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3日 星期六 多云
弟弟一早就到了办公室,见我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趴在办公桌上睡觉,便问我是不是和周媛吵架了。
我说:“没啥,昨晚太晚了,没回去。”
弟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做声。
电话铃响了起来,弟弟拿起电话,我在旁边听。似乎是要PVC管,问直径32的多少钱一米,要80米。
我在旁边轻声说:“价格报高点。”弟弟不明就里,但还是按我的说法报了价。
挂了电话,弟弟说:“PVC管价格很透明,大家都清楚。一旦客户发现价格高了会说我们不诚信,会丢客户的。”
我说:“你放心,保证不会。”
凭经验,我就知道要货的这人对PVC管不太熟悉。如果熟悉,他不会说要多少米,他得说要多少根。因为PVC管都是论根卖的,一根号称4米,实际上只有米。杂牌的,米的都有。
再说了,即使他要了解价格,别人都是报多少钱一根,他要比照我们的价格,就得换算成米。即便他换算成米得出了单价,他也不一定记得住今天我们给他的价格;如果他真的有闲心记住了我们的价格,这等精细的人,丢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一般来讲,找我们询价买东西的人,基本上没有这么精细。如果精细的话,何必找我们?市场上多了去了。
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平时看在眼里,叫在嘴里,自以为很熟悉,但却没往心里去。真正深入进去了,才知道里面学问大。譬如赚钱,卖同样的东西,换个地方,利润就增加了。
弟弟要到市场上去拿几样货,让我守电话。我让他把电话转到手机上,一起到市场去走。
在路上,我突然想到,反正要经常到市场上去拿货,不如我们就在市场里开一个门市,客户找我们要货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市场上现炒现卖。同时,我们一边在市场卖杂货,一边寻找比较专业点儿的产品,慢慢形成自己的优势产品,最终拿下该产品在C市的代理,这不就是专而精吗?
对,就这么干!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往专而精的道路上发展,很容易死在过程中。那么,慢慢过渡吧。
我把这个想法同弟弟说了,弟弟也同意。他说:“干脆把办公室退了,还可以节省办公室的租金。”
我说:“那人家再来找你修电脑怎么办?”
他说:“修电脑一般都是上门维修,要不要办公室关系不大。”
我和弟弟边走边商量,觉得在市场上开个门市的确非常必要。现在,市场上所有给我们供货的门店都是我们的上游商家,假如我们在市场上开了门市,那我们在地位上是平等的,相互之间调货销售很正常。并且,因为大家都在市场,我们炒货销售时也不用付现款,对我们的资金压力也是一个缓解。
然后我们开始合计需要多少资金。我问弟弟:“现在我们总共有多少钱?”弟弟说:“现金只有一千多块钱。别人还欠我们几万块钱的应收款,我们欠供货商的也有不少钱。应收款中,可能有不小的一部分要成呆账,因为有些工地拿货的人换了。”
我说:“这样,从明天开始要把供货商的货款尽量往后押,同时抓紧回笼应收款。把资金腾出来,先把门市租下来再说。”
弟弟咕哝说:“应收款不是说收就能收到的。去年我们说起来也挣了一点儿钱,到过年的时候有多少钱?现在的人啊,涉及钱的事能拖就拖。”
我说:“你尽量嘛,咕噜个毛。”
接着我和弟弟算了一下开门市的费用。一般来说,房租要首付三个月,假设一个月3000块的租金,就得9000块钱。按照惯例,还得交一个月的保证金,那么光花在场地上的费用就得一万二。门市租下后,总得要点儿样品,尽量让门市看起来琳琅满目一些,不然门市会给人以单调的感觉。当然可以找市场上其他商家借点货做样品,但多少得有点儿库存是不?不然遇到零售客人,别人说买两个开关你总不能说没有吧?人家可以相信你说没有,换一种行不?你不能样样都说这是样品,仓库全面缺货,鬼大爷才相信你。所以,必要的库存是要有的,总得像那么回事。
算来算去,觉得搞个门市怎么也得两三万块钱。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哪,对于我们来说。
两兄弟边合计边在市场里转悠,看哪里有合适的门市要出租或转让。看了好几处,不是价格太高就是位置不好。位置好的,别人又经营着,位置偏的,与我租个办公室有什么区别?
转悠了两个小时,没有结果。突然想起还没吃中饭,我们便在市场的一个角落找了一个卖快餐的摊点,要了两份盒饭,蹲在地上边吃边聊。
吃了饭都在等对方付账,我说:“我身上只有几块钱了,早上出去的时候买了一包烟。”
弟弟笑,说:“你真是穷得可以了。”说着摸出一张50元的大钞,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公款消费。”
我笑了笑。
想起周媛昨晚指责我不该让弟弟管钱的事,不由叹息了一声。
我们的钱都是由弟弟保管,要用的时候就找弟弟拿。我不太会理财,也不爱管钱,但总不能让周媛来管吧?她要上班,如果我们临时需要用钱,难道还远天远地去找她拿,也太不方便了吧?
理解最重要,但理解的前提是沟通。
我承认我和周媛的沟通不够。
下班后,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昨晚离家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不过是一种解气后的*,等真正冷静下来,才觉得昨天太冲动了些。
今天是岳母的生日,家里应该有不少客人吧?也许有客人会问我为什么不在家,我不知道周媛会怎么回答。是撒谎说我出差了,还是据实说我们准备离婚?
