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重新坐回地上。驴子看她们坐下去，又自个跑开撒欢了。她们看我拆帐篷，一面问我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我告诉她们，我从很远的地方出来散心，几天前在鳞门一带玩耍，看大山莽莽，就动了心，想爬爬玩，找个人家宿一宿第二天走也是好的。谁知进到山里，人家没找到，指南针却失灵了。人一慌也跟着迷了路。困在这里，到现在已是第六天。

“什么针？”高个子女人问。她说话不卷舌，可是在这山里，也算是难得的标准了。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矮个子女人又问：“你从鳞门过来？可去看鳞门寺的壁画了？”

“正是为了看壁画去了那里。据说都是千年以上的古画，去看看，果然不错。”一面说，一面又把系在背包上的指南针解下来给高个子女人看。

她把它托在手里，一看就乐了：“爱嫫，你看你看，里面的针猛动哩。”

叫爱嫫的矮个子女人望一眼，便抬起头向我笑：“这东西我以前也见过。它在这不好使。”她又说，很久以前也遇见和我一样迷路的人，带着这东西，也是这样乱转。

“难道这个地方有特别的磁场吗？”我停下叠帐篷的手，很兴奋地问。

“什么肠？”高个子站起来，把指南针还给我，一面蹲下来要帮我叠帐篷。

“不是肠，是磁场，嗯，就是让这些针转动的力量。”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磁场什么的我不知道，力量是有的。”爱嫫停了停，又说，“大山的力量。看来它们很喜欢你。”

“谁？…你是说，大山？”

爱嫫点点头，继续跟我讲，这个地方叫山巴多，也就是群山聚居的地方。还没有人类的年代，山是大地的主宰。那个时候它们不像今天，并不固定在某个地方生活，而是到处流浪。一次一个山部落经过这里，住了些日子，觉得很舒服，就索性定居下来。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山来到这里，它们在这里栖息繁衍，就成了今天的山巴多。这些山大多性格善良，但是很淘气，偶尔有陌生人闯入，它们喜欢的，就拦下来不让走，那人就以为自己迷了路。

“你莫怕，这些山很好的，只是逗你玩。有时候我们自己村里人去别的山头玩，也会这样。过几天山就把他们送回来。”高个子看我惊讶不已，估计我是吓到了，就这样安慰我。一面把她叠好的帐蓬放在地上。

我把帐篷放进袋子里，问：“山像人一样？”

“当然！山有山元灵，像我们一样！”高个子拍手道。

“也就是你们说的，像灵魂一样的东西。更确切说，是能量。”爱嫫看我满脸迷惑，向我解释。

深山大野的女子，说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还知道像“能量”这样的“学术”词，愈发使我惊讶了。但是一时让我惊讶的东西明显太多。“那山也会说话吗？”我问。

“山不会像我们一样说话，可是它们也有知觉，会交流，用它们的方式。”

我点点头，“那山也会死吗？”

“当然。”爱嫫说。她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又说：“只是山要活好久。比我们几百代人加在一起还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