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牵着牛到河边饮水，不想碰到了在河边思念家乡的松子。此时晚霞把水面照映得像少女怀春一样红，体态臃肿的老松子长发蓬松，自顾哼吟着记忆深处的童年歌谣，对凑过来的糟老头子中国男视而不见。

老牛低头在河边喝水。福贵蹲下身子休息，老眼眯着看看夕阳，又看看孤独的松子，对松子道:我们俩都老了。我就是这老牛，你就是这河。”松子抬头看了看牛，又看了看河，她还想问一句“为什么”。她想问福贵，她更想问眼前这条流淌不息的大河。

福贵对松子说：我的生命中{zx0}失去的是我爹，是被我气死的。我那时不是东西，经常逛窑子，又喜欢赌，{zh1}把老大的家业都给赌没了，我爹也气死了。

松子说：我{zx0}失去的是我爸爸。在我爸爸没死之前我就认为失去了他。我有个长年卧病不起的妹妹，爸爸疼爱她不疼爱我。为了妹妹爸爸一直不开心。我因此会迁怒我妹妹。后来我离家出走，再后来我知道我爸爸不久就去世了。我看了爸爸临死前的日记，我走了之后爸爸每天都在盼着我回去。爸爸其实很爱我。

福贵说：我妈生病了，我去城里给她找医生。没想到碰到了国民党被抓去当壮丁。后来我九死一生终于回家，可我妈已经病逝了，我闺女也成哑巴了。

松子说：我很爱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男人，每一位都是。除了那个被我杀掉让我坐牢的小白脸。我爱我的男人。他是一位才华出众的作家，我很爱他，而他把我当成取款机和泄欲的工具。当然他也爱我，但他对自己很失望。他xx在一个雨夜，我亲眼看见他的身体被火车撞得粉碎。“生而在世，我很抱歉。”他说，

福贵说：我曾有一个圆满的家庭。我的妻子很贤惠，我的女儿虽然是哑巴但很懂事，我的儿子调皮倔强跑步还拿学校{dy}呢。可就因为我儿子跑步能跑{dy}，要给临盆的县长夫人献血，结果把自己的血抽光了，献死了。

松子说：我深爱着我第二个男人，我爱着他，因此我甘愿做他的情妇。然而他是因为嫉妒和自卑才和我在一起，还有，就是他老婆长的很难看。后来他离我而去。我自甘堕落，沦为脱衣女。我本来是一位教师的。因为被诬陷才一步步沦落至此。我已经麻木了。后来我遇到一位小白脸，他骗光我的钱想一走了之，我杀了他，然后想xx。

富贵说：儿子的死对我媳妇打击很大。她本来就有病，这下更严重了。多亏了有我女儿照顾她。我女儿是苦命娃，又聋又哑，心底还善良，我最疼爱她。我快乐的事情是女儿娶了位好丈夫，这让我很欣慰。我女儿怀孕了，然后生了个男娃，就是我外孙子。按理说我应该高兴，可是我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女儿难产死了。我少了个女儿，多了个外孙子。

松子说：我想xx，但是没有成功。我因此认识了一位老实的理发师，他很善良，他不在乎我的过去，他对我很好。我对生活又充满了信心。然而快乐的生活只维持了一个月。{yt}早晨他还在熟睡，我就被xx带走了。我开始了艰苦的监狱生活。监狱生活并不可怕，因为我心中有爱，我一直希望能够出狱回到理发师的身边。这个希望支持了我八年的牢狱生活。然而当我终于出狱回到理发店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拥有一个圆满的家庭了。我默默的离开了，就像当年被xx带走一样，我是他生命中匆匆的过客，他是我一生中温暖的驿站。我决定好好生活，我做起了理发师，我的生活慢慢像正常人一样，直至遇到了下一个男人。

福贵说：家珍终于死了。就是我贤惠的媳妇。家珍是大家闺秀，自结了婚就没过过好日子。以前我家有钱，但我不是东西，对家珍又打又骂。后来我家没钱了，家珍跟着我一起受苦。又是照顾我妈，又是照顾孩子。后来我妈死了她就照顾儿女，后来有庆死了对她打击很大，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后来女儿也死了，她就只能照顾我和外孙子了。这下子她谁要照顾不了了。家珍死了。这个世界上{za}我的人去了。