唉,不管这些,爱谁谁吧。
电话响起,是小玉打来的,她说她辞工了。
我说:“你找到新的工作了?”
小玉说:“没有。”
我说:“那你咋辞工了呢?先凑合着干,起码可以解决吃饭问 题啊。”
小玉说:“大哥,我不想再这样干下去了。如果我仅仅是为了当一个小餐馆的服务员,那我读这么多书干什么呢?”
我沉默了,小玉说得不错。她读书的目的决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出色的餐馆服务员,但我不知道怎样帮她。
我说:“那你准备干什么?总有个打算呀。”
小玉说:“大哥,我想见你一面,和你商量个事。”
我说:“好吧。正好我今晚没地方吃饭,咱找个地方吃饭吧。”
小玉说:“那到我这里来啊,我新租了房。”
我说:“还是算了吧,随便找个地方吃面条就可以了。”
在一个路边的小餐馆,我和小玉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我说:“你为什么要辞工呢?先将就干着,把工作找到了再辞不行吗?你这样租着房找工作,压力会很大的。”
小玉犹豫了一下,突然说:“大哥,我想跟着你干。”
我愣了一下,问:“什么?你跟着我干?我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呢。”
小玉说:“大哥你放心,我绝不是来拖累你的。你做的那个业务不复杂,我可以像你一样出去跑业务,人多力量总要大一些。”
我说:“小玉,你不要把跑业务看得那么简单。如果不复杂,大哥我不早就发财了吗?”
小玉说:“反正我不想干餐饮了,一点儿地位都没有。爸爸妈妈打电话问我在哪里上班,我都不好意思对他们说。”
我说:“你不要好高骛远。想想你那天晚上露宿街头的情形,在餐馆干会比那晚更惨吗?”
我的话说得有些不客气,小玉便低了头不做声。
隔了半晌,我说:“要不这样,我可能要搞个门市,等我把门市搞起来了,你再过来。这段时间,你先去找个工作,将就一下。”
小玉说:“那得等多长时间啊?”
我说:“小玉啊,你想跟着我干是看得起我。不是大哥不识抬举,我的确是有我的难处。你放心,等大哥稍微喘口气,一定来请你。”
小玉看我说得如此慎重,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说:“大哥你不要太有压力啊,我只是问问而已,不一定非得跟着你干不可。”
我说:“那是那是,说不定过几天你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大哥还得依靠你呢。”
我忽然想起小玉的个人问题,便问:“你和你那同学现在还有联系吗?”
小玉说:“混得这么差,联系啥啊。估计他们都比我混得好吧?”
我说:“不是那些,是送口琴的那个。”
小玉醒悟过来,便说:“偶尔有联系,人家现在读研究生了。”
我笑着说:“怎么,感到有压力了?”
小玉摇摇头,她说:“我们也就是比普通同学好一点儿而已。再说了,我也有自知之明,不敢有别的想法。”
我说:“不要妄自菲薄嘛。”
这时餐馆的服务员端来了我们点的面条,大约碗有些烫,服务员的手有些抖,洒了一些汤水在我裤子上。我有些气恼,忍不住嚷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服务员慌忙用餐巾纸来帮我擦拭裤子,并赶紧给我道歉。
我不耐烦地推开服务员,挥挥手说:“把你们老板找来。”
服务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突然看见桌子对面的小玉两眼噙着泪花,死死地盯着我。
我的声音一下软了下来。再对服务员说:“没事,你忙去吧。”
我说:“小玉,我有些冲动,不好意思。”
小玉抿着嘴,过了好久,她才轻轻说:“这是我们当服务员的应有的待遇。”
为了创业,借钱是光荣的
2007年3月5日 星期一 多云
一连两天,我都在和弟弟合计搞门市的事,晚上就住在弟弟那里。我没敢跟弟弟说准备离婚,怕传到母亲耳朵里,她老人家又得伤心了。
想想也是,说来有五个孩子,有儿有女,比例也合适。三个女儿嫁了也就不说了,两个儿子呢,一个没女朋友,一个成了家却要散伙。传到老家,遇到对我母亲有成见的,免不了风言风语:喏,你看那老太婆,平时拽上了天,以为大儿子找了个城里的女人不得了,看看,现在散伙了嘛。或者是:我说嘛,一个农村娃哪里配得上城里的人,多半被城里的女人把钱骗干净了,现在没钱了,被一脚蹬了。
唉,恰好我又没钱。
这些都是我的担心,担心她老人家听到类似的话。
有些时候,事情就那么凑巧,这边刚有点儿心理活动,另一边就有感应了。
母亲给我打来电话,照例是响了两声就挂了,然后我回过去。
母亲在电话里问我:“你和你媳妇关系还好不?”
我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说:“还好啊。”
母亲说:“刚刚你媳妇还给我打了电话。”
我心里又一紧,问:“她说什么啦?”
