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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考上中学以后,月良和二云突然间竟显得“远”了。早上,一般都是月良提前一点,到二云家墙外摇几下车铃。有时候二云早一点,也是隔着墙,摇几下车铃。他们再也不像小学时那样,每天早晨坦荡荡地推开对方的家门,喊对方的名字,并且那么大声。
放学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们从来不去对方班级的窗下张望,谁先出来,就推着自行车到校门口去等,见对方出来并且看到自己了,再慢慢地往前骑,等着对方赶上来。
穿着花布长裙骑在自行车上的二云,总是美得让月良心跳。有时候她慢慢骑在前面等他,夕阳漏过公路边那些高高的白杨树的叶子,暖暖的光晕就映在二云的脊背上、发梢上以及自行车的辐条上,那种静谧而又安详的美,总会让月良屏息。
月良常常舍不得一下子撵上来,就那么慢悠悠地跟在二云后面,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
直到上了镇西的斜坡,二云的脚渐渐吃力,就快蹬不动了,车子也慢得几乎要停下来了,月良才赶忙冲上来,大喊一声加油,左手掌着车把,右手用力去推二云单车的底座。
这时候月良的手就会碰到二云的屁股,那屁股也会因为她脚的发力而一紧一松。月良常常在睡梦里重温这样的场景,有好几次,他梦见自己跟二云侧卧在豌豆地里,他的手就这么搂着二云的屁股,二云的身子也紧紧地贴住他……
每一次做着类似的梦,醒来后的月良都发现自己下面的东西硬硬的,他总忍不住去摸弄它,满心的欢喜里又夹杂着惶恐与羞愧。
每当这时候,月良总是口干舌燥,在寂静的深夜里,他总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有一次,睡梦中的月良正侧卧在豌豆地里抓捏着二云的屁股,他感觉二云的屁股软一下、硬一下,硬一下、软一下,那暖暖的身子也使劲地往他身上贴。月良感觉自己的手在用力,二云也随着他的用力而用力……
突然,他一个激灵醒过来,手里正攥着那个东西——那东西正抽搐着,一点点变软,而他的手里,摸到了湿漉漉、粘乎乎的一片。
月良摸索着打开灯来,照见了惊恐万状的自己——那原本光滑滑的裆部,什么时候竟长出了淡淡的、毛绒绒的胡须来?
——每次推着二云上斜坡,月良都觉得快乐xx;月良常常暗想,那斜坡要是一直延伸到小庄多好啊。
“你咋恁慢啊?我骑恁慢都走一小半了。”上了斜坡,二云常会向左一偏头,给月良一个嗔怒的眼神,月良觉得,那样的眼神真的是美极了。他就笑,什么也不说,叮当叮当,摇几下车铃。
叮当叮当,常会有同村或邻村的同学超过来,男同学常常会向他们做几个鬼脸,月良笑着不理他们,只靠着马路里边骑,将二云护在右侧。
二云的脸常常会因为同学的鬼脸而腾地红起来,她有时只羞涩地笑一下,有时也会嗔怒着骂一句:“死样子!”
月良爱极了二云骂人时柔柔的声音。
“植物的生殖和发育,都与环境有关。”下午{dy}节,生物课,精瘦精瘦的林老师两手按压在讲台上,支撑着自己瘦瘦、高高的身体,他看一眼课本,抬一下头,精瘦的目光透过宽大的眼镜片,一边射向那些恹恹欲睡的同学,一边继续他的讲课。“下面,我们就以被子植物为例,学习植物的个体发育……”
林老师声音顿了顿,又一次抬起头,并缓缓直起腰,随手拈起一个粉笔头,突然猛地向台下掷去,并准确地栽在月良的脑门上。
月良好像刚从梦中惊醒,一下子懵了,却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一边站,一边侧身把什么往桌洞里塞了又塞。
“李月良同学:请你告诉我,我讲到哪儿了?”
