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踪纪事◆
从北京到威海(五)
我们走在威海机场的候机大厅里,灯光亮得刺眼。
我一眼就看见了出口处等待我们的仵从巨,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正焦急地张望着。仵从巨是博士生导师,那是他的研究生,临时拉来招呼客人的。机场的出口处有些千篇一律,这里也是一条印着警告语的带子,将客主隔为两重天。从老远,首先看到的,是从巨的白发似乎多了一些,一根根夹杂在蓬松的头发中。才半年多不见啊。
我向从巨介绍郑欣淼和小王:这是郑部长,这是秘书王浩。于是,握手,说飞机迟到的原因。仵从巨也把那个研究生介绍给我们,他有些羞涩,不经世故的样子,但很热情,上前接过了我们带的箱子。仵从巨是{dy}次见郑欣淼,他陪在郑身旁边走边说着话。从巨个头虽然略低,但其气质和修养使他在什么场合都能做得大气而得体。
接我们的是一辆xx的面包车,仵从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我和郑坐在中间前排,小王和那个研究生坐在后排。车子开得很快,公路两边是有路灯,一杆杆地向后倒去。郑欣淼说,他13年前来过威海,停得时间短,但还有印象。我不知道郑对我的同学仵从巨的{dy}印象怎样,但见他一路和从巨说着话。虽然我也不时地插一二句,但主要是他们说话。郑有个特点,到哪里都能找到当地的话题,在行车的一个小时里,他谈到了威海的历史人物掌故,还不时地询问一些问题。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住宿地――山东大学国际学术中心。这是一座建在金海湾的酒店,正面对着山大威海分校的西门,背面就是海滩和大海,风景自然很美了。遗憾的是此时已经夜里10点,进酒店、坐电梯,与普通酒店没有什么不同。2005年我在威海住了半个来月,不少时光就是在这个海湾度过的。因此,我还能用想象来补充黑夜掩盖了的景色。
我们的房子在6楼,郑住一大套间,我和小王各一标间,但都被称作海景房,意即站在房间里可以看到大海。对于内陆人,这是极具诱惑力的,干巴巴的黄土原峁,看了一年又一年,这时,沙滩大海就在眼前,就在脚下,自然让人激动不已了。
此时已是夜晚10点10分。如果在渭南,还不算太晚,但在威海,中国最早见太阳的山东半岛最东端,这时已算是深夜了。稍事洗漱,我们即被招呼吃饭。
仵从巨说,本来准备的是晚宴,因为太晚了,就改为便餐吧。用餐地点是住地北侧的金海湾国际大酒店,虽是深夜,但见灯火辉煌,气派不俗。
虽然从巨说不是晚宴,但餐桌上仍是十分丰盛。特别是那些海蟹、海爬子、鲍鱼、虾蛤类,真让人目不睱给了。上了红酒,高脚玻璃杯,酒倒得浅浅的,杯底一抹红色,极雅。就着新鲜地道的海鲜,在杯子清脆的碰响中,品着干红,主宾之间,笑语琅琅,让这海湾的夜晚更加温馨祥和。
这天晚上,我{dy}次吃了螃蟹。过去我绝不吃此物,虽然它生时横行,但形象十分可怜,特别是那两只突出的眼睛,一下子想到生时灵动可笑的模样,叫人怎么下口呢?那晚,也许是有些饿,也许是贪婪那亮得发棕的黄色和香味,总之,我下口了。但是,对于虾爬子,我没有吃。2005年在天津,因为不知吃法,直接下口咬它,被扎得上下唇都流血了。我用血换得满桌人的笑声,也证明了我的内心真的离大海很远很远。
晚餐结束,已经过12点。回到宾馆,郑欣淼和小王都休息了,我和从巨在我住的6032房间里说着离别的话,商量明天的时间安排。
仵从巨告别后,我洗了个澡,打开窗子,穿着睡衣站在窗前。海面是平静的,海滨的灯光在近处海面上弥漫着橘红橙黄的光波,海的幽深处黑黢黢的,黑得让我丧失了距离感。我以一个内陆人的好奇,以一个干旱的黄土高原人的眼光,望向大海深处,在海的一波一波的轻轻的涛声里,感受着世界的久远和洪荒。也许,在人类还是子虚乌有之时,这个海湾的夜就是这样一波一波地激荡着,把巨大的岩体研磨成粉沫似的沙滩。
次日,5月19日。这天是郑欣淼作学术报告的时间,定于下午,在分校的报告大厅。
我醒来很早,而且是一下子就清醒得毫无睡意。看手机,才5点10分。这时的威海,天已经老亮了。拉开窗帘,我又一次面对大海,景象不同于昨晚,是一个洒满阳光的一切都很明朗的大海。天气异常好,由于我的视线顺光,天特别蓝,没有云彩,海面浮光跃金,数只小船在金色光芒中游弋,海湾的水面上,浮动着一条条的串着白色浮标的水线。沙滩上人很多,走路的,锻炼的,也有伫立不动面对大海的。
沙滩上的人,很好理解。但那些海中的小船,不好理解,他们一大早起来开着船在海里干什么呢?后来才知道,那些带着浮标的水线圈定的水域,正是一家一户渔民的养殖基地,游弋的小船,是对自家即将收获的海产品的巡视和照管。一个远离大海的人,自然不晓得这个了。