母亲说:“没说啥子,就要我们好生照顾身体,等条件改善了,接我们到你们那里耍。”
我松了口气。
母亲在电话里开心地说着,我仿佛看见了母亲那两颗松动的门牙在摇晃。
“你媳妇有孝心,是个好女人,要对人家好。”母亲在电话的另一端叮嘱,我在这一端沉默。
2007年3月7日 星期三 晴
门市的位置已经物色好了。一个月3500元的租金,一次缴纳三个月的房租和相当于一个月房租的押金。
这和我们之前预想的差不多,但我们连缴纳租金的钱都没有。
应收款收得不大好。客户的回款都有一定的计划和周期,不可能我想什么时候要钱,客户就什么时候给。
弟弟尝试着找以前他帮忙修电脑的那些朋友借。但那一次我生病住院,弟弟借钱后没能及时归还,信誉度降低了,大家都找借口推脱。
人就是这样,信誉的建立需要经过很多事情,而毁掉信誉则只需要一件事。
我突然想找我的那些朋友借钱。
在前几年身处绝境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找朋友借钱。即使我生病住院,也羞于向朋友开口,宁可让弟弟出面去借钱。
但现在我却有向朋友借钱的冲动。虽然我仍然穷着,但似乎有了向朋友开口的底气。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同。
想了想,这份底气来自钱的用途。我借钱是用来做生意的,说好听点,借钱用来发展事业。
发展事业可耻吗?不可耻,所以借钱也不可耻。
相反,找人借钱还带有些炫耀的意思:喏,我在发展事业,需要流动资金。任何做生意的人都需要流动资金,所以我借钱是光荣的。
而以前借钱呢,用途是维系生活。靠借钱来维系生活自然是不光彩的,所以我连生病住院都不愿意找朋友借钱。
同样是借钱,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名堂,以前可没想过这些。
梳理了一下我的朋友们,就眼前来说,我和张鹏关系{zh0}。
我向他借钱吗?我摇摇头。尽管现在联系上了,但中间总是隔了一层什么,或许就是地位差异吧。
不准确地讲,就叫圈子已经不一样了。
思来想去,我竟然发现真的没地方可以借钱。
也难怪,现在借钱本来就难。但我记得小时候,有邻居来找我母亲借米,我家就只有半升米了,可母亲却毫不犹豫地全部借了,还问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帮忙去借。
现在不一样了,人们似乎已经没有我小时候所处的那个时代单纯了。当然,也可能是我变得不再单纯了,于是看别人也不单纯。
2007年3月12日星期一晴
昨天,张鹏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家里的鼠标坏了,让我给他买一个鼠标送过去。我跟他说过我弟弟是搞电脑维修的,他记在了心里,便想到了我。
我说:“好办,下班后立即给你拿过去。”
虽然我们以前是平起平坐的朋友关系,现在沦落到我为他跑腿了,但他能够想到我,我仍然感到高兴。
我让弟弟去买了一个鼠标,还没下班,就奔张鹏那里去了。
张鹏还在办公室。我把鼠标递给他,期待着他邀请我到他家里去玩,但张鹏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我磨蹭了一下,正准备告辞,张鹏却接起了电话。挂了电话,张鹏说:“今晚有人喊吃饭,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我本来想说:“这样好吗?”但怕他顺口暗示我不太好,这样我就失去了认识更多新朋友的机会,便说:“好啊,我就给你当个小跟班吧,去见识一下大场合。”
张鹏笑了笑,说:“哪是什么大场合啊,两个朋友,其中一个你还见过。”
我不便多说什么,但显然我的这种回答让他感到舒服。
吃饭的地方是个蛮豪华的场所,张鹏要了一个包房,刚坐定,就看见毛梅来了。
毛梅看见我,热情地打招呼说:“缘分哪,又见面了。”
毛梅的这种招呼让我汗毛直竖。要知道,我和毛梅不论是地位还是经济条件,相差千里万里,她能和我开这种玩笑,立即让我对她有一种亲近感。
和毛梅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也是张鹏的朋友,张鹏介绍说叫周仲,在出版社工作。
张鹏问毛梅:“你找过我这兄弟没有?要是他服务态度不好,我批评他啊。”
毛梅笑着说:“谢谢你操心,已经麻烦过人家了。”
周仲听张鹏介绍说我是卖建材的,便问我对弱电工程熟不熟悉。
我说:“我不熟悉,但经常在工地跑,认识一些专门做弱电工程的人。”
周仲说:“那我给你一个信息,我有一个朋友是H县的,他们正在修综合楼。听说有一个几百万的弱电工程还没有承包出去,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联系一下。”
几百万?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dy}反应就是,金额太大,我不可能做得下来;第二个反应是我不懂弱电。但是,既然周仲说甲方负责人是他朋友,那总有几分便利,试一试也无妨。
我马上表态说有兴趣,并向他要了他那朋友的电话。
我估计我那猴急的样子很可笑,就像一个穷人听说山那边有一座金矿,不管真假,就动心了。
说话间服务员上齐了菜,大家举杯,张鹏说:“感谢毛小姐请客,待会儿斗地主时我一定尽全力。”
