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前的准确预测
海城地震预报的成功经验后来被片面总结为“小震闹、大震到”,这让中国地震学家相信,地震预报并不是难事。但仅相隔一年五个月,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没有出现任何前震,造成“漏报”,导致24.2万人死亡,地震学界的主流专家一下子找不到方向了。
唐山地震漏报后,顾功叙等5名科学家联名向中央写信,建议撤销地震局。专家们的理由是:地震预测还处于科学研究阶段,远远没有到可以实用的程度。1980年,地震局机构改革,地震预报室变为地震分析预报中心,从政府部门降格为事业单位。1998年,地震局再次机构改革。地震分析预报中心一分为二:国家地震台网中心预报部和地震预测研究所,前者负责日常的监测预报工作,后者负责科研。而且其英文名有意隐去了“预测”二字,翻译成“instituteofearthquakescience(地震科学研究所)”。至此,预报功能已经严重弱化。
但是,追究唐山“漏报”的责任,真的是地震预测技术方面的原因吗?张庆洲的纪实作品《唐山警示录》可以帮我们揭开真相。
根据张庆洲整理的《唐山大地震预测时间表》,早在1967年10月20日(距唐山地震9年),李四光在国家科委地震办公室一次会上指出:“应向滦县、迁安(均属唐山地区)做些观测工作。如果这些地区活动的话,那就很难排除大地震的发生。”
这是对唐山地震的{dy}次长期预警,接下来的中期、短期和临震预报也相当精彩:
1972年11月,北京市地震队耿庆国在全国地震中期预报科研工作会议上提出:河北、山西、辽宁和内蒙古四省旱区范围内,将发生7.5级以上大地震。 1975年12月,地震地质大队1976年地震趋势意见上报国家地震局:河北乐亭至辽宁锦州一带及其东南渤海海域,可能发生大于6级地震。 1976年初,唐山市地震办公室负责人杨友宸,综合唐山市四十多个地震台站的观测情况,在唐山防震工作会议上作出中短期预测:唐山市方圆50公里内,1976年7、8月份或下半年的其他月份将有5—7级强震发生。 1976年5月,杨友宸在国家地震局济南地震工作会议上郑重提出:唐山在近两三个月内有可能发生强烈地震!
27日16时,吕家坨矿地震办公室赵声和王守信向开滦矿务局地震办电告紧急震情:第二个峰还在上升,上升…… 27日18时,马家沟矿地震台马希融向开滦矿务局地震办和上级作强震临震预报:地电阻率的急剧变化,反映了地壳介质变异,由微破裂急转大破裂,比海城7.3级还要大的地震将随时可能发生! 28日3时42分53.8秒,唐山发生里氏7.8级特大地震,超过24万人在地震中遇难。 唐山大地震中的“青龙奇迹” 唐山大地震伤亡惨重,但同处震区的青龙县,直接死于地震灾害的只有一人。
“今年7月中旬,青龙县地震办的同志,参加国家地震局在唐山召开的京津唐渤张群测群防经验交流会时,在会外了解到国家地震局地震地质大队等几个单位预报。7月21日会议结束回县,向县委作了汇报。7月24日,由县委书记冉广岐同志开电话会议进行传达部署。唐山地震使该县房屋损坏十八万多间,其中倒塌七千三百多间,但直接死于地震灾害的只有一人。”
令人不解的是,“青龙奇迹”此后便神秘地淡出公众视线。多年后,冉广岐接受张庆洲采访时,才披露了历史真相。“国家地震局7月14号在唐山召开了一个会,汪成民发出了地震信息。唐山砸了个烂酸梨,青龙却无一人伤亡。作为国家地震局不好说,这个事就压下了。”
这段真相一压就是20年。1996年7月,唐山大地震20周年之际,联合国代表科尔向冉文歧颁发纪念章时问他,“你这里能做的,唐山为什么不能?”冉回答说,“唐山跟青龙没法比。青龙是农业县,让老百姓出去防震,啥损失也没有。大伏天的也就是蚊子多叮几个疙瘩呗。唐山不同啊,钢铁公司、开滦煤矿,作决策的人自己不敢作主。” 必须指出,冉广岐在面临重大灾难的紧急关头时,做出了具有世界意义的杰出榜样,但是至今还没有受到政府方面的任何肯定! 乐山预测发震时间 精准“到小时,乃至分钟”!
2006年,唐山地震30年后,中国地震局局长陈建民撰写纪念文章,称“地震预报作为世界难题仍然没有解决”,这是“一项世界性的科学难题,攻克难关决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长期坚持不懈地努力”。
单纯从技术角度讲,地震预测预报真的如陈局长说所,当代无法解决吗?
据笔者调查,早在1982年8月7日,光明日报社总编室编的《情况反映》第2177期,披露四川省乐山地区地震局预测发震时间,多次“预测到小时,乃至分钟”的令人震惊的精准结果!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1982年7月下旬,《光明日报》记者樊云芳到四川省乐山地区地震局进行调查,发现他们在科学预报地震发生的时间上取得了重要的突破。她写了一份调查报告《四川省乐山地区地震局科学预报地震发生的时间取得了突破》,其中提到:
从现在保存下来的不xx的文字资料(这些资料包括:正式预报材料、地震会商记录、原始工作笔记、原始电话记录,以及与这些预报有关的原始技术资料)看,乐山地区地震系统从一九八O年初以来,共预报了本地与邻区四级以上地震二十四次,其中三要素(时间、震中、震级)都报准的占40%,时间预报的准确率则达到80%以上,xx度一般都预测到一昼夜左右,也有的预测到小时,乃至分钟。 樊在报告中说,这二十四次地震的文字预报和技术资料,都已整理出来,保存在乐山地震局资料室。调查报告详细列举了11起预报震例(见附表)。当时,乐山已有三分之一的观测点使用这种预测办法,本地区四级以上地震一次也没有漏报过,虚报率控制在20%以下。而之所以存在一些虚报,主要是受制于一些技术因素:仪器陈旧、复杂的频谱分析和数学计算全靠手算尺量…… 樊云芳在报告中,建议国家科委尽快派综合性的科学家代表团,去乐山鉴定这种新的观测方法,并帮助他们解决在前进中遇到的困难。
就在樊提出这些建议,以求得地震预报上的重大突破时,有关部门却自毁长城,以“科学化、正规化”为由,撤销了xxx总理亲自倡导的地震“群测群防”事业。
到1985年全国“群防群测”清理工作基本结束,共清理土地电、土地应力、土地磁观测点5688个,占当时观测点数的77.6%。一大批在“群防群测”点从事地震预测工作的技术人员,在这次清理中被“缴械”,逐渐边缘化。根据《光明日报》这份“机密”材料,笔者追踪到掌握该项发震时间精准预测技术的技术员,他因为研究成果得不到肯定、工作得不到支持,后来黯然退出地震预测领域。
回顾中国地震预测预报走过的40年,1982-1983年裁撤“群测群防”,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而1997年3月,西方学者R.J.盖乐等人在美国《科学》杂志发表“地震不能预测”说,则从根本上动摇了中国地震界主流学者对于地震预报的信心。论文传到国内后,地震局内部曾开会讨论。尽管参会的大多数专家仍认为地震还是可以预报的,对外宣传仍定调于“地震不可预报”。
此后,地震局一方面坚称地震预报要继续搞下去;另一方面反复宣称,地震预报是世界性难题,漏报是正常的。借助于这种模棱两可的表述,地震部门既可以通过预报向国家要钱,又不用对地震漏报承担行政责任。在这种观点的指导下,到2008年“5·12”汶川地震发生前,中国地震预报工作已处于非常危险的低迷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