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我的认同心路历程(二)_henryli_新浪博客
在谢谢兄弟

我的认同心路历程

 ---- 从“夷娘汉老子”到我是人

  

三、认同独龙族   

     1983年,当了十多年农民的父亲平反昭雪了,他又回到位于东方大峡谷的贡山。不过,他这次不是回到独龙江,而是去到了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的县城,他也不再从事教育工作,而是成为了一名贡山县商业局的职工。虽然远离独龙江,但那里仍是独龙族和怒族的自治地方,所以依然是独龙族的家乡。父亲的复工复职,也同时改变了随同他一道做了十多年农民的我们的命运。1985年,父亲把我和弟弟接到了贡山,到县直属完小上学。在那里,我碰到了傈僳族、怒族、独龙族、藏族、纳西族、白族、普米族等民族的许多同学。于是,我的认同危机又一次降临。虽然我是从一个独龙族母亲的生命之门来到人世间的,但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归属那个民族。根据我的学籍资料,上面填的是独龙族,我也就认为自己是一个独龙人,但是一个说纳西话的独龙人。这种矛盾常常折磨着我。即便在贡山 --- 一个远离纳西人居住地丽江的地方,仍然有很多纳西人在那里生活,街上随时可以见到说纳西话的人从你身边经过。因为这里在解放初期是归丽江专区管辖的,那时,丽江专区派了很多丽江人来管理建设贡山这个地方,其中就有不少是像我父亲那样的人民教师,当然也有很多人是纳西族。所以,当我不远千里回到我的出生地贡山时,我这个说着满口纳西话的独龙人,很自然就成为了贡山纳西人的“老乡”,他们认同我是他们的老乡,但这种归属感使我多少有点尴尬,让我介于汉、独龙、纳西之间,我的内心在呼唤着“归去来兮”,我的周围也有着不同的声音在呼唤着我归来。

    来到贡山,也就回到母亲那方亲戚们的身边。在与表姐、表哥,表弟、表妹们的交往中,我的心中渐渐有一种情愫日复一日地增长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归属的回归,我和他们似乎有着一种xx的联系。我想起了一件十岁时发生的事。那时,父亲刚复职走了,把我们母子母女四个人留在了丽江。我刚上三年级,已经会写文章了。有{yt},母亲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按照独龙人的传统,你哥哥应该娶你舅舅的女儿,也就是你的表姐或表妹为妻;现在,你哥哥患了小儿麻痹,只能让你来娶了,你写一封信给你的表姐,看看她愿不愿意。”我听了母亲的话,感到很震惊,但看到母亲说得那么决绝,我只好写了一封信给表姐,那信是这么起的头:“亲爱的表姐同志,近来您好吗?我是您的表弟,......”。信寄出去了,可我一直觉得挺想不通的,表姐就表姐呗,为什么后面还要加个“同志”二字?母亲说,没有“同志”两个字,表姐就不会知道你在向她求婚,那你就没有妻子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独龙族实行的是一种“姑舅表环状婚”(cross-cousin marriage on mother's side):姑妈的儿子娶舅舅家的女儿为妻,而姑妈家的女儿就不能嫁回给舅舅家的儿子做妻子。A、B、C、D......N中,A是B家的舅舅,B是C家的舅舅,C是D家的舅舅,以此类推,N是A家的舅舅。血液从A流向B、C、D......,又从N流回,但不能倒着流回去。这种婚配方式称为“姑舅表单向循环婚”。在独龙族社会,舅舅相对于侄儿(自己姐妹的儿子)常常表现出一种xx的形象,因为他是后者的舅舅,也是潜在的岳父;而侄儿对舅舅只能表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丝毫不敢怠慢。表姐当时正在上中专,自然明白表弟的求爱之意,但作为读书人的她却很婉转地拒绝了我。她的回信是写给母亲的,信里依旧那么客气地问候姑妈好,同时寄来一张据说是她的军训教导员的照片。母亲看了那张照片,有点生气,但也没进一步说什么,只是唉了一声道:“唉!不听姑妈的话了。”虽然后来母亲一再提起再给表姐写信的事,但看到我也没有太大的热情,也就在叹息声中不了了之了。不过,从此,我知道独龙男儿要娶自己舅舅的女儿做妻子。这是传统。

