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丽日购物广场(江北店)附近的某咖啡厅里,38岁的李前刚戴着眼镜,神情,坐在咖啡厅卡座的一角。窗外阳光明媚,草坪透着绿意,然而这一切对于李前刚来说都是灰色的。因为,他认定自己是“一个未能被检测出来的患者,时日不多”。生活对于他来说,早在4年前就已经失去了原先的五彩斑斓,有的只是灰黑两色。
偏执长达4年多 “我每次跟朋友出去吃饭,都是准备两双筷子,从来不直接夹了菜就往嘴巴里送。”李前刚说,从知道自己“有病”之后,就再也不让朋友和同事碰自己拿过的食物,平时也不再跟朋友打闹了。 “我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可以肯定我是个艾滋病晚期患者,时日不多了。”见到记者时,李前刚开门见山地说,肯定的语气让记者有不容置疑的感觉。 在记者眼里,有着中等身材,身着整理得颇为齐整的淡黄色休闲西装的他,除了略微的外,脸上却泛着一些健康人才有的红光。然而,这并未xx他认为自己是艾滋病患者的。“我对应网上的一些艾滋病发病症状,比如伤风、、全身、、等我都有。”李前刚说,根据通常的发病时间,自己应该已经到了晚期。 李前刚是江北某街道办一个行政事业单位的员工,上世纪90年代参加工作,妻子崔红则是一名来自老家陆丰农村的勤劳女人,曾在江北开有一家档口卖些小东西。2006年,儿子出生后,便放弃了档口生意,一直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全家的惟一经济支柱便是李前刚每月3000多元的工资。在别人眼里,这个小家庭经济虽然不宽裕,但日子还过得下去。 只是,妻子崔红不知道的是,这个家庭的惟一的经济支柱,正面临着随时倾覆的可能。至少在李前刚自己看来是如此。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即便是来自省、市多家艾滋病检测机构报告都认定李前刚没有患艾滋病,但他仍对自己患病且处于艾滋病晚期坚信不疑。 “一些网上资料说,这个病潜伏期非常长,从患上到病发一般都要10多年时间,甚至有的二三十年才发病。这个病有一段时期可能检测不出来,我觉得我就是没有被检测出来。”他甚至认为,可能是自己身上的艾滋病毒发生了变异,才使得现有检测手段检测不出来。 如今的李前刚xx以一个准艾滋病人的心态来面对自己。“我每次跟朋友出去吃饭,都是准备两双筷子,从来不直接夹了菜就往嘴巴里送。”李前刚说,从知道自己“有病”之后,就再也不让朋友和同事碰自己拿过的食物,平时也不再跟朋友打闹了。 不仅如此,李前刚还开始寻求免费的艾滋病xxxx。不过,令李前刚烦恼的是,从2006年开始前后4次,李前刚前往省、市等多家艾滋病检测机构检测,检测结果均为HIV阴性,这说明他没有患艾滋病。“没有艾滋病患者认定书,那我就不能够享受免费xx,我每月工资才3000多元,还要养家糊口,自己买药来医治是不可能的。”李前刚说。 不相信疾控中心的检测结果,坚信自己患上了艾滋病,李前刚的行为让人觉得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原因促成了他对自身患有艾滋病深信不疑? 患病谣言平地而起 谣言的兴起、单位的突然体检和多年前的高危性行为,三个事件联系在一起,让李前刚觉得自己已经患上艾滋病这种不治之症可能性相当大。他神经紧绷,陷入深深的焦虑当中! 4年前,究竟是在哪种场景下,从单位同事议论还是所住小区邻里的交谈获知自己得了艾滋病,李前刚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当时脑子全乱了,感觉世界突然坍塌下来。” 回忆起单位曾组织的一次突如其来的全单位大体检,李前刚更加恐惧。“那次体检并不是每年一次让个人到去做常规体检,而是预先没有通知。”李前刚说,体检报告表明他身体一切正常。