毛梅说:“你可得手下留情,我这次在你们单位挣的那点儿钱,别全让你在牌桌上拿回去了。”
周仲哈哈大笑,说:“我和张鹏不同,最是怜香惜玉,见了美女,连牌都拿不稳了。”
我估摸着是张鹏照顾了毛梅的生意,毛梅请张鹏吃饭,约了周仲作陪。吃了饭,大约还得在牌桌上战斗一番。
毛梅在做什么生意呢?自从那晚在茶楼和毛梅聊天过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想她应该是做的什么风云事业,这样才符合她的见识。
后来从他们聊天中得知,毛梅是开印务公司的,专门承接书籍和各类宣传材料的印刷,主要客户是机关单位这一块。
我不免有点儿失望。看来对一个人的印象越好,想象空间越大,期望就越高。
不过也说明了一个道理:见识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把理论落实到现实工作当中,是另一回事。
多和朋友交流,说不定就有新路子了(2)
酒是张鹏点的,进口的法国红酒。
酒自然是好酒,但我却喝不惯。马尿一样,还不如老白干来得 过瘾。
菜应该也是好菜,除了大闸蟹和几个小菜外,其他的我都叫不出名字。听张鹏介绍说,都是菇类,养生的。
喝酒小抿一口,吃菜细嚼慢咽。与我平时吃饭相比,真是大相 径庭。
女人养颜,男人养生,是上流社会的吃法。可我,连养胃的阶段都达不到。
大闸蟹静静地卧在盘子里,似乎没人对这道菜感兴趣。好几次我都想夹过来,但终于没有动。
我从没吃过螃蟹。有几次在人家的婚宴上,看过别人吃,都是把蟹腿拔下来放在嘴里吮,然后揭开螃蟹的壳,用筷子在里面丝丝缕缕地挑。吃完,再合上壳,似乎又是一只整的螃蟹。
平日里就听说这是一道贵重的菜,但我怕做不到这么精细,便忍住了不吃。
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贵重的菜,说是什么参和鲍汁,一人一份,入口脆脆的。脆脆地吃完,服务员给每人盛上半碗米饭,拌着那汁液吃,真的好吃。
突然我心里有一丝触动。这么好的东西,我是吃过了,还有人应该和我一起分享的。
我想起周媛来了。自从跟我之后,我从没请她吃过什么好东西。好几次逛街,饿了,都是吃小吃。
我也曾开玩笑说,等我有钱了就请她吃大闸蟹。她总说,那得等成黄脸婆。
周媛也开始进入黄脸婆的行列了,而我和她,却渐行渐远。
我还有机会请她吃大闸蟹吗?不知道,我和她关系好的时候没钱请,恐怕等我有钱的时候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并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钱。
想到这些,我便没了胃口,静静地听张鹏和毛梅以及周仲闲谈。
一顿饭毕,动身离开的时候,毛梅突然说:“这大闸蟹动都没动,不如打包带走吧?”
张鹏说:“好啊,还是女人节约,美德啊。”
服务员很快打好包,毛梅对我说:“要不你提回去?”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好吧,我拿回去喂猫。”
说完,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烫了。毛梅笑了笑,伸手将打包盒递给了我。
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自然不敢和他们一起打牌,便向他们告辞,自己坐了公交车回去。
在车上,我对自己拿大闸蟹喂猫的谎言羞愧不已,怕毛梅看穿我的心思。
我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呢?我想要这大闸蟹其实是鬼使神差,或许我内心真的是想带给周媛吃,那也仅仅是想法罢了。
我突然想尝一尝大闸蟹的味道,便摸索着掰下一条腿,悄悄地放进嘴里,却又闪电般拿了出来,靠,把舌头给刺痛了。
回到弟弟的出租房,弟弟已经酣睡。我拧开灯,把大闸蟹拿出来反复端详,心里思忖着是不是真的给周媛拿去。
其实还是有借口的,就说拿给儿子吃。
对,拿给儿子吃。主意打定,便躺在床上睡觉。
今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便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睁开眼睛一看,弟弟正拿着大闸蟹呢,见我醒来,便笑着说:“给我带回来的吗?我还从没吃过螃蟹呢。”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说:“你吃吧,专门打包带回来的。”
2007年3月14日星期三多云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周仲给我的那个信息。
我给赵均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相熟的弱电公司。我说有个项目想找个弱电公司合作一下。
赵均说他和一家弱电公司关系比较好,这家公司长期用赵均厂里面的桥架,并把那家公司老总的电话给了我。
老总姓何,脑袋光光的,一看就是精明人。
我对何总说:“我有一个弱电项目的信息,有没有兴趣?”
何总笑着说:“我对信息没有兴趣,我只对项目本身有兴趣。”
这其实是想了解更多项目方面的信息。
我直截了当地问他:“如果这个信息对你有用,你给多少钱?”
