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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你还是个处男,那年你刚毕业,你去了其他一个城市碰到一个不怎么样的女孩,你们上了床,你爱上了她,这是你从初中以后喜欢过的第二个女孩,不过不久她便离开了你。你回到南京在你弟弟的宿舍醉的昏天暗地,躲在床底哭的不肯出来。这样折腾了几天以后你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回到那个其它城市继续生活。
你弟弟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像在说一个笑话,一个关于一个二十三岁还是处男的男人被一个女人类似强奸然后遗弃的故事。我听着你喝醉了在床底打滚的细节,在电话这头呵呵笑,我能想到你难过时的样子,失魂落魄的动作,我甚至都看到了泪迹纵横在你脸上,像每一个可笑的醉酒人那样歇斯底里。我就看你哭过一次,那时候我们还上初中,你背着我和一帮混混去游戏室玩,为了报复你,我带你妈去游戏厅捉你,你从游戏厅出来,和我骑着自行车跟在你妈妈的摩托车后面,你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推了你一把,你一转脸恨恨的看着我,我才发现你哭了。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从小到大我就看你哭过一次,我看着那些慢吞吞的眼泪在你眼眶里聚集了很久,才溢出一点点。你总是慢吞吞的,作业从来都做不完,别人讲笑话总是听不懂。你的痛也一定是慢吞吞的吧,慢吞吞的到达你的每处感官,一点一点的影响着你,一点一点累积,累积在你一言不发的身体里,直到有{yt}它们将你溢满。
它们会溢满吗?你该是个多大的容器,我从未游历遍,只是这个过程一定很久吧,你习惯了没有脾气,习惯了独自思考,习惯了随时消失然后杳无音讯。
如果我在你身边会怎么安慰你,带你去我学校附近的机场边看飞机吧,那里有一个高架,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来往的飞机起起落落,我保证你从没看过那么多飞机,听那些令人抓狂的噪音,它可以代替你呐喊;或者在学校熄灯以后带你翻过围墙去一个乱七八糟的网吧xx,那里有很多人,他们都在玩,他们很热闹,我们可以喝同一个牌子的很甜的饮料,可以不怎么利索的抽完两包红南京,然后在入夜时分沿着通往市区的小路一直走,并肩走,一前一后走,在马路两边远远看着对方一直走,你看前面道路越来越窄,前面树木丛生路灯很暗,我从来不担心前面有多远或者会不会迷路,只是担心这天色会渐渐亮起来,我们终于还是要面对咄咄逼人的光亮。
这些我们都做过么?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有时候一切都变得不真切了,这让我沮丧,这些年我们没有联系过彼此,或者说你从未联系过我,有时候我悲观的想,如果有天我们中的哪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大概对方也不会知道,可是这似乎又是无关紧要的事,对于一个只是用来怀念的人,他无论存在于哪里,还都不是一样。
而我们做过的那些,我们在一起过的那些时光,也许至多只是陪伴,而不能成为成长中的慰藉,因为你的沉溺那么专注,你的偏执那么歇斯底里,谁又能真正走进你。
我把刻好的CD放进信封里,那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白信封,像随手拿了一张A4纸糊起来的,信封被绷的很紧,我担心它到不了你那里就会四分五裂开来,可是我翻遍了柜子只能找到这个信封,这个年代已经没有什么人用笔写信了,我在里面写了什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CD里有一首五月天的歌,里面唱:
全剧终,看见满场空座椅,灯亮起。这故事,好像真实又像虚幻的场景。
这是你在这个城市的{zh1}一个生日,本来我该穿过大半个城市把这封信送到你手上,像这些年我总是穿过相同的距离去看你。我总在中午时出发,傍晚时到达,到达以后在站台后面那个曲折的巷子里找一家小饭馆点几个菜,和你面对面坐着,头顶着头吃碗里的饭,你吃的快,我吃的慢,有时候你抬头看看角落里的电视机上的节目,无论是什么内容,你都能看得出神。我们没有对话,像饭馆里任何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像刚刚在公车上遇见的那个不认识的少年,你们有相同的表情,有点阴郁,有点疲惫,那个少年把头伸出车窗外,傍晚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作业在下午语文课时偷偷写完了,晚上也许可以躲在房间里看租来的漫画,他用握着手机的手撑着下巴,看着倒退而去的树木静静发呆。他或许在想刚刚发的那条短信怎么还没有回复,是不是因为刚刚那句玩笑惹她生气了?明天在学习便利店里买好早饭后,是否可以多陪她走一段路。
我看着那个少年,他穿着白衬衫,领头有淡淡的汗迹,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你。
我们面对面站着,在你的房间里,你妈妈在厨房催促我们吃晚饭,你匆匆脱下穿了{yt}的衣服,上面有淡淡的汗味,混杂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每次想起你都会试图去描述这种气味,而每次都会失败。直到几年前有一次我感冒时不得不喝xx,才忽然感觉到了这种气味。