蹊跷的是,就在此次体检后不久传出他患有艾滋病的说法。 13年前,李前刚有过一次高危性行为的经历,这更是让他认定自己找到了自身患病的源头所在:当时,年仅25岁的李前刚刚进入现在的单位不久,还没有女朋友。几个外地来的好朋友前来出差,坚持要求他和几个在惠州朋友出来一起喝酒,他拗不过只好去了。 “当时大概晚上9时许,我赶过去他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李前刚回忆,酒后几个朋友坚持要求xxx,自己一起去了。他记得当时几乎没有采取什么防护措施。第二天,自己生殖器出现不适感,医院检测为轻微生殖性,开药服用后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谣言的兴起、单位的突然体检和多年前的高危性行为,三个事件联系在一起,让李前刚觉得自己已经患上艾滋病这种不治之症可能性相当大。他神经紧绷,陷入深深的焦虑当中! 2006年李前刚特意向单位请假三个月到省、市疾控中心检测HIV,检测结果表明他是个健康人。“当初拿到省级疾病监控中心的艾滋病检测报告,我确实松了一口气,自己也放了心。”李前刚说,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他一度向单位领导出示了他的检测结果。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谣言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呈愈演愈烈之势。“他们都在议论我,都在背后说我有病的事情。”李前刚说。 或许正是谣言的风生水起让原本的他神经再次紧绷,李前刚再次步入“我是艾滋病患者”的黑色漩涡当中,并至今深陷其中,再也无力拔出这个漩涡…… 事实上,记者经多方了解到,李前刚所在单位确有传言说他得了艾滋病。 “最初确实有传言说他得了艾滋病,但我认为那是同事之间开玩笑的一种说法,他做了检测后,报告我都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嘛。”该单位一名负责人吴先生说,不过单位多数人一致认为李前刚有病,当然,这个有病并一定是指他已患上了艾滋病,而是心理疾病。 工作和生活被扭曲 长期的压抑与焦虑无疑让李前刚心理变得猜忌和扭曲,他不仅认定自己得了“检测不出来的艾滋病,时日不多”,而且对周围的变动变得十分敏感、偏执。在被人看来非常正常的一次出差派遣,他会理解为单位领导想 “搞他”,“否则为什么不派其他人去”。 平静而忙碌的生活自谣言起便被打破,就像一块石头投掷在原先宁静的水面上。 在担忧与焦虑环绕下,李前刚的生活、工作逐步陷入恶性循环。原先为业务奔波的热情被整夜焦虑不能入睡带来的疲惫所替代,工作业绩自然一落千丈。一年后单位考虑到他的状况后,将其调离了业务部门,改为在办公室做文档管理。这无疑加深了他与周围同事的隔膜。生活上,2006年孩子出生后,为了便于照顾孩子,他便开始与妻子分房睡至今。 他整日恹恹无心,除了偶尔和几个了解实情的朋友打打xx外,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在当下的社会,“艾滋病”无疑是令人恐惧的字眼,任何与此牵绊上的人,周围的人可以说是惟恐避之不及。同事异样的眼神,规避的举动一次次刺痛着李前刚脆弱的心理。 他去单位食堂吃饭,用了单位的碗筷,有人就在旁边露骨地说:“明天单位食堂又要少一个碗了。”同事结婚,他去参加喜宴,结果他成了一个人用一桌,其他同事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愿过来同桌。 最终李前刚选择了不听、不问,不与周围人交流的“自我隔离”来麻木自己。他成了单位一个在编的“多余人”。 “可以说,这4年来每次去单位我都十分痛苦,不想迈进那个大门,但为了这个家我又不得不去,因为我知道我是这个家的惟一经济来源。”李前刚说。 长期的压抑与焦虑无疑让李前刚心理变得猜忌和扭曲,他不仅认定自己得了“检测不出来的艾滋病,时日不多”,而且对周围的变动变得十分敏感、偏执。在被人看来非常正常的一次让他出差派遣,他会理解为单位领导想 “搞他”,“否则为什么不派其他人去”。 他甚至偏执地认为,很可能最初的那次体检无意中检测出自己患艾滋病后,单位领导为了遮丑,将他患病的证据隐藏了下来。虽然这样的行为在当下艾滋病防控体系当中,根本不可能发生。 体检档案无检艾项目 “2005年我们医院开展体检项目很好,确实有外出去该单位体检的项目,从档案来看,当年给他们做的体检项目就是一般的单位体检。”马主任明确表示,当年体检项目中{jd1}不涉及艾滋病相关的检查。 “无风不起浪。”李前刚坚持认为,2005年11月那场特别的单位体检一定查出了什么,不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谣言出来。 为了解开李前刚的心结,记者找到了当年去他们单位做体检的惠州市中医医院。 “依我个人经验,一般单位体检是不会做这个项目检查的,既然这位市民问到,我帮忙去查查五年前的档案。”该院办公室副主任马丽听了记者反映的情况后如是说。 经过查找当年的档案记录,她向记者反馈了信息:“2005年我们医院开展体检项目很好,确实有外出去该单位体检的项目,从档案来看,当年给他们做的体检项目就是一般的单位体检,如常规的胸片、、肝胆脾双肾(B超)、肝功能等项目。”马主任明确表示,当年体检项目中{jd1}不涉及艾滋病相关的检查。 至于李前刚的疑惑为何医院突然开车到单位体检?马丽认为,医院开着体检车去某单位做体检,一点都不意外、特别。“如果所体检单位的人员达到所需的体检人数。对方只要出钱,项目、时间一般也是由他们决定,医院就会开车去该单位体检。”她说。 事实上,记者了解到,那次的体检也并不突然,甚至也不是只针对李前刚所在单位一个地方,而是在该单位上级单位的统一安排下对片区几个单位同时都做了类似体检。 即便是李前刚现存不多的几个朋友们也表示,搞不懂李前刚为何执意称自己患了艾滋病。 与李前刚认识两三年的李先生是开档口的小老板,他们来自于老家陆丰同一个镇。“李前刚平常没有异常的行为举动,讲起话来思维条理很清晰。”李先生认为,“每次在一起吃饭时,他坚持要用公筷、一次性的碗筷,可朋友们觉得他没病,说没必要。” 曾先生也是现在李前刚不多的朋友里的一个,与李前刚相识已经有十余年时间。他认为李前刚得的可能是症:“他的心病应该是在工作的单位引起的,因为在单位混得不好,心情肯定不好受,想法太多、太乱了,自己就忧郁了。” “恐艾症”决非孤立个案 他们大多和李前刚一样拥有相似的“高危体验”,并在刺激之后感觉身体不适;他们坚持自己身患重病,但多次检测的结果却不支持他们可怕的坚持。由此国内知名的艾滋病专家、感染科主任李太生给出的结论是,他们得的只是一种心理疾病:“恐艾症”。这个结论基本上是学界共识。 实际上,李前刚事件并不是孤立个案,至少有一大群人,承受着李前刚类似的痛苦。他们大多和李前刚一样拥有相似的“高危体验”,并在刺激之后感觉身体不适;他们坚持自己身患重病,但多次检测的结果却不支持他们可怕的坚持。 为此,他们甚至专门在网上建立起QQ群来相互交流。他们认为自己患上了一种新的未知疾病——— “可能是隐性艾滋病,或者是艾滋病病毒变异了”,用目前检测手段检测根本检测不出来。据北京、上海、广州、杭州的4家艾滋病临床xx机构披露,他们每年都接待几千名这样的“病人”。 事实上,国内艾滋病领域的xx医学专家已经开始关注这一群体。 国内知名的艾滋病专家、北京协和医院感染科主任李太生他不仅关注这个群体多年,还累计跟踪调查过40名类似病人,并对他们的免疫值做过实验室检测。李太生还给这40个人做了CD8xx亚群的检测 (一种艾滋病检测方法),但指标全都不高,这不仅排除了艾滋病,还排除了被其他一些病毒特别是在免疫系统及血液中活动并复制的病毒感染的可能。