    1987年夏天,由于我的成绩排在班里的前几名,也是独龙族学生中成绩{zh0}的,所以被选上去北京参加“全国各族勤巧儿童夏令营”,我成了独龙少年的代表,受到了邓颖超奶奶和时任国家副主席的乌兰夫爷爷的接见。那次夏令营给我印象深刻的倒不是{gjldr},而是来自全国各地的150多名56个民族的代表。在那里,每一个人都代表一个民族,那是一种足以使每一个人民族意识空前膨胀的时刻。为了那{yt},父亲在临行前给我当起了独龙语老师,等到出发去北京的时候,我已经能够用独龙语做简短的自我介绍,谈论一些简单的事情,应该说,这还得益于我小的时候时常听到父亲母亲用独龙语进行交流。来到北京,我身上母亲给我的二分之一的独龙血统让我整个地膨胀成一个百分之百的独龙人。这是我与他者的第二次接触过程当中又一次深深地让我感受到自己是一个独龙人的时刻。

    很快,上初中了。那一年,贡山一中有史以来{dy}次设立民族班,我成了民族班的一员。班上来了很多独龙族同学,还有很多其他民族的同学。独龙族同学知道我是一个独龙妈妈的儿子后,都把我当亲人看待。在独龙人的观念里,他们是我的“阿给尼日”----舅舅一方的人,是我未来潜在的妻方人,而我则是他们的外甥,所以对我很热情。我觉得,我和他们是一家人。有一个暑假,有的独龙族同学提建议说,要不要和他们一道会独龙江看看。独龙江,那是母亲的故乡,也是我的出生地,梦里曾不止一次地梦见回到了遥远的独龙江,我当然希望回到那里去看看。但是,从县城到独龙江,步行要走三天,还要翻雪山。开始,父亲不同意我去,不过看到我去意已决,就让我上路了。那路实际上是骡马驿道,被牲口踏出坑坑洼洼的栈道,又逢连日雨,我们是趟着水走完来回路的。有时,走的脚都软了,可一想到那个遥远的地方是我出生的地方,立刻又有力气走完那无尽的山山水水。到了独龙江,我才知道我落脚的地方离龙元村还有两天的路程要走,我的脚步就此停住了。我把探访摇篮的机会留待下次了。在独龙江待了两天,又回到了贡山。独龙江之行,让我感觉到了独龙江与自己的一种莫名的情结;翡翠般的独龙江水哗哗地向南流去,那水应该濯洗过我幼小的身躯,曾给过我鱼汤喝,那花花的响声曾是我的摇篮曲。

    贡山县城坐落在怒江边一个长满松树的山坡上,名曰:丹当。丹当原本是一个独龙语,意为“松树坪”,但这里现在主要居住的是傈僳族、怒族、藏族、白族、纳西族等,独龙人把自己的土地让给了外来的民族,连同地名也送给了他们,只留下一个地名,告诉其他人类群体,这里曾是他们的故乡,他们由于种种原因迁徙到了与怒江一山之隔的独龙江流域居住。其实,每一个后来的民族总是会沿用早于自己就居住在那里的那个民族用来命名那个地方的地名。我来到人世间时,这里曾是我的摇篮。

 

四、强化认同    

      1991年,我来到了闻名遐迩的春城--昆明,就读于云南师大附中高中部。那又是一个对我族群认同大冲撞的时期。当时的师大附中还设有西藏班,而仅就我们民族班里就有超过26个的本地民族。来自西藏的藏族同胞和来自云南的各族同胞同处一个校园,彼此之间即便偶有摩擦也不曾有过太大的隔阂。各族学子形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家都能协同一致,共同行动。这在当时的昆明曾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有那么一次,云南本地的一个民族生被两个来校园里遛狗的傲慢昆明人辱骂,消息一传开,所有的民族班同学都来了,把那两位“先生、女士”围在了中间,要求他们向被辱骂的同学道歉。让我们感到分外高兴的是,所有的藏族同学也来了。这下好了,所有的民族都走到一起来,一同来声张正义、主持公道,那气势,别提多宏大。当然,民族之间有时也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拳脚相见。有一次,一个在师范大学上学的小梁山彝族同胞因在一个小食店同附中的西藏班的同学用餐,他们本来是哥俩好、弟兄好地在那儿畅饮,没想到就因为其中一个同学说了一句影响民族团结的话,双方发生口角,结果,小梁山彝胞从遥远的滇西北小梁山叫了几卡车彝族兄弟,准备和藏族同学拳脚相见。这事由于学校领导的及时而正确的解决而化险为夷。但也足以显示出民族意识的无所不在。