何总脸上现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但很快又用笑容掩饰了。
他说:“那得看你在里面所起的作用。如果仅仅是一个信息而已,那么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如果你能影响这个项目,我们可以谈一个价格。”
我一想也是,现在的建设项目多,要找个信息并不难,而像何总说的能影响项目的进程,那对我来说是太难了。
我说:“是这样,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先去打听一下项目的具体情况,然后再来找你谈。”
何总表示同意,并给我提了几种合作方式:一是挂靠,我以他们公司的名义进行经营活动,他们收取管理费,其他的我自己负责;二是我以他们公司业务员的身份进行活动,我把业务拿下来后他给我提成,提成比例按纯利润的20%,但前期费用得我自己负责。
想来想去,我决定以第二种方式合作。这样挣的是少一些,但以我眼下的情况,我没法不依赖他。
我怕何总到时耍赖,便提出签个协议,先小人后君子。
何总同意了,并且按我的要求,在合同上面特别注明:只要何总的公司同甲方签订了合同,便应先支付我应该得到的酬劳。
2007年3月15日星期四多云
和何总谈妥之后,我决定到H县一趟,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我在弟弟那里拿了点儿钱,坐了近六个小时的车,到H县时已是下午三点。我找了个小旅馆,梳洗了一下,就准备去找老刘。
老刘就是该项目的负责人,也就是周仲的朋友。
在旅馆楼下,我买了一包玉溪,自己先抽了一根——味道真醇。
老刘不在办公室,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我是周仲的朋友,想来拜访他一下。
老刘说他在政府开会,不能确定什么时候会议结束。
我约老刘晚上找个地方聚一下,老刘说:“有事在电话里说就是了,没必要破费。”
我再一次抬出周仲,说:“都是周仲的朋友,见个面,以后在街上碰面了也好打招呼嘛。”
老刘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我开始物色晚上吃饭的场所。
在H县城的中心地段,我找了一个还算豪华的餐厅,预订了一个小包房。
对于是不是定包房,我很犹豫了一阵。两个男人在包房吃饭总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尴尬,但我又不能显得太小气,所以还是订了下来。
看了一下菜谱,菜的价格比C市便宜,但酒水却很贵。我提前叮嘱服务员,如果我的客人要点超过两百元一瓶的酒,就说卖完了。为防止服务员不听招呼,我说:“我身上只有300块钱,还要留路费回家。如果超标了,我只有‘吃跑堂’。”
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心里便轻松了,我开始在H县城的街道上徜徉。
看着街上或快或慢的行人,听着他们带有本地口音的土话,突然有一些愉悦。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关注我,没有人知道我是贫是富。当我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会准确地判断出我是外乡人,并给予我对待外乡人的热情。
做事的{zg}境界是行云流水(2)
一个人处在陌生的环境中,除了新奇,便是自信。比如,一个小商贩和一个老太婆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可以毫无顾忌地走过去,轻轻拍一拍商贩的肩膀说:“人家是老年人,不要计较嘛。”
商贩会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嘛好嘛,就依这位大哥的吧。”
很舒服,我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而在C市,我做不出这些举动来。总是有无形的压力,制约我表达的冲动。
下午五点半,我琢磨老刘的会应该开完了,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但老刘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他告诉我说,晚上有一处不得不去的应酬,要失约了,他应酬完再和我联系。
我说:“好的,我等你通知。”
接完电话,我心里有一些小小的紧张。不过一想老刘主动说应酬完后联系我,说明还是在意我的。
我感觉有些饿了,便在街边的一个小吃摊点坐了下来,点了一碗炸酱面。摊主不慌不忙,仔细地添加作料,时不时地询问我的口味。面做得很精细,吃起来很香。
在C市我也经常吃面条,但煮面师傅那速度,面刚丢下锅,恨不能马上就捞起来,以便再招呼下一个客人。
大城市和小城市,节奏就是不一样。
其实很多人都喜欢小城市的节奏,却又拼命往大城市挤。
说不出为什么,反正现状就是这样。
吃完东西,我物色了一处茶楼备用。我怕老刘通知我见面时仓促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故而先做好准备。
我不得不在这些细节上做好。对于此次H县之行,我虽然并不抱太大期望,但我得为一分的希望做十分的准备。
按照老刘的说法,他会在应酬完后主动联系我,所以我回到旅馆,躺在床上看电视。手机就搁在身边,声音调到{zd0}。
过了晚上八点,我就开始不停地看手机。按照常规,八点应该结束饭局了。
然而过了八点半,老刘仍然没有打电话过来。因为他说过他主动联系我,我就不好打电话去催他,只得耐着性子等。
不得不说,等待是一种痛苦,除了期待的电话铃声,其他的索然无味。
电话终于响起,我迫不及待地接通,以一种特别亲和的语调对着话筒说:“你好。”
电话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是儿子的电话。
我有些失望,也有些高兴。
我说:“儿子,爸爸一直在外面忙,好久都没有回去看你了,你乖不乖呀?”
儿子说:“我乖。”
我说:“你怎么想起要给我打电话呀?”
儿子说:“是妈妈叫我打的。”
电话里便传来周媛轻声吓唬儿子的声音。
我沉默了一阵,对儿子说:“不要调皮,要听妈**话。”
儿子说:“我不调皮,我很听妈**话,妈妈也听我的话。”
我被儿子逗笑了,问:“儿子,妈妈听你什么话了?”
儿子说:“妈妈哭,我叫她不要哭,她就不哭了。”
我心里一阵莫名的痛。
我轻声对儿子说:“妈妈在身边吗?”
我想和周媛说会儿话,我想问她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儿子说:“妈妈上厕所去了。”
这时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有一个电话正在打入。
我拿下手机一看,是老刘的电话。我忙对儿子说:“儿子,爸爸有事情,挂了啊。回头爸爸打给你。”
接通老刘的电话,老刘问我:“你在哪里?吃饭没有?”