我和你面对面站着,我看着你两手提着领子,把衬衫从身上提了起来,提过头,裸露的上身呈现在我面前,我{dy}次看到你的身体,那是刚刚发育的身体,有了形状和棱角的身体,一种占有欲和信仰混杂的冲动充满了我,我见你难得笑了,看着我傻傻的笑,这样的笑和你背后的房间一样狭窄黯淡。你身后的橱窗上摆满了玩具模型,我们会在xx的时候将它们一个个从架上取下放在地上玩,你会让我优先挑选喜欢的战士,然后与我搏斗,先是模型搏斗,然后发展成真人搏斗。我们从床上翻滚到床下,裹着被子四处追赶,家里没有大人,我们玩累了便头靠头在床上躺着看天花板。
你又忽然将我从床上拉起来,一同溜进你爸妈的房间,你给我看你爸爸藏在衣柜里的小盒子,你告诉我盒子的密码,郑重的声明只会告诉我。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你爸爸当兵时获得的奖章,还有他年轻时穿海军服在军舰上的照片,那是你的骄傲和向往的地方。
那时候我们总在一起,以帮你补课为名,直到我和你一起变成差生,父母才将我们分开。你又偷偷来看我,骑着你的小破自行车,我也偷偷去看你,在你家后门的巷子里等你,我们在游戏厅里被捉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以后若干年我一直成为你父母口中的禁忌词。
在你高中毕业的酒席上又见到你,那天每个人都穿的很光鲜,那时候你已经留了一级,而我开始在另外一个城市读大学,赶回来参加你的宴席。你和你亲戚朋友坐在隔壁桌上,我和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坐在一起,有人在台上唱歌送给你,有人去给你敬酒,除了进门时和你寒暄了几句之外,我们再无对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倒是你妈妈看到了我,脸上先是惊讶,然后迅速归于平淡,我感觉到自己的多余,并开始怀疑到底是谁通知我参加了这次宴席。
我知道我们没有可以追溯的美好童年,那些都成了不光彩的事情,然而我们幸运的可以在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虽然我在城市的南端,你在城市的北端。我时常去看你,再后来你弟弟考到了我在的学校,我和他成了很好的朋友,那个和你一样沉默的男孩,我常在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我和他混在一起没日没夜的玩,什么都玩,有时候我觉得我和他重复着我们少年时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比你要透明些,快乐些,至少那时我是这么认为。
他总是把宿舍收拾的整整齐齐,喜欢看旅游手记和汽车杂志,死心塌地爱着高中时结交的女友,爱踢足球,平时身体很好,每年在春秋两季会感冒一次,每次都会演变为发烧等一系列激烈的症状。像每一个家境优越,教养颇好的小孩一样,他总是平静缓慢地与人对话,不偏不倚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一直觉得相对我而言,他的生活平坦而舒适,家境殷实,从小到大成绩都优良,等着在不错的大学读完四年书,接着分配到早已安排好的单位工作。也许有些平淡,但最起码过的无忧无虑。
这样的想法一致持续到我毕业工作几年后。
那时我们都很久没有联系了,我回到学校看他,他也要面临毕业,但是竟有几门课都没有过。我在他租的房子里和他聊了会天,聊到他刚刚分手的女友,聊到你,他说你后来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的小烟厂上班,工作很闲,待遇很好。
他简短地带来你的消息,又刻意将这些匆匆带过。
到那一年为止,我和你整整认识十年了,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计算过时间,时间对于我和你而言已经停滞了,现在的你无迹可寻,那时的你成为我的某个部分,在我肉体存在的时间里一直永恒着。
我和你弟弟的对话还没结束,他便有电话来,他接了电话,是他父母打电话来询问他的状况,问他没有过的那几门功课复习的怎么样了。
他说现在和我在一起,电话那边立刻变了语气,然后,他把电话递到我手里,说他父母有话和我说。我接起电话,电话那端是他父亲的声音,他担忧地提醒我,希望我不要再继续影响其他人的学业与生活。
那些话无关紧要,我能体谅父母的苦心,只是我听着有些出神,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那时候,我和你{zh1}一次在游戏厅里被捉到的情形,你妈妈看着我,说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
一个孩子无法理解一个成年人发自内心的失望和愤怒,也不理解这样的失望和愤怒会延续那么多年,会在整个家族之间流传。我尴尬的挂掉电话,我看向你弟弟,正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而我看到他的眼睛忽然间红了,他的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从与你一样一言不发的身体里。
那些眼泪变得越来越充裕,不断的从眼眶里流出来,我多想捧住它们,制止它们,可它们xx失去了控制。而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这样看着我,像是这些眼泪不属于他。我忽然发现他身后的房间也是一样狭窄和昏暗,在这样的房间里,你曾裸着上身对我傻笑。
你的五官变得明朗,你的身体变得清晰,我甚至闻到了房间里充斥的感冒xx的味道,那也是你的气味。{wy}缺少些什么,这十年来都缺少些什么,我对你的回忆里也缺少些什么。现在逐渐明白,那是某种声音,沉重而急促,那是你的呼吸,就像此刻他在我面前啜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