    可以这样说,高中的学习生活把我置于一个更广阔的情境当中,将我的身心袒露在更多的兄弟民族同胞的面前,使我的独龙人意识更进一步加强了;别人都在为自己的民族美好的未来而努力学习,我自然也不敢落后。当时,给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我{dy}次在真正意义上穿上了独龙族服装。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服饰文化,独龙族也不例外。父亲说,独龙族在古代的时候,物质生活水平相对比较低,多数独龙人一般都前后围一块遮羞布生活。解放后,独龙族的民族服装也许是所有中国各民族当中最简易的一种,男女都只需一床独龙毯就行了,只是男女的着装方式稍有不同。将一块独龙毯对折成长方形,长方形的中线位置对准身体腹部的中线,下方拖到膝盖以下,上方齐胸与腋窝成水平,然后朝身后绕,裹起来,在身后左右交叉;右边上端的长方形之角从右肩上扯到左胸前,用骨针別在胸中线与左腋窝之间的独龙毯上沿;左边上端的长方形之角从左肩上绕到胸前,别在胸中线与右腋窝之间的独龙毯上沿;这是独龙男子一般的着装方式。女性的着装方式一般是将独龙毯对折,上方的两个角打成结,成一个圆形,圆形的一端挂在右肩上,另一端从左肩腋下过,这样穿据说是为了可以把孩子兜在胸前,既方便劳动,又可以哺乳。这是,我的父亲母亲亲手教我的。有些人会因为在别人面前穿自己民族的服装而面露羞涩,但我却越是庄重的场合,越想穿上自己民族的服装,因为那是我展显我们独龙人存在的方式。有时,如果你和别人穿成一样的,别人并不知道xxx。苏格兰人穿裙装,穆斯林戴面纱着白色的衣服,印第安人头插羽毛戴项珠,都是族群认同归属的服饰文化方面的表征,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每逢一些重要的日子,我都要穿上独龙族服装,并为我们的独龙女人们能够织出如此漂亮的独龙毯而感到自豪。因为,穿上独龙毯,我用我的体貌特征告诉身边的人,我是独龙族,一个有着独特文化的人类群体。我看见过别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很鄙夷地望着我,好似在说:“这人怎么就披一床毯子啊?”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毯子下面裹着的是一个民族啊!

    1995年秋天,在那收获的季节里,我自豪地成为云南民族学院(今云南民族大学)外语系的一名学生。学外语并不是我的最初的愿望,但自从1989年以后,我改变了我的初衷。那时的国内国际形势都在向人们诉说着这么一个现实:人类群体之间充斥着误解与仇恨,人类文化之间需要沟通与交流。我想,在中国,我们不能再走“学而优则士”的老路了,那样的话,中国是没有希望的,因为在这样的教育模式之下,培养出来的只是一批又一批的官僚人员,而这些人非但没有使我们的社会变得更美好,反倒重复着古老的历史。我们的民族应该学而优则思,我们的知识分子不能总是“述而不作”【3】而是应该为国人知识水平的提升做一点努力。基于这样的认识,我远离了那条本可以平步青云的路,踏上了一条可能清苦一辈子但可以活得更有意义的路子,一条追求知识的路。

    在高等院校,尤其是在民族院校求学,没有这段经历的人是没法想象一个少数民族学生可能经历的一切。文化震撼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民族意识的极度凸显。一个原本民族意识淡薄的人,在这种场景中浸泡的时间长了,他{jd1}会成为一个民族主义者。我所从学的外语系,这方面本来应该是一个不那么突出的地方。因为,英语语言文学和民族意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联系,所学的无外乎是英语语言文化与文学名人名作;然而,世界是真实的,我是天真的。民族学院或民族大学这样的高等教育教学机构是催生民族意识的温床之一,因为这是各民族由“分散聚居”【4】到集中杂居的地方,俨然成了一个民族万花筒,也是民族文化展演的大舞台,更是民族意识催生场域。关于“我群”与“他群”的意识,通过课本、师者、文化展演、媒体,以及各色他文化,耳濡目染地被灌输到生活在这片场域中的每一个学子的头脑中,谁想对此有免疫能力都难。很多来此之前对所谓的“民族文化”、“民族问题”一片空白的人,走进这个场域当中,这种意识就潜滋默长地在头脑中油然而生。在这种情境中,人们相见,相互询问的便是“族谱”,即,你是哪个民族的,那情景犹如同台登场的各国使节一般,相互交换着代表本国的外交文书。这个时候你的族属是什么显得尤为重要,因为,这里不存在没有族属的人,再怎么,你至少也应该是个边疆汉族,因为某些边疆地区的汉族是享有少数民族待遇的,他们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认同上没有什么尴尬可言【5】。实际上,那里的汉族学生和其他民族学生享有平等的机会,相同的权利,担当着共同的责任,都在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努力学习。