“讲到……讲到……”月良极速地搜索着脑海记忆库,他不能给自己太多停顿的时间,“一切生物都是由细胞组成的,细胞又可分为单细胞和双细胞……”
哄堂大笑。
那些原本打瞌睡的同学一下子都精神起来,全班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李月良身上,李月良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快被烤糊了。
事实上,月良没有打瞌睡,他只不过是开了一会儿小差。
“不要藏了,拿出来。”林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向月良走过来,他的语气依然和蔼,但那精瘦的目光却像利箭一样穿透了月良的脊背。
月良的左手颤抖着,在桌洞底下慌忙动作,汗珠却已经渗上鼻尖和额头了。
月良刚才在看日记本,那是小学毕业时二云送给他的,大红色的塑料皮,扉页上写着:“祝你永远开心!”那个心字的后面,还用彩笔画了个心形。月良不知道二云用的是什么法子,能够让日记本一打开就有股淡淡的甜味,可凑近一闻,又什么也闻不到了。
他赠给二云的,也是个日记本,封皮是粉红色的,赠言是,祝你学习进步。
曾几何时,月良开始写日记,却不是每天都写,一年多了,这个本子也没舍得用完,里面的每一篇,主人公都是“她”。
“他们叫她校花,我听了真难受。他们说起她的时候,眼神都怪怪的,流氓一样”;
“昨夜又梦见她了,跟真的似的。我梦见她的自行车坏了,我带着她,她搂着我的腰,那么多同学看着我俩,跟真的一样,我好紧张啊”;
“今天她问我喜不喜欢普希金的诗,我说喜欢。她问我喜欢哪首?我说不上来,好丢人啊。她真厉害,一口气背了好几首,她背诗的样子真好看”……
月良把日记本小心翼翼地带着,藏着,却常常在课堂上忍不住偷看,每看一遍,那些美好的记忆就又重现了一回。
“拿出来吧,我都看见了。”林老师站在月良旁边,目光斜向他的桌洞。月良的手哆嗦着,他的目光里全是乞求:“老师……”
“拿出来!”林老师突然大喝一声,所有人都吓得一激灵,月良更是一哆嗦,哗啦,手里的东西就滑落下来。
林老师弯腰,捡起来,笑容可掬;他打开月良折了角的这一页,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
我的名字对你能意味什么?
它将死去,象溅在遥远的岸上
那海浪的凄凉的声音,
像是夜晚的森林的回响。
在这留作纪念的册页上,
它留下的是死沉沉的痕迹,
就仿佛墓碑上的一些花纹,
记载着人们所不懂的言语。
它说些什么?早就遗忘了
在新鲜的骚扰和激动里,
对你的心灵,它不能显示
一种纯洁的、柔情的回忆。
然而,在孤独而凄凉之日,
你会抑郁地念出我的姓名;
你会说,有人在怀念我,
在世上,我还活在你的心灵……
林老师摇头晃脑地念完了,仿佛意犹未尽,他甚至微仰着头,闭上眼睛,陶醉在普希金的诗意或是自己美妙的朗诵里。
后排角落里居然有谁鼓起掌来,就两下,啪,啪。在那短暂的沉寂里,这掌声就像全体静立等待早操时操场上蓦然奔过来的一头毛驴,滑稽而又异常突兀。所有的眼睛瞬间都射向那个角落,王海林同学那胖胖的、憨厚的脸蛋一下子窘得通红。
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哧笑了,那一瞬间,整个教室都哄笑起来,仿佛一潭死水,被一条大鳄鱼瞬间搅活了。
是的,林老师也笑了。他一笑,露出那颗已经磨损了一半的银牙,精瘦的目光里顿时漾满了难得一见的温柔。
这无疑是林老师枯燥乏味的生物课堂里最生动的一课。
月良在黑板前站了一节课。他窘迫,但又暗自庆幸:林老师发现并没收的,是他刚托同学从县里买的《普希金爱情诗选》——而不是他那本有着淡淡甜味的日记。
初夏的黄昏,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暧昧与躁动。
“三姑,月良在家吗?”
“在呢在呢!”
一见着一身连衣花裙的二云推开大门,马翠花就欢喜得要命。“月良,二云来了!”
这姑娘小时候常来找月良玩,可自打上了中学以后,就几乎不扎门了。马翠花像对待稀客那样招呼完儿子,又招呼丈夫李大路:“他爹,他爹?你在屋里捂大酱呢?快把瓜拿出来,摆干净——使凉水啊!”
