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盘子搁水槽里就好了，明早计婶会过来收拾的。”李峰把碗筷沉进水槽，对正在挤洗洁精的叶向欣说道。

“别那么懒！就这么点东西几分钟就完了。留着会引蟑螂的。”叶向欣自顾自地拿过洗碗布。

李峰抓住叶向欣的手，“还是我来吧。”

“你会吗？”叶向欣侧过头看他。

“不就是洗洗擦擦吗？”居然这么看不起他。

扯过洗碗布，李峰把男孩挤到一边，按下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倾泻而出。

嘴角噙笑，叶向欣双手后扣操作台台沿一使力轻巧地坐了上去。

十来秒后，水声依旧……

“水够了。”他笑着提醒。

“……知道。”李峰脸色郁郁，关掉水龙头。此刻他有些后悔，却是骑虎难下。

用脑子快速搜索着某类信息……无果？！只好退而求其次——逻辑推理。他把洗碗布摊在右手手掌上，左手拣过几个油渍密布的盘子——一沾即走，再一沾即走。犹豫来犹豫去，终于下定决心，大拇指和食指捻起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瓷碗，可能是觉得还是不够干净，他又使劲压入一坨洗洁精才开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如临大敌地擦洗起来。

男人在做这些的时候，那两条浓黑好看的眉毛至始至终都没松开过，嫌恶之情可见一斑。摇摇头，叶向欣跳下操作台，穿过男人的手臂捞起浮动于水面上的那几根横七竖八的筷子。

“那，先洗这个。洗洁精是不能乱用的，一点点就行了，而且不能直接搁碗里，那样虽然容易去除污渍却也容易在碗上残留洗洁精。要知道，洗洁精对人体是有害的……要挤在洗碗布上，或者放在水里浸泡几分钟。还有啊……洗碗不能光洗里面，外壁和碗底也是要仔细擦过的，这些地方的xx比内壁是要多得多。洗的时候，要把布摊在碗内和外壁上，就像这样……然后顺着碗口转着擦洗。这样效率要高很多。然后，把碗翻个个，再擦洗碗底。盘子也是一样的……把所有的碗筷盘都擦过以后，放掉污水。接着呢，要把洗碗布清洗干净。再来用洗好的洗碗布……”一边说，叶向欣一边按下水龙头，“就着流水把这些沾着泡沫的碗筷擦洗干净……{zh1}，也是关键，把手洗干净，洗碗布就不要了，再用流水把碗筷里里外外冲几遍，冲好后立在碗架格槽里，等碗筷上的水自然流干，就可以进消毒柜了。”叶向欣把{zh1}一个盘子搁进碗架，转过身，“懂？”

“不懂。”李峰的脸彻底黑了。

“所以说啊，别小看没事儿闲磕牙的家庭主妇，家务{jd1}是技术活。”

“你这么一说……我是不是该给家里的佣人涨工资了？”李峰伸手托着下巴，思索道。

叶向欣叹了一口气，露出“I服了you”的表情，“她们是熟能生巧。”

“那宝贝呢？”李峰拉起男孩的手，翻看。不仅没有一个茧，还如此细滑润泽，上等的美玉也不过尔尔，“十指不沾阳春水”才能养出这么一双手吧。可是……

“我只是偶尔啊，还带着手套。你不知道我扫几下地手就起泡，师兄他们总是拦着不让我干，说我越帮越忙。”说完，叶向欣嘟着嘴，他发现自己其实挺失败的。

“那是他们在嫉妒宝贝呢？宝贝其实是很能干的。尤其是菜，烧得特别好吃。”李峰搂过男孩。

“真的啊？”叶向欣眼中的星光跳动了几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那也没什么。他们干活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看多了，也就会了。我{dy}次做饭的时候，三师兄还嫌弃我做得不好。说我一个人做饭，全家上下都得跟着受累。”

“他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家宝贝呢？太不知好歹了，不好吃，他干嘛不自己去做？！”李峰心疼地捧起男孩的脸，声讨传说中那个“好吃懒做”的“三师兄”。

“就是啊。”叶向欣嘟哝着，“不过，三师兄说的也没错。后来，我手磨破了，厨房只能让二师兄收拾了，还流了一身的汗，累大师兄帮我烧洗澡水（注1），换下来的衣服{zh1}还是三师兄帮我洗的……手是师父给上的药……”叶向欣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气虚……

“……”这个时候，李峰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了张嘴，他试着组织最适合的词语，用最柔和的语气安慰男孩，“宝贝，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正是因为你敢于牺牲自我，才有了他们展现才华的机会。不过，我们毕竟是普通人，牺牲一次就很了不起了。要知道，懂得牺牲是值得表扬的，不吝于牺牲是伟大的，但机会是应该自己去争取的，我们要是次次都把机会送到他们手上，因而害他们产生侥幸心理和惰性思维，那就是我们的不对了。所以，家务这种技术活以后还是留给技术人员去处理吧。他们也要养家糊口不是？”

“……嗯！”听了李峰的话，叶向欣认真地点了点头，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李峰今天算是挖空心思了。事实证明：生小孩容易，养小孩难，养可人的小孩更难，养聪颖可人的小孩难上加难。而他虽然不曾生育，却不幸地摊上了这世上最聪颖可人的小孩。任何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和自认为相当高明的谎言在这个小孩眼皮子底下恐怕都无所遁形。他只能用最美好的心情来修饰自己原本贫乏的话语给予小孩应有的疼爱。虽然这份疼爱未必是男孩最想要的，却是他所能给予的{zh0}的，而且他相信未来他会做得更好。因为他的男孩为他放弃了本应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恣意流浪，虽然男孩从不承认。

风，不知不觉静止了呢……

（上卷——天使掉入人间 终）

虽然故事到这也算是个结局了，但我的本意不仅仅只写某一个人，或某一个人的某件事，而是通过某一个人所带出的人与人之间，也就是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人是无法独活的，叶向欣不能，李峰不能，你、我都不能……我们所做的事、所做的决定必定会影响我们周围的人，我们周围的人，乃至这个社会也时时刻刻在影响着我们。所以，这个故事讲的并不只是一个男孩与一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当然，本人文笔有限，阅历也有限……）

我个人不反对同性恋，也不赞成同性恋，一如我不盲目支持身边的异性朋友相恋，乃至结婚那样，只是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和事情承担结果，不管你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负责，或者正在逃避……

注1：映园是在远离人烟的深山里，做饭、取暖、照明、发电等等日常所需全靠沼气池供应。早年，虽然叶向欣的师父建了沼气池，但还没xx到用沼气烧洗澡水。为什么呢？首先，映园里养的牲畜有限，出气量少。全园上下只有六人，吃不掉，又不靠卖牲畜养活（再说，谁有空去喂啊？连现有的牲畜都是圈了一大块地放养的），而且各个都是猎人（除师母），想开荤，漫山遍野任取，绿色又健康；其次，住在映园里的人都是洗澡狂人，本就有限的沼气，实在供不应求。南方气候湿润，上至师父，下到小徒弟活动量都很大，自然出汗也多，加上有个师母在旁监督，不爱干净的也得洗完澡才有脸上床，所以，每人每天一次澡都是少的。尤其是像叶向欣这样{yt}到晚喜欢洗坐浴的人，那用水量实在不能用桶估量了。基于人人平等的教学理念，那位古稀老人只好无奈地决定烧洗澡水一律用xxx的办法——烧柴火。

不过，2003年换上太阳能沼气池后，映园上下也总算可以怎么xx就怎么xx了（有个叶向欣这样的徒弟虽然负担重，但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虽然产出远远不能跟投入持平——尽“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