    那时,使我对民族认同问题进一步思考源于对一个特定民族的一些个人认识及xx。这个民族就是回族。我历来十分尊重回族同胞,他们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一个有信仰的民族;他们是真主安拉的子民,使者默罕默德的信徒;他们是一群以伊斯兰教基本价值为核心团结在一起的中国人,是每年前往麦加朝觐的东方信众。我们外语系有几个老师是回族人。其中有一位女老师,一身素衣,戴头巾和面纱,俨然一幅中东女子的东方写照。系里也有不少回族同胞,与他们的相处过程当中,我慢慢地了解到,回族是一个善于争取自己正当权益的民族。学校为他们专门开设了回族餐厅,给他们每月发一定的回族补贴。有一次,因为食堂的饭菜做得太差,所有的回族同学都集中到阶梯教室里静坐去了。他们每年都严格遵守伊斯兰教斋月,进行把斋活动,{yt}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进餐,其余的时间一律不得进食;这是对他们毅力的一种磨练,这就是为什么回族同胞在很多情况都是坚韧不拔的原因所在。还有一点,他们是吃牛肉的民族,对大肉有一种天生的排斥,在中国是否吃猪肉已经成为了辨别穆斯林与非穆斯林的标准。有人认为这是闪含民族共同的信仰禁忌,“源自古老的闪含民族世界{dy}大宗教河系----一神教(nonotheism)----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的共同的文化现象。”【6】《xx•利未记》第11章1-8节:“你们晓谕以色列人说,在地上一切走兽中可吃的,乃是这些:饭蹄分两瓣、倒嚼的走兽,你们都可以吃。但是,骆驼不可以吃,因为它倒嚼但部分蹄。......猪,因为蹄分两瓣,却不倒嚼,就与你们不洁。这些手的肉,你们不可以;死的也不可摸,都与你们不净。” 《古兰经》第2章173节:“有正信的人们啊!你们可以吃我赐你们的佳美的食品,当感谢真主,如果你们只敬拜真主,那么,他只禁戒你们吃自死物、血液、猪肉、以及诵非真主之名而宰的动物;凡为势所迫,非出自愿,且不过分的人,虽吃禁物,毫无罪过。因为真主确是至赦的,确是至慈的。”《古兰经》第五章3节:“禁止你们吃自死物、血液、猪肉,以及诵非安拉之名所宰杀的、勒死的、捶死的、跌死的、抵死的、野兽吃剩的动物。”牧龙认为,“回族禁猪:(是)族群形成过程中的文化刻划与族群边界(一种表现)......(是)族群边界的文化符号,(是)族群整合与认同的文化(标记)”【7】,遵守这种禁忌与否成了一种族群身份认同的判断标准。对这个禁忌的不了解,曾让不少人对回族同胞抱有充满偏见的认识。另外,我们的回族同胞中有一部分人是认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甚至对基地组织的做法表现出同情。这一点,使我有点不解。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回族是祖国大家庭里的一个成员,她享有与其他民族平等的地位与权力;他们虽然一直在为重新构建自己的民族文化而转向阿拉伯世界,学阿语,写阿文,但我一直认为他们是一个中国化了的穆斯林民族之一。

    应该说,与回族同胞的相处,使我想到了很多:为什么他们这么团结?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坚强?而我作为一个独龙族青年,我应该持什么样的心态来理解自己关于独龙人的认同感问题,从而使自己既有民族认同又不过于彰显自己的民族意识,以便和其他兄弟民族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个大家庭里?