松子说：我一生中{za}的男人终于出现了，他也是{za}我的人。他是我以前的学生，就是他的诬陷使我丢掉了教师的职业，从此奔波。然而我不怪他，因为他爱着我。后来我们相爱了，同居在一起。他是黑道的人，我想改变他的生活，然而换来的是拳打脚踢。他打我至少比我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好。既然改变不了他，我决定融入他的生活。我愿意为我爱的人做任何事情，甚至犯罪。后来他被xx抓去坐牢，我就一直等他出狱。他出狱那天我去接他，而他却重重地打了我一拳，然后跑走了。我倒在雪地上，心灰意冷，我知道我又被抛弃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彻底对爱对生活绝望了。

福贵说：家里还剩女婿、外孙和我三个男丁。女的都没了。后来我的女婿也死了，家里就只剩我和外孙。我和外孙相依为命，我很痛爱这个外孙。都怪我，我太疼爱他了，因此他要吃很多豆子我也没阻止他。谁知道我外孙竟吃豆子撑死了。我外孙也死了，家里就只剩我和福贵，就是这头牛，我给他取名叫福贵，和我名字一样，从此我和福贵相依为命。

松子说：以后再没人叫我松子。我彻底对生活绝望。我发现一条河很像我家乡的那条河，于是就住了下来。我靠捡垃圾为生，与世隔绝，身边的人我都不在乎。我不化妆不洗头不换衣服不收拾东西，我自暴自弃成了名副其实的糟老太婆。无所谓，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我要如此孤独到死了，就像许许多多的老人一样。这期间我也曾疯狂的迷恋一位电视上的青春偶像xx，我给他写信，我希望他能回信，结果音信全无。我很愤怒，生活又一次抛弃了我。我不明白为什么生活总是这样对我。我绝望了。我只适合做一位糟老太婆。

福贵看见老牛已经喝完了水，就喊道：福贵啊，你先趴草地上休息会，我一会就走。又转头对松子说：我的亲人就像树叶，风一吹就都落了。现在我是枯树一枝。你比我好，你还有亲人。

松子听到“亲人”二字忍不住老泪纵横，说：我有一个弟弟，他拒绝让我回去。我知道他恨我，是我让家庭丢脸，是我让我爸因难过而早逝，还有就是他认为我的人生没有意义，他拒绝认我这个姐姐。年轻的时候我回过一次家，弟弟告诉我我久卧病床的妹妹也死了。我妹妹死之前还说欢迎我回家。不过这个家我是回不去了，我在外面漂泊太久，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很抱歉，我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

福贵挠了挠自己的白发，他挠破头皮也不知道松子所说的“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活着有什么意义，活着就是活着呗，就像福贵饿了就吃草，渴了就喝水一样，树叶没了，树枝还在，只要树枝在，就是还活着。

松子说：我的要求很简单，像普通人一样，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有一个圆满的家庭。然而我一辈子都在被人抛弃，爱一回伤一回，直至现在孤苦伶仃，你的悲剧是动荡的时代造成的，而我的悲剧怪谁呢？是这个病态的社会还是我善良的性格？然而，经管生活这样抛弃我，我却没有抛弃生活。深夜里我看见几个国中生模样的小孩还在玩耍，我教师的责任就萌发出来，我训斥他们赶快回家，没想到他们居然骂我“臭老太婆”，连小孩都嫌弃我，这是为什么？

福贵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但他觉得自己就像身边的这头老牛，老牛总是会死的，牛死了就会去见牛爸爸，牛妈妈，也会去见牛媳妇、牛儿女和牛外孙，而老牛现在的事情就是饿了吃地上的草渴了喝河里的水，生活就是这样。而松子，就像眼前的大河，晚霞把她的生命照的绚丽而凄惨，而她依然流淌不息，她希望抓住流过的每一段风景，但风景总是消逝而去。然而松子没有放弃，她会一直这样的流，直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