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逝的糖艺
邵顺文
老人大概七十岁左右。他戴着一顶破旧的帽子,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在烈日的炙烤中,叫卖着他的冰糖。他的声音嘶哑,像被阳光晒蔫的树叶。
我路过他的时候,被他的打扮吸引住了,于是驻足询问起他的冰糖价格。老人告诉我,他的每一块糖价格是五元。然后,他用手指了指他面前的一块木板,对我说:“你随便转动一下木板上的指针,转到哪一个,我就帮你做哪一个,价格都一样。”
我看了看他的行李。他的身边有一个方形的桌子。桌子的边长大约六十公分。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棋盘一样的盒子。盒子的底边放着一张平平的玻璃板。他就是在这张玻璃板上展示他的糖艺的。而盒子的盖子,则被平行地放在底边的旁边。盖子上搁置的,就是那个画有若干动物图像的木板。图像共计分两层,内层的有九种动物,外层的有二十种动物。当木板上指针转停以后,指针会指向这二十九种动物的一种。然后,他就在玻璃板上开始做这种动物图形的糖。
我用手转了转指针,指针停向了一只蝴蝶。我问他:“可不可以帮我做一只凤凰,我觉得蝴蝶太简单,糖粉也少。”
他笑了下说:“其实每个动物用的糖粉都是一样的,多少都是这一勺糖。”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桌子下面空地方放着的一口平锅。那口锅是果盘形的,锅底很浅,大概有五厘米深。一把浅浅的勺子,放在锅中。锅里正在熬制着冰糖,红红的,浓浓的,甜甜的,让人看后忍不住口舌生津。
老人从锅中舀出一勺冰糖来,然后把勺子对着玻璃板的中央停了停,开始制作蝴蝶。我看到他把勺口向下倾斜了一些,勺子中的糖便沿着勺口流淌下来,像一根透明的线从半空中悬挂下来一样。他的手握着勺柄在玻璃板的上方不住地转动着,玻璃板上就跟着他的旋转出现了蝴蝶的翅膀、纹身、眼睛等,整个制作过程不足两分钟,勺子中的糖没有一滴滴离蝴蝶的躯体,也没有在任何时刻间断过流淌,自始至终,一气呵成,让人叹为观止。当他把勺子中{zh1}一点糖滴到蝴蝶的头上以后,一个完整的蝴蝶就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的眼前了。老人又从玻璃板的一侧取出一个平平的铲子,他用铲子在蝴蝶的身上抹了一遭,然后,用铲子铲起了这只蝴蝶,并且用一个木杆穿好,然后递给了我。
吃着他的冰糖,我问他:“你做这个多长时间了?按照你的技艺,你现在至少也应该是一个百万富翁吧?”
他看着我说:“我十几岁就开始做糖了,到如今可以算是做了一辈子糖。我记得我卖出的{dy}块糖是一分钱,现在我卖的糖是五元钱,价格整整翻了五百倍,但是我不是富翁。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所以你才会看到有不少人来买糖,如果天天都是假日,我肯定已经是一个大富豪了。但是,一个xx只有两天是假日,而且有时候,逢到假日也未必有好的天气,阴天雨天冰天雪天,出来玩的人少,糖就卖不出去。”
听了他的话,我点了点头,又问他:“现在有多少人会你这样的技艺?”
他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基本没有人会这门技术了。因为干这个很辛苦,所以学习的人很少。恐怕不久,这技术就要失传了。我有个儿子,他没有工作,我就教他做糖。我说,即使不挣钱,但是作为一门技术掌握着,也不是坏事。但是他宁可睡觉,也不肯学习。”
老人的脸很黑,露在他帽子外面的短短的鬓发,基本是白的。看到他,我想起了在中国还有其他许多民间绝技,正在慢慢地消逝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让这些技艺流传下去呢?在我的心里,这是民间的文化艺术,时下和文化搭边的东西,生存都不容易。这不能不让我们痛心。也许再这样下去,有{yt},我们还要弄丢自己的灵魂,在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里,失去的东西就这样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鲜为人注意。
从老人身边走后不久,我又返回去找他,但是他已经推着他的行李下班了。下一次如果遇到他,我想拜他为师,请他教我做冰糖。作为一个平常的人,我的悟性不高,但是我的血性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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