我说:“我在旅馆,吃过了。”
老刘说:“那你到红星大酒店来,我在1021房间。”
我说:“好的,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我立即出了房间,在旅馆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到红星大酒店。”
司机迟疑着说:“很近啊,走路也就七八分钟时间。”
我说:“别管,越快越好。”
在酒店门口下了车,我来到老刘说的房间,按响门铃。
老刘是个中年人,有些秃顶,听了我的自我介绍,他诧异地说:“你可真快啊。”
我笑笑,随着老刘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豪华标间,厚厚的窗帘旁边,摆着两张椅子。中间是一个茶几,上面放着烟灰缸,还有一包硬盒中华。
老刘让我随便坐,解释说刚才在楼下吃饭,政府的饭局,一般吃了饭都要开一间房,怕有人喝醉了,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我和老刘坐下,想拿出下午买的玉溪烟让给老刘抽,但看见茶几上的中华,便有些犹豫。不过觉得玉溪应该也拿得出手了,便向老刘让了一支,说:“我的烟差,权当忆苦思甜。”
老刘指着中华烟说:“这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发的。平时我什么烟都抽,不就一股烟嘛。”
我说:“那还是有区别的,树叶都冒烟啊。”
老刘就笑,说:“那倒也是。”
寒暄了一阵,气氛变得融洽了些,话题渐渐进入正题。
老刘问我来找他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说想来做他们这个综合楼的弱电项目。
老刘脸色就变了,隔了一会儿他才说:“这个项目盯的人多,原先准备找两个专业公司比较一下产品的价格、质量,竞争性谈判。后来考虑到公正性,就准备招标。”
他说:“我能帮到你的就是给你发一份标书。”
我大失所望。
我把做这个项目想象得太简单。我以为就像我卖材料给工地,只要价格合适就能成交,但实际情况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老刘建议我去找他们单位一个叫吴小波的办事员,他负责接待来竞标的公司。这已经是推脱了。
和老刘告别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我的2007年开局不利。
现在,我面临两种选择,一是马上打道回府,这样我的损失不大,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二是继续下去,但继续下去有意义吗?招标,这xx是拼实力,我有什么实力可拼?
想了想,我决定再到老刘他们单位去一趟,去找吴小波。可能的话还是参与一下投标,权当买彩票碰运气。
2007年3月16日星期五多云
吴小波和另外四个同事一间办公室,这些人全部是参与这个项目建设的。
吴小波大约二十七八岁,蒜头鼻,眼睛也小,长得比较谦虚。这类人一般不好打交道,因为在相貌上自卑,就喜欢在事务上体现自己不一般的地方,来吸引别人注意。
早上,我向他介绍说我是弱电公司的,见他们正在修综合楼,想来参与一下,问他有什么要求。
吴小波生硬地说:“只要是做过弱电工程的,有资质就行。”
我说:“那我符合你们的要求。如果我想参与竞争,需要履行怎样的手续呢?”
吴小波说:“先审验资质,没啥问题就可以购买标书。”
我说:“我来得匆忙,没带资质证明。能否先把标书卖给我,我来投标时再把资质证明带过来。”
吴小波不同意,他说:“这是程序问题,我得照章办事。”
我操,机械得真够可以啊。
我最烦这种权力不大但派头很大的人。大家都是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只不过你所处的位置主动一点儿而已。
但同时,我觉得吴小波的这个态度对我来说也许是个帮助。因为来了解的其他公司大概都会享受吴小波的这种待遇,遇有耐心不够的,也许就轻易地放弃了。那么无形当中来参与招标的人就会少一些,我的竞争对手也就会少一些。
本来我对这个项目没有任何信心,但吴小波的这个态度让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争取一下,就当锻炼一下自己嘛。
我决定不和他斗气。
我突然装做随意地说:“哎,你们老刘昨天下午开会开了好长时间啊。”
吴小波说:“你咋知道老刘昨天下午在开会?”
我说:“在外面碰见的,急匆匆的样子。”
我这样说的目的是想让吴小波知道我认识老刘。虽然我知道很多人都认识老刘,这不代表什么。但像吴小波这样的主儿,长得谦虚必然自卑,因自卑必然会对权力崇拜,骨子里会有一种对领导的逢迎。
当然,我也不会傻到对吴小波说我和老刘很熟,点到即止。
吴小波果然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儿,这种柔和是渐进式的。我也曲意配合,增加他的想象空间。
后来吴小波感叹说:“领导们现在压力也大啊。就说这次招标吧,领导们也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到处都有人来找领导说情,答应一家就得罪另一家。再说,老百姓也都盯着的,搞不好还说你*,难啊。”
我笑说:“做人难,做领导更难。”
和吴小波聊了一阵,我再请他通融一下,说我从C市来一趟不容易,如果空手回去,公司领导那里不好交待。
吴小波答应了,并且给了我一份这个项目的设计图纸。从古板变得通融,并不是那么复杂。只要你尊重对方,并且有耐心。
2007年3月23日星期五多云
回到市里,我找到何总,把H县的项目情况汇报给他听。他听说要招标,觉得这拼的纯粹是公司实力,我在其中的作用很小,分给我20%的纯利他有些不划算。
我向他承诺,只需给我派一名技术人员,其他的事情不用他操心,由我来搞定,他坐享其成。如果搞不定,不让他承担任何费用。
何总同意了。
派给我的技术人员姓钱,岁数比我小,但我还是叫他钱老师。
钱老师拿到图纸,说怕项目内容有误,还需要到现场去看一下。没办法,我只好陪着他到H县去了一趟。
这一来一往,花费了我不少银子。弟弟已经有看法了,他说以我们现有的能力根本没法做这么大的项目,这纯粹是浪费金钱和精力。
但我已经骑虎难下。既然已经投入了,如果现在立即收手,损失的钱就白白损失了,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唉,赌吧。
设备清单做出来了,我一看设备清单,立时傻眼。清单上标明的总价为210万元,但清单上的产品名称我大都没有听说过。连名字都不熟悉,我又怎么知道何总赚了多少钱?到时候他说他没赚到钱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贴本帮他挣钱吗?
但我不动声色,只是按部就班地配合钱老师做准备工作。
钱老师做标书的方法是模板式的。他找了一份他们公司以前的投标书做模板,在上面修修补补。
我总是不放心,甲方要求千差万别,投标书又怎么会一样呢?
