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逝韶华

文：张加好  

（九十六）

 “上去拿饭盒去吧！我的精瘦鬼。”韦清冲着正在寝室过道边上掏腰包的沈青喊，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仿佛每次沈青帮他拿饭盒都是应尽的义务似的。

“Excuse me！My dear friend！我的饭盒早拿下了！你的，自个儿破天荒辛苦一趟吧。要不，等到大学毕业时，你还不知道去食堂打饭走哪条路最近。是不是？”

“有这么严重吗？”韦清笑了笑，深不以为然。

“我可没有兴致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你耍嘴皮子！”沈青继续掏腰包，几个兜儿早就四脚朝天了。

“多可悲呀！今天不能与我们的大款共同进餐。嗨！我说今儿个你是不是又要来一顿‘山珍海味’啊！你真幸福！和着我韦清只有咽口水的份儿！”

“幸福？”

“难道不是吗？”

“老兄此言差矣！兜里的饭票菜票，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是负数喽！唉！款爷也有手紧的时候！没辙！幸福要是三月的毛毛雨那该多好！可是，幸福不是这样的呦！”

“那，幸福会是什么样子呢？”

“谁知道啊！反正没法子！只有拿出‘厚黑学’，厚着脸皮讨饭喽！”

“讨饭？”

“可不是咋的！”

“别吓我！有这么严重吗？”

“唉！想不到我堂堂‘吃喝xx’也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沈青晃着小脑袋慢慢向食堂的方向拐去。

月底谁都小气！即便是像沈青这样的“款爷”也不例外。囊中羞涩能抖得起威风么？平日里大方惯了，抑或大手大脚惯了，一到这个节骨眼上就抠抠捏捏的。兜中的“负数”成几何级数倍增！菜票升值呀！谁受得了？没辙！

沈青一边磨蹭一边用手扣着饭盒底部，站在食堂买菜队伍的“三分线”以外，似乎一副可怜兮兮的生动模样。不过，由于他家里有的是钞票，平时非常大方，加之又善于交际，认识的人不少。他之所以站在买菜队伍的“三分线”之外自有他的道理。

沈青一见买菜队伍中有人出来，便忙不迭的迎了上去用手轻轻一拍对方的肩膀。一来不敢用劲怕得罪对方；二来因为他好几天没开荤，加之天生就是一副瘦猴子模样，这当儿是不是有气无力还在怀疑之中。他的这一手“见面礼”也不知是否熟到那个份上。

“喂！老兄。请大发慈悲借点菜票，明儿个加倍奉还！”

被拍的人中，干脆点儿的一缩脖子两腿一哆嗦，冲他一摇头一走了之；幽默点儿的则会把沈青鬼鬼祟祟的拉到一边，把兜底翻个四脚朝天给他看，边拍打着尘土边唠叨：“老弟！我也穷得可怜！”

“神经质！”沈青一翻白眼，“跟我款爷逗圈子，想玩我还是怎么着？明儿个非摆平你不可！哼！你这号人简直没治！一看你这副讨饭的身段，就准知道你肚子里没憋好屁！”沈青似乎怒不可遏了。他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可是，对方一丁点儿也不着急上火，反而慢条斯理低声小气的说：“你老兄知道不是好屁，为什么非得追过来闻一闻呢？”

“放屁！”

“嘿嘿！”

功夫不负有心人！身材精瘦的沈青经过几次三番的“不耻下问”，终于凑足了一块五毛钱，其中包括五枚食堂师傅说啥也不愿收下的五个一分硬币。

结果，沈青好说歹说恩威并重，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动了食堂师傅——以一块五毛钱买到了一份二块钱的牛排加肉汤。

“吃喝xx”就是不一样！简直非同小可！不是么？

人家沈青可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一代“吃喝”名将，自然不比寻常。菜总算还能凑和，饭呢？

食堂边上的长柜里摆放着数不胜数的饭盒。一排排一层层，一叠叠一片片，井然有序错落有致。

沈青蹲在长柜前迷缝着俏皮的小眼睛，仔仔细细审视着这些其实都标有记号的饭盒。和着他看哪一只饭盒都是那么顺眼顺心顺气。

然而，找遍了整个长柜，也没有发现哪只饭盒是属于他昨天刚用过的。

很显然，摆着的这些饭盒中没有一只是他沈青熟悉的。

沈青看了看手中盛菜的饭盒，皱了皱眉心中直犯嘀咕：“为什么用过一次的饭盒紧接着又无缘无故的神秘失踪呢？”

奇怪？看来，用过一次的饭盒和沈青这位“盗饭盒的主”的感情还没来得及建立！想来缺乏“生活”基础。不是吗？

“嗨！管它呢，谁的饭盒用一次，明儿个不就属于自己的么？”这就是沈青用饭盒的生活逻辑。

可笑乎？……

当然，沈青对自己“盗用”别人饭盒自有他自个儿的堂皇理由：“既然孔乙己说‘窃书不为偷书’。那么，我沈青为什么就不能说‘窃饭盒不为偷饭盒’呢？是不是？况且我对饭盒只要求‘使用权’，而不要求‘占有权’。现在搞市场经济，可要转变观念更新思想啊！所谓使用权和所有全权分离是也！”

你听听，多伟大！九十年代的大学生xx的天之骄子。太杰出了不是？时刻理论联系实际！简直“优秀”得可怕！

不过，这种事情对他沈青而言，也不见得就是“盗窃”，只能说是“习惯”。司空见惯屡见不鲜！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还是“江西老俵”的话深中肯綮点石成金，堪为不刊之论：“这些饭盒都不能自私的说是‘我的’！而只能说是‘我们的’。”

听见不，一代“围棋圣手”居然对古汉语颇有研究。直直匪夷所思！

神乎？

倘若真有那么一只饭盒和沈青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退一步说也即他沈青一眼辨认出来，那在理论上就会显得非常不合逻辑荒唐可笑。

难道有谁会否认这一点？

这帮家伙，没治！

真所谓：“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剪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