上午,我们去成山头,也叫天尽头。这个活动是仵从巨的特意安排,他做为报告的主办方――山大威海分校新闻传播学院院长――几乎是掐着指头算时间。他说,去成山头途中一小时,回来一小时,在那儿还有两个小时,够了,但紧张,不能停留。
车子沿世昌大道出市区,再沿山东半岛的环海公路东行,直奔中国大陆的最东端点――荣城市成山镇。世昌大道为威海市主街道,因纪念北洋舰队致远号管带邓世昌而名,邓于1894年甲午海战殉国,用生命换得后人对他的纪念。
威海多山,且不是一般的多,到处是山,就连山大威海分校校园里,也有一座山,名曰玛珈山。主人介绍说,这里的山多是石山,且以花岗岩为主。对于大半生居住在秦岭北麓的秦人来说,这山多则多矣,但太徐缓,太低矮,xx不像秦岭那样高峻,那样伟岸,动辄海拔七千八千米。所以,我戏称它们为馒头山。这些馒头山,山山相连,起伏有致,多是佳木葱茏,花草芬芳。它们或者面对大海,或者拥抱海湾,或者以大海为背景,形成极为秀美的地理特质。我们的车子沿着胶东半岛的环岛公路在山间绕行,每转过一座山头,便见一处海湾。每处海湾,都有形形色色的船只,其中杂以巨型客轮和货轮。路过一处海湾,从巨介绍说,这里,是一个乡镇的海港。他们拥有自己的海关和边防,韩国的汽车、电器等工业品就是在这里上岸的。
这一说,让我想起了威海市另外一个特点。凡是较大的商业门店,其牌匾都是两种文字,除中文外,还有朝鲜文字,那些大的酒店、商场和旅游景点自然更不用说。在威海,韩国客人多。多到什么程度,无有统计数据,但到处都能碰到。威海市就有xx的韩国商城,虽然大多商人是中国人,但卖的东西却大都是韩国的。威海与韩国的交流也是十分频繁的,山大威海分校就有韩国留学生班,仵从巨曾教授其中文,北野曾教授其书法。前不久,仵从巨还应邀到韩国两所大学讲学。在威海走动的韩国人,如果不说话,仅看外表,与国人无异。只有他们咕噜他们的语言时,你才知道他是韩国人。
构成海湾的另一风景是风力发电机。车子进入荣城地界后,车外就有了一行行的风力发电机。2005年我来威海时,也曾去过天尽头,没有看到过。风力发电机高大挺拔,通身雪白醒目,特别是那巨大的风叶,悠然地转动于海风中,成为这山与海湾之间美丽的风景。但是,且不要用草原风力发电机想像这里,草原风力电机大都成矩阵,规模甚为广大,这里的却是单行的,一根一根地排到很远。
9点,我们到达天尽头。这里变化很大,多了不少人造景观,有了组团旅游的人群,不少人在照相留影。2005年初冬,我到这里来时,远没有今天的热闹,这就是现代商业操作的变化。
车子停下后,我们步行参观天尽头景点。
天尽头是一块神秘的土地,也是一块充满了恐怖传说的土地。在中国历史上,最早与天尽头有关的,应该是姜子牙,他助武王伐纣得了天下,武王把齐国封给他,姜子牙从此成了齐国的老祖宗,这天尽头,就成了他的领地。人们传说最广泛的却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开创专制政体后,两度东巡,直到天尽头。二巡后不久,他死在回京途中。由此,天尽头成了皇帝和政要们的禁地,只要踏上天尽头,便也就到了人生最少也是权力的尽头。特别是当代政要的故事,更成为这些传说的有力佐证。曾经把握当代中国{zg}权力的胡耀邦和赵紫阳,都是来天尽头之后不久,或下野、或辞世。天尽头似乎充满一种神奇的力量,仿佛一种魔咒,让某些政治人物走向末日之路。
其实,这也只能是一种传说。汉武帝刘彻也曾到过天尽头,刘彻不但没死,而且长寿,其享年在古代帝王中屈指可数。刘彻当皇帝时,是汉朝鼎盛之时,不仅疆域得到开拓,国力也十分强盛。当然也不能这样说,好皇帝来这里免死。
是谁{dy}个将此地称为天尽头?秦始皇的宰相李斯。李斯站在中国最东端的海边山岩上,面对深不可测的万顷波涛,感觉人力所能到达者,此为极矣,便名之曰:天尽头。第二个人物,给天尽头题字者,当代总书记胡耀邦。据说,胡题字后的归途中,感觉不好,便重新写了“心潮澎湃”四个字,纠正“尽头”之意。如今,那块“心潮澎湃”题字的石碑立于天尽头,而他本人却杳如黄鹤,正应了“昔人已乘黄鹤去”的诗句。
当地政府以为此传说大大影响了旅游者的心境,限制了来此的人流量特别是层次,遂自以为是地将“天尽头”改为“天无尽头”。来吧,政要们,天是没有尽头的,不会要你们的命的。这一改,天尽头的文化内涵荡然无存。殊不知,景险人更多,天尽头所长者,心理之险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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