“这就否定了他们所称的感染艾滋病变异病毒或隐性艾滋病的说法。”李太生说。 由此李太生给出的结论是,他们得的只是一种心理疾病:“恐艾症”。这个结论基本上是学界共识。记者了解到,桂希恩、蔡卫平、时代强等目前国内艾滋病防治领域的xx专家,他们也一致认为,这一人群所主诉的症状并不构成真正医学意义上的症状。 李前刚和其他类似病人所反映的病情均被一一驳斥,他们说发烧,医生经过仔细测量,好多并不烧;他们说舌苔白,医生认为精神过度会引起内分泌失调,会导致舌苔发白;他们说,医生认为,全身两个部位以上、直径1厘米以上、持续3个月以上的情况,才叫持续淋巴结肿大,而他们却不是;他们说皮疹,医生说,没有一个人的皮肤不是完好无损的,在他们身上没有发现临床意义上的皮疹。 感染科主任蔡卫平就表示:“心理障碍、精神高度焦虑都可能导致xxx低下,而引起xxx低的疾病又有很多,谁敢说xxx低就是艾滋病?” 李前刚曾前往深圳北大医院知名艾滋病专家冯铁键处咨询,得到的答案也是类似上述专家一样的说法,未患艾滋病,是“恐艾病”,建议寻找心理医生进行xx。 和其他同类病人一样,李前刚显然并不接受只是恐艾心理的结论:“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想法,你们不能理解但我确实觉得自己得了病。我时日不多,不想和你们争执这个。” 记者观察 xx“恐艾症”需要社会宽容 与李前刚面对,总是令记者扼腕。这个步入壮年的汉子,本应xx自己的小家庭一步步迈上幸福生活,却在此刻被“伪艾滋病患者”所拽住,陷入“自编自导”的危机当中。 正如任何一场灾难的发生,在事后看来,有多种可能xx能够避免,但最终还是发生了。倘若25岁那年没有一次高危性行为;倘若单位体检与谣言并没有在那么紧凑的时间内骤然出现;倘若李前刚本人的心理并不是那么孱弱,足够强大,面对谣言毅然用事实反击……或许就能避免出现这场最终会导致他家庭陷入困窘的危机。 溯本追源,这场危机的起因来源于当下社会对艾滋病患者极度不宽容心态。从谈艾色变,面对病人惟恐避之不及到“他活该,谁让他自己不自重”等等类似的话语,无不折射出当下社会许多人对此的态度。几乎每一个艾滋病患者的心理都很脆弱、敏感,对生活悲观失望,心理接近崩溃的边缘。即便是如李前刚这样,一个在医学上被认定为非艾滋病患者,面对人们的谣言、鄙夷的眼光和异样的表情,他选择了“自我封闭”。 我想这场危机的起源也在于我们当下现代社会仍旧存在对科学不尊重、不相信的态度,以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处世之道。“艾滋病并非像有些人想像的那么可怕,只要血液、性接触和母婴三种传播途径被截断,是不会感染艾滋病病毒的。”这样的宣传和说法稍有留心已经是随处可见,但真正深入人心的却仍然是面对“艾滋病”这个字眼的恐惧与逃避。比如记者的家人,在获知记者要采访一位“艾滋病患者”之后,便几次电话要求不要接受这个任务,即便是记者费劲口舌解释,她依然激烈反对。 “艾滋病只是一种病,他们只是患者而已。面对病人,我们更需要的是少一点猜测,多一点了解,少一点排挤,多一点关爱。”这样的呼吁与宣传在当下强大的社会群体心理面前,似乎显得苍白无力。但无疑,这也是避免类似李前刚灾难的{zh0}办法。 事实上,在国外艾滋病患者保护方面好的经验非常多,我们xx可以借鉴:例如,南非等国家直接把对艾滋病患者的人权列入宪法中,在英国,法律里面写进了对艾滋病人的利益保护。在xx方面,像北欧一些国家,不像我们把艾滋病单独隔离出来,而是把他们和像肝炎病人什么的放在一起进行xx。事实证明,这种作法的效果非常好。艾滋病人群得到了控制。这都值得我们学习。 现在,中国已允许外国艾滋病患者来中国,我们xx “恐艾症”,更需大家一道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