我要求他说:“这份标书应该有层次感,言之有物,不能让招标方一看就是假大空。”
钱老师苦笑着说:“这是做标书,不是写小说。标书就是这种样式,哪儿都一样。”
我将信将疑。
因为听吴小波说评标的时候分什么经济标技术标之类的,我怕钱老师做的标书不过关,自己又审读了两遍,遇有语句不通顺的地方便随手改了。另外,仔细阅读了甲方的招标书,凡是招标书上有要求,而投标书上没有提到的,我都建议他加进去。
久而久之,他有些烦我了,对我爱理不理。
我不能得罪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次投标的成败是由他掌握的。所以我全力安抚他的情绪,让他满足我对标书的要求。
总算把标书做好了。装订后,我忽然信心不足,怕我们的价格高了,便问:“钱老师,这个价格还可不可以调低一点儿?”
钱老师说这得何总决定,他做不了主,得找何总谈。
我找到何总,说这是竞标,希望他把利润看薄一点儿,先保证中标。如果这次中标了,和甲方有了合作关系,今后再做他们单位的项目时就方便得多。
经不住我的游说,何总同意了。他把总价放低到了195万元,并跟我说,这已经是{zd1}的价格了。因为这类项目周期长、变化多,施工费用高,低于这个价基本就没法做了。
重新装订后,我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从我{dy}次去H县到现在,整整8天,我的心全都放在这个标书上。我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但是,至少我自己是满意的。
2007年3月28日星期三多云转晴
今天开标,我和何总带着标书和两万元的支票,专程开车从C市来到H县。
原本我说过不让何总操心,但因为涉及两万元的投标保证金的安全问题,我只有请他出马。
路上,何总建议我到他公司去上班,说通过这段时间的合作,我的敬业精神感动了他。
我不置可否。
我并不承认我有什么敬业精神,这他妈的都是被逼的。
到了H县,我带着何总到了甲方所在地。开标的地点就在甲方会议室。
会议室里挤满了人。据主持人介绍,参与投标的公司一共六家,而甲方组织的评标委员会一共七人。xx实行打分制,经济标占70分,技术标占30分,哪家公司的分值高哪家就中标。
接下来先是审验资质。有一家公司因为资质不合格,当即被判出局。
我心如鹿撞,忐忑不安。我从没参加过竞标,一看这阵势,先怯了三分。
偷眼看何总,见他泰然自若,似乎经历过不少这种场面。
开始唱标了,先公布各家投标单位的投标金额。我们的195万不是{zd1}的,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看来,这次失败已成定局。
然而,公布经济标分值的时候,我们得了67分,是所有投标单位当中{zg}的,比第二名高了5分。
原来,经济标的计算方式为所有公司的投标金额之和除以投标单位数量,取平均金额作为标的,最接近标的的分值{zg}。我们的195万与标的198万只差三万,是最靠近标的的。
我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技术标只要不比第二名低5分及以上,那么中标的就是我们。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成功和失败就在一线之间。
轮到公布技术标了,{dy}个公布的是我们,得了21分,第二个28分。我一听悬殊7分,一下就泄气了。败了,还是败了,滚他妈的技术标,这里面一定有猫儿腻。
我心里升腾起一阵愤怒。当结果不利于自己时,我们总会找到怀疑的理由。
最终结果出来了,我们88分,居于榜首,第二名87分。我们以一分险胜!
我一下没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技术标分值{zg}的那家经济标分值只有56分,总分84分,排第三。
而经济标排名第二的那家,技术标只有20分,总分为82分,排名第四。
我由于太过紧张,脑子里老是想着技术标5分的差距,没有想到这5分是和经济标的第二名比,更没想到还要计算总分。
这么说,我们中标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原来中标这么简单?是的,就这么简单。中了就中了,没中就没中,就像买彩票一样。
我的心一下落到实处,却发现手心全部是汗。
我暗笑自己在唱技术标时还在怀疑这里面有猫儿腻,等到自己中标了,才发现这世界真美好,真公平,到处充满爱。
其他公司纷纷来与我们握手祝贺,我发现我伸出去的手有些颤抖。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一些,装做见过大场面的样子。
招标会结束,我和何总在楼下碰见老刘。老刘上来和我握手祝贺,对我说:“给周仲带个口信,说我过两天到C市,叫他把酒准备好,好久没和他喝酒了。”
这是明显向我示好的意思,表示他在这次招标过程中帮了我的忙。其实,他帮个“鸟”忙,记得我去见他的时候,一听我说的是生意上的事,脸色立马就变,生怕给他找上麻烦。
这些人就是这样,总是在你获得成功的时候来向你表功,而在你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站得远远的。
我笑着说:“一定一定。这次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你到了C市,这顿酒我请了。”
何总在旁边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下来后对我说:“得搞好和老刘的关系,不要以为招标结束了就用不着人家了,施工过程中还需要他们配合。”
我突然想起,何总不是一直说招投标是公司实力的体现吗,他听见了我和老刘之间的对话,大约会肯定我在其中的作用。
误会误会,不过这误会可真美妙啊。
2007年4月6日星期五晴
按照我和何总的协议,在何总公司中标之后,他得把我应得的那部分先支付给我。
为防止何总故意抬高成本,我把标书上的清单复印下来,请赵均帮忙联系了两家搞弱电的公司,核了一下成本。
不是我不相信人,而是主动权xx在何总这一方,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成本核出来让我大吃一惊,毛利润居然有四十多万元。
当然这不准确,因为有些产品的生产厂家不一样,价格有一定的差异。
但我算是心里有谱了。
何总没有耍赖的意思,只是说施工没结束,不好核算施工成本,算不出来纯利。而我们协议上规定的是我得纯利的20%。
我说:“那预估一个施工成本,稍微高估一点儿也没什么。”
何总同意了,但他要求我,如果需要,在他们施工过程中我要尽力配合,毕竟前期工作都是我做的。
这不存在问题。
结果算出来了,何总报给我的纯利是30万元,按20%计算,我应分得6万块钱。
何总问我:“是要现金还是划卡?”