    如果说,当初选读英语语言文学系是因为自己希望走一条与传统中国知识分子不同的路子的话,那么,我攻读{dy}个硕士学位的决定却是出于以下两方面的考虑:其一,我找了一个和我一样是少小民族的女朋友;其二,当时我觉得既然自己是一个少数民族学生,就应该对包括本民族在内的各民族文化有所了解,并进行相应的研究。当时我的女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爱妻,我宝贝女儿的母亲,是一位布朗族女性。我是独龙族,她为布朗族,我们都是云南特有的少数民族。我和我的爱人是上师大附中的{dy}天一见面就相爱了,我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她是我一生的伴侣,所以在后来近八年的同窗生涯中,我们相互鼓励,共同进步。大学生活走到了第二年,我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按当时的政策,民族学生一般要求返回生源地安排工作,这样一来,我们一个来自布朗山,一个来自东方大峡谷,两地相隔千余里,我们的爱显然跨越不了这横刀割爱的千山万水了,很有可能和99%的大学生同林鸟一样,泪别校园相忘于江湖了。也就在大二行将结束进入大三的那一段时间里,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为我们的爱搏一把----考研!研究生毕业了,我就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安排自己的命运了。既然爱已被无情的锁链所束缚,那,只有靠自己的奋斗去砸碎束缚我们的桎梏了。

    云南有26个民族,包括汉族。其中,普米族、德昂族、佤族、布朗族、阿昌族、怒族、独龙族是云南特有的少小民族。在这七个民族中,只有佤族、布朗族、德昂族可以说是土著民族,据说他们是从中南半岛北上最早居住在云南这片土地上的族群,而其余五个民族是和其他彝语支民族一道从甘青高原沿着“氐羌走廊”【8】来到了彩云之南。我和我的爱人,一个是来自北方的牧羊人的后裔,一个是来自南方的采茶女,跨越历史的天空,相会于美丽的春城,我们的结合,让我的心里多了一份对他者的包容与尊重;虽然我们属于不同的民族识别体,但这并没有阻碍我们走到一起来;相反,是我们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民族性格使我们像磁石般地吸引着对方,空间的距离与历史的厚重浓缩为一点,越是遥远的越使人充满了向往;我们来时的路有时有可能并不相同,但总能在这个星球的某个地方相互交叉,这就是人类,他们从来就不是纯而又纯的种群,而是融合了不同的遗传基因,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三年的研究生生活是我自从出生以来所进行的真正意义上的学习。虽然不能像讲吃饼的故事那样,说我是吃到第几个饼时感觉到饱了,前面吃的饼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关于学习,我是从研究生开始的。在那以前,我的思想一直被某种东西钳制着,我的个性被压抑着,我的创造力被压制着,我的良心被泯灭着,我整个人只是另一个更大的集体表象的若有若无的一部分。直到上了研究生,我才开始整天埋头苦读,读自己爱读的书,想自己爱想的事。那时,有一个给我们上课老师关切地询问我们主要学些什么。有的说学民族文学,有的说学民族语言,而我告诉他我是一名民族文化方向的研究生。他听了我的回答,若有所思地说:“民族文化的专业视野比较狭窄,它属于社会文化人类学的范畴,如果你能从这个更广阔的视野中去探索民族文化,你的学术视角会变得更开阔些。”他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有时,我们需要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师,我们只需要一个能给我们指明方向的导师,而说那话的那位老师随口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我对民族文化的探究视野,从此让我走上了人类学之路,也从此改变了我对民族认同感的认识。

    知识不仅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更重要的是它改变着人的认识,使他/她从一个自在的人变成一个自觉的人,一个纯粹的人。经过研究生阶段的学习,我不仅对我们所谓的民族文化有了一定的了解和研读,而且还彻底的改变了我对族群认同问题的看法。一个人如果一直把自己局限于探讨所谓的民族文化,那,他无非是在不断地强化自己的民族意识,培养所谓的民粹主义,最终导致某种形式的民族主义。这对提升一个人的认识层次是帮助不大的。我们都是生活在当下的人类群体,我们渴望的是一种把所有的人类群体当做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的同类存在物来看待,并给予所有的人以一种类的关怀,而不是任何形式的狭隘的民族主义。因为,我们都面临着同样的话题:贫困、生存环境的恶化、战争、暴政、饥饿、疾病、灾难......是这些人类的共同敌人时时在威胁着我们,而不是所谓的民族文化的差异性;各人类群体的文化差异性固然给我们带来了沟通方面的困难,但它并不是威胁我们生存的首要问题。

