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没有征兆地响起,王杰(化名)接起电话,对面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半晌停顿后才发声。黄冈老家的母亲关切地问道,“最近你们厂在深圳那边出的事你知道么?”王杰的回应并没有打消母亲声音里所流露出的焦虑,她继续道,“你们这边出那么多事,你要是不想做就不要做了,何必呢?换个地方。”安抚好焦急的母亲挂下电话后,王杰得继续面对普工生活的枯燥乏味。
王杰来自湖北黄冈的一个小县城,父亲从事装潢类工作,母亲赋闲在家。王杰是家里的独生子,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就我一个宝贝儿子。”
21岁的王杰在工作之前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家里的事全部由父母包办代替了。{wy}不能被包办的学业砸在了自己手上。由于王杰的父母仍然希望他能继续深造,高中毕业后,他到武汉一所不知名的学校读了两年的自考,{zh1}还是半途放弃了。
去年七八月份,家里托人帮他张罗了一个东莞工厂塑料压膜的岗位。不谙世事的王杰半推半就地登上南下的列车,带着憧憬和疑惑。不料,三个月后,他就从东莞打道回府了。他口头上表示,“东莞工厂没意思,做不下去。”细究之下,东莞每天四十元的固定日工资,有事就上工没事就休息休息就没钱的机动上班时间与浮动底薪;提供不是“人吃的东西”和住的“差的没话说”,这诸多的因素实在是未受过挫折的年轻人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名义上待业实际上玩乐的过了几个月后,开年在家人的催促下,王杰来到了武汉求职。富士康底薪七百,小时加班费6元一日加班两小时,节假日双倍加班费的制度使得王杰每月可以拿到尚能接受的薪酬。于是,王杰选择留在富士康。
王杰没有想到的是,薪酬待遇成了为数不多的可以让他继续留在富士康的理由之一。然而,所谓的待遇良好仍不能满足一个年轻人的消费欲望。大部分的工资被他花在了排遣苦闷的抽烟,闲暇之余的上网和屈指可数的外出购物、吃喝娱乐。剩下的就是作为物流线上搬运工所要承受的机械搬运与无度的疲劳苦闷。
五月八日,四月份的工资刚刚入手的第二天夜里,王杰经历了人生中的{dy}次梦游。梦游的内容是对日间工作的重复,幻想自己仍在生产线上接货搬货。甚至不能叫出名字的室友奋力将他摇醒,醒来之后,他竟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刚才正在梦游。此后他情绪低落了好些天,跟家里通话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件事。家里人顿时紧张惶恐,劝儿子结束五月的工作后就赶紧离开。
记者见到王杰时,他已经从梦游过境后的阴郁中走了出来,露出腼腆的笑容。当天本是他的休息日,“坠楼门”后富士康也表明员工可享有一周一休,可早上线长突如其来的一个要求上岗的电话夺走了他这{yt}的休息权。午饭间歇,记者得以与这个羞涩的小伙子见上了一面。他表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要继续撑下去,虽然技能学习上不如预期。
关于未来,王杰没有想更多,只知道如此周而复始地机械工作不是长远之计也不会有一技之长的收获。但为了向旁人证明他可以在一个岗位上坚持工作更久一些,同时迫于无工可依的生活困境,他不能即刻离开。
王杰说,“很多人在发工资的当天就消失了。”走的人多,来的人也多,武汉富士康从王杰进入的三月开始就没停止过招人。也许有{yt},王杰也会在某月七号默默地离开这里,没有人知道,就像他未曾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