我说:“还是现金好了。”
我觉得抱着现金稳当些。原谅我,突然获得这么大一笔钱,心里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担心。比如害怕划卡有假,或者银行突然倒闭取不出钱来。
这既是杞人忧天,也是穷人心态。
拿到钱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不是吗?我的包里有6万,6万哪!
我担心路上出现劫匪,打了一个车,回到了弟弟的出租屋。把门关上那一刻,心里真的踏实了。
我把钱拿出来放在床上,一共6扎,都是新票子。
成功的喜悦是需要分享的,我给弟弟打电话,要他回来一趟,说我有事找他。
弟弟说:“电话里不能说吗?
我说:“别问那么多,回来就知道了。”
弟弟回来了,见床上这么多钱,吃惊地看着。良久,他才说:“你没做什么事吧?”
意思很明确,怕我去做不规矩的事。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我挣来的。”
接着便把H县那个项目说了。自然,这里面难免添油加醋,主要是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
接下来两兄弟便开始讨论如何来安排这笔钱。
门市是必须要开的,至少得两万块钱。而弟弟又想买一套房子,一套60平方的两居室的首付,4万块钱又不够。
算来算去,还是觉得6万块钱太少了。
还得继续努力啊。
坚持支撑,绝不倒下
2007年4月13日 星期五 晴
首要的事情是把门市开起来,我觉得一刻钟也不能耽误,这是关系到我们今后生存发展的大事。
我们那次看中的门市还没有租出去,我和弟弟迅速去租了过来。
房租合同签订,付了租金和押金,门市的钥匙就拿到手了。
我和弟弟站在空空的门市里,规划着这里放什么材料,那里堆什么东西。对未来的期待,就在这个空荡荡的门市里膨胀。
我和弟弟简单分了一下工,我负责做货架,弟弟负责联系市场里的其他商家,让他们把有优势的产品匀一点儿给我们做样品,以免门市看起来太空荡。
既要张罗门市的事情,又要给一些老客户送些小杂件,我和弟弟两个人就有些忙不过来。
我给小玉打了个电话,问她:“你现在工作找好没有?”
小玉说:“没有。”
我说:“你不是想跟着我们干吗?过来一起受苦,怎么样?”
小玉说:“好啊,我正愁日子难打发呢。”
小玉来后,我们兄弟俩就轻松一些了。
本来我想先和小玉谈谈工资待遇,小玉却说:“大家一起创业,何必计较那么多,先干好工作再说。你赚钱多就给多点儿,赚钱少就给少点儿,不赚钱就不给呗。但说明一下,至少得管饭啊。”
我挺感动,觉得逆境中过来的人,最是通情达理。
2007年4月28日 星期六 晴转多云
门市是搞起来了,货物堆放得琳琅满目,但没几样东西是我们自己的,基本上都是找市场里的其他商户拿的。
我对门市显得相当期待,但事实上,很多顾客走到我们门市门口的时候,只是看一眼,就又到其他地方去了。
现在的顾客买东西目标性比较明确,我们门市什么都卖,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优势。有一次,一个顾客进来看了两眼,问我:“你们到底是卖什么东西的啊?”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价格。
由于我们门市的货物都是在其他商户那儿拿的,价格毫无优势。有{yt},一个客户来买插线板,我刚报出价:25元一个。哪知客户扭头就走,边走还边咕噜说有一个商家才卖22块。
我有些不甘心,跟出去问他:“是哪一个商家?怎么卖这么便宜?”他朝后面指了指,说了商家的名字,我立即傻眼。
我的货就是从那个商家拿的,当初说好我就卖他的插线板,但他得保护一下我的价格。
没想到才几天,他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产品的重要性,也印证了毛梅的产品理论的正确性。
我想我们应该有一到两个主打产品,通过主打产品来提升门市的整体销售。但是,我先后找了若干个厂家,几乎所有我能叫出名字的厂家都在C市完成了布点。我要卖他们的产品可以,但价格与零售价相差无几。
我很苦恼,如果门市照这样发展下去,亏钱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我没其他办法,只能边坚持边等待转机。
我的想法是,如果我们的门市能坚持一年不倒,那么应该会有厂家主动来找我们。
我们要做的,就是坚持支撑这个门市,不让它倒下。
为此,我专门分了一下工,先由弟弟和小玉守门市,我依然到工地去寻找业务。
等小玉熟悉了货品,再把弟弟抽出来,也到工地去寻找业务。
同时,门市要慢慢形成自己的特点。目前还得继续维持这样的局面,但要慢慢把有些杂乱的东西去掉,重点突出某一两样产品。
想了许久,我觉得应该把主打方向定在线材这一类。一是线材的量大,另外是生产线材的厂家多,有利于寻找代理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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