月良本来正躺在床上,用他刚学的方法,以xx牌算命呢。{dy}把,出来个皇后,却是黑桃的,他觉得不吉利,心想,二云才不会是小人呢。
心里正想着二云,二云竟来了,他骨碌一下,翻身下床,就往门外奔,却忘了自己只穿了条娘用爹的旧长裤改的大裤衩。
月良身子冲出一半立马缩了回来,他慌忙把的确良白衬衫穿上,又去找长裤。
其实二云已经看见了,她噗哧一笑,扭身转向磨槽,拿起一辫新编的大蒜,没话找话地说:“哟,三姑,你编的还俺三姑夫编的?编得真好!”
“当然是我编的,你三姑夫吃还行,干这活,粗手笨脚的,送都没人要,卖谁去?”
李大路也不回嘴,一边讪笑,一边拿着俩香瓜去到井崖上,放了引水,呼哧呼哧按那压把,清凉凉的井水就流进瓷盆里,在香瓜上溅起白亮亮的水花。
“吃瓜,吃瓜。”月良把风扇对准床沿上坐着的二云。房间小,一张小桌子破旧不堪,桌上也乱七八糟,{wy}的木凳子又被爹拿去用了,二云也只能坐床边。
“你吃吧,我刚在家里吃过。”二云笑笑,左手推开月良递过来的笊篱,右手却将一本书递给了月良,“给你的。”
“啊?林老师给你的?”月良的脸腾就红了——他看到二云递过来的正是被林老师没收的《普希金爱情诗选》。
“嗯?林老师?你说什么呀?”二云一脸茫然,“这是我在县新华书店买的呀。”
月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是托人在那买的……”
“啊?你已经有了呀?那你不早说,不给你了!”
二云正要缩回手,却被月良一把抓住了。他本想抓住那本书,但抓的却是二云的手。
那手就迟疑地停在那里,二云没有挣,他也不敢拉,又舍不得松开。
“你不是有了嘛……”二云的声音一下子很低,看他的目光也不自然起来。
月良把书拿过来,心里有些慌,他如实回答:“我那本叫林老师给没收了。”
“哦。那我这本就给你了。”二云挪了挪屁股,却依然在原地,离月良没有更远,也没有更近。
看了床上月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xx牌,二云笑了:“你也信这个?”
“算着玩的。不准。”
“谁说不准!我算得可准了!”二云突然兴高采烈起来,“来,我帮你算!”她把牌划拉到一起,递给斜倚在桌边的月良,“洗三下!”
二云撩一撩裙子,侧身坐到床的一角,月良侧坐到另一角,他们开始算命。
一对王,居然出现了。
“呀!你厉害你厉害,你将来准要做大官呢!”像是自己中了xxx似的,二云直替月良高兴。月良也暗自得意起来。
二云把余下的牌拿过来,叫月良抽,月良抽的是方块4。
“嘿,你事儿真不少,还都是好事呢!”
不知什么时候,二云和月良都已经盘腿坐到床上来了。二云的脚丫白白的,光滑又可爱,月良甚至想去摸一摸,可他不敢——他刚有这个想法就已经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了。
面对着活生生、即现实又梦一般虚幻的二云,月良的心怦怦直跳。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二云,不管将来我做了多大的官,都一定娶你做媳妇!
月良这么想着,眼神就有些发直,她看向二云隆起的胸部,二云每一次低头,那连衣裙的领口就一张、一张,露出白皙的皮肉——多像镇西公路上的那段斜坡啊,缓缓地,一点点高起来,陡起来……
那斜坡总被衣裙遮挡着,月良怎么努力,也看不到那坡的{zg}处,甚至连坡的五分之一都看不全。但尽管这样,月良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眩晕。
二云忽然理了下裙摆,也就是那一瞬间,月良窥见了她白色的内裤,甚至窥见了内裤边沿两坨因为坐着而挤压出的白嫩嫩的肉……
那一瞬间,月良蓦然感到自己十分羞耻。他把脸转向门外,那脸竟烧得滚烫。
二云一直笑着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她起身,整理好衣裙,声音低低的:“晚上,你能出来一下吗?”
“你怎么了二云?出啥事儿了?”月良蓦然发现了二云眼角隐隐的泪光。
二云不回答,她低下头, 咬一下嘴唇,那泪还是滚了出来。
月良知道二云一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但不管遇到怎样的大事,他都会尽一切力量帮助她。在他心里,就没有比二云更大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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