 

【3】见《论语》述而篇

【4】分散聚居,主要指中国云南境内的民族分布情况而言。

【5】其实,各民族院校里就读的学生包括了五十六民族以及至今还被识别为“人”的各族兄弟姐妹同胞,有的院校汉族的比例还比较高。这与我国的民族构成和人口比例是相一致的。这种情况还说了另一个一直以来很模糊的概念之有失偏颇之处:民族。在中国民族语境下,大凡提到民族,人们脑海中出现的就是另一组概念:少数民族;民族学就是研究少数民族的科学;而对中国汉文典籍及汉族社区的研究称作汉学研究。显然,作为主体民族的汉族似乎不在民族之列,那,它是什么?汉族的构成是怎样?也许,林惠祥的《中国民族史》(上、下册)可以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答。这些不那么正确的认识是过去半个多世纪和现在民族学、人类学在中国的发展的绊脚石。

【6】牧龙,“文明的‘禁果’---禁食猪肉现象的人类学解读”,2006/03/30

【7】括号内为笔者所加。

【8】已故xx人类学家费孝通老前辈将这一区域称为“藏彝走廊”,这未免有点狭隘。因为从甘青高原沿三江南下的族群虽多属藏缅语族彝语支的人类群体,但他们都是古氐羌族群系统的后裔。古氐羌族群系统中的一部分向东变成汉族的组成成分之一,而其余的则向西转而南下成为今天云南、四川等地少数民族的祖先。如果用“藏彝走廊”这么一个概念从学术上来界定这些族群,显然是用一个内涵比较狭窄的概念去囊括外延很广的一个系统范畴,也就是用一个系统的一部分去代替整个系统,恐怕是消化不了的。这里笔者用“氐羌走廊”代替“藏彝走廊”主要是出于上述考虑;当然,“氐羌走廊”也可简约为“羌廊”,或者“南北走廊”;这是一个既尊重历史又兼顾现实的概念。已故xx人类学家、民族学家李绍明先生曾在“藏彝走廊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这样说:“民族走廊是一个学说,藏彝走廊只是其中的一条,主要指地理学上的横断山脉地区。费孝通先生对这个问题有过五次阐述。......藏彝走廊是一个民族学学说。......我个人深有体会。仅就藏彝走廊而言,这条走廊中的人口,我统计过一下,共有1000余万人,530万是少数民族,其他是汉族。其中,彝语支民族有293万,藏语支民族185万,羌语支民族48万,共526万,其他是讲壮侗语和苗瑶语的民族共3万人。可说情况是相当复杂的。......关于藏彝走廊的范围,大家还没有形成一致的看法。其中,关键是关系最紧密的横断山脉、横断山脉中的六江流域和藏彝走廊这三个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概念,应予理清。......实际上,横断山脉、六江流域(岷江、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和藏彝走廊大部分地区是重合的,但却是不同的概念,是不同但关联度很大的概念。横断山脉和六江流域是藏彝走廊的主要区域,这点没有异议。但是,横断山脉与六江流域并不是全部在藏彝走廊中。同时,有的研究者还认为藏彝走廊的北缘应该包括青海的果洛、玉树两个自治州,有的还提出应该包括甘肃的甘南州和陇南地区在内,其东南是否到达滇东北大关河流域?其东缘是否应该包括龙门山脉?其南缘究竟止于何处,是否只到大理州北部?对这些都有不同看法。......此外,藏彝走廊并不是仅指藏彝两个语支的藏缅语族民族的地方,此中还有羌语支的民族以及一些苗瑶、壮侗语族的其他民族也在这里活动。而藏彝两个语族支民族也绝非仅在这条走廊中,有许多已超出了这个界限。这二者的关系如何处理?涉及藏彝走廊的界定,这都有待研究。总之,藏彝走廊的范围有多大?它与横断山脉、六江流域的关系是怎样的?与藏语支民族和彝语支民族的关系如何?都还应该深入讨论研究。”(引自:“守望家园——尉迟铭珂”博客,,原文来源:《中华文化论坛》2005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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