厂创造的GDP与出口贸易总额占比相当有限。

“订单复苏多集中在大企业与消费品行业。”在这轮洗牌中存活下来的多家企业开始发现，订单正在向优质的供应商手中集中。

正所谓甲之蜜糖，乙之xx。在总量减少的情况下，大中型企业订单回升，小型企业必然要应对更少的订单量。

平安证券研究员凌军认为，其实之所以小企业没有以前有机会，主要原因有二，其一是以往大企业产能有限，无形中分流到了一些市场给小企业，其二是在订单充足的情况下，大企业开始专业化，因此有些零部件的加工，就转包给小企业，也就是说经常是一大群小企业在围绕着一个或少数几个大企业而存活。当大企业面临生存危机，小企业就更难分一杯羹。

单就九兴控股来说，在2008年期间，公司生产拉动广东省内5家企业的运营。

九兴控股2008年的年报显示，在报告期内，公司向东莞兴泰鞋材有限公司租用位于中国上海黄浦区北海路总面积为940平方米的办公室楼。九龙控股支付租金66万元。同时还向兴泰公司购买鞋底物料，总计762.8万美元。

公司向惠州兴昂鞋业有限公司租用厂房，租金为540万元人民币，除此之外，还购买鞋履产品，2008年合计147万美元。

公司向兴昂制革有限公司购买鞣革产品，2962万美元。公司向东莞兴和塑料制品有限公司购买鞋楦，合计267.8万美元。公司向东莞兴腾有限公司购买鞋底物料，合计762.8万美元。

显然，xx的“二八法则”同样适用于东莞的企业结构。一位对东莞颇有研究的中大学者也认为，目前东莞企业结构呈现典型的金字塔式分布，接近50万户的大大小小企业之中，处于xx的优势企业仅占少数，是本轮订单回升的主要对象；中间的部分企业利润大多微薄，基本处于亏损边缘；剩下的大多数，都位于金字塔的底层，这群在企业数量上占比超过8成的企业，正是此前企业关停或倒闭的重灾区。

显而易见，眼下类似佳升鞋厂的小型企业倒闭也不足为奇。

仅仅是季节性的增长？

今年6月份，广东省外贸厅对全省105家重点企业的问卷调查显示，70.2%的企业出口订单下滑，21.15%的企业出口订单持平，只有8.5%的企业出口订单略有增长，但在手订单大多以3个月以内的短期订单、小额订单和急单为主。

从宏观到微观的信息无一不在表明，眼下的订单增长不具备持续性。

这可能是季节性的脆弱复苏，真正的复苏何时到来，还是一个疑问。

如果以展现经济回暖最直观的数据——工业用电而言，确实有回暖的迹象。8月3日，东莞用电负荷今年首次创新高，高达961万千瓦，比去年{zg}负荷增长 0.7%。

就此下半年出口形势趋于乐观？国家发改委主任张平在8月25日对下半年外贸出口作出了谨慎研判，认为“总体来看，世界经济仍处在衰退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我国全年的外贸形势将十分严峻。”

省外经贸厅厅长梁耀文认为，第三季度是广东的出口旺季,尤其是去年的7、8、9、10月几个月出口基数较高。

“传统出口旺季来临，订单回升很正常。” 东莞市虎门富民时装网有限公司郑建科对他所了解到的企业订单增长多认为：“同比增长，主要是来源于非欧美地区。”

今年6月份，广东省外贸厅对全省105家重点企业的问卷调查显示，70.2%的企业出口订单下滑，21.15%的企业出口订单持平，只有8.5%的企业出口订单略有增长，但在手订单大多以3个月以内的短期订单、小额订单和急单为主。

在虎门镇办工厂的东莞市台商投资企业协会常务副会长谢庆源甚至认为，订单没有明显的上升，据他判断企业以前的订单都是排到两三个月以后的，但现在很多是急单，急单是没有计划的，说明大家对未来的预期还是不明确。

从宏观到微观的信息无一不在表明，眼下的订单增长不具备持续性。

成立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龙昌国际控股有限公司(00348.HK)，目前在东莞与印尼均有生产基地，主要从事遥控电子塑胶玩具等多元化娱乐产品的生产，集研发、设计、生产、销售。公司董事局主席梁麟表示，每年7月至10月是玩具的出口旺季，如果圣诞大单下来，情况应该会更好。

在等待大单到来之外，龙昌国际还进行着公司产品的升级，记者了解到，早于2008年8月，公司便启动了与东莞电子科技大学电子信息工程研究院的合作。

“将公司的机器人玩具的核心器件和芯片等组件由进口转变为自行研发设计。”电子信息工程研究院李定部长介绍：“拉长了企业的供应链，从以往的OEM(代工)提升到ODM(原始设计生厂商)甚至OBM(品牌生产商)。”

不过，李部长感慨到：“企业升级的意愿都很强烈，但是在技术层面上，企业更关心成本，如果短期内看不到效益，企业会在逐步减少在资金上的投入。”

不管外贸企业是等来春天的类型，还是继续冬眠期待真正春天的类型，自身冷暖与其所处行业、所处地区经济结构有莫大关系。用李部长的话来说：“通过结构转型来长久地守住春天不失为一种好的方式。”
(本报记者钟良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