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下，右边斜坡上，高墙使猪场格外宁静，早已浮升的阳光洒在墙内。高墙门上挂长匾：良田良种猪场基地。
门口，污水积成了水洼坑，为门口堵上了一道口。猪车停在门口一隅，紧邻水泥砌成的一米宽，只供猪行走的通道之终。车后座上的长方形铁栅栏结实，似乎{yj}不会改变它的坚固。推开绿色的铁门，跨过污水池，一条水泥路斜着上行，道宽阔干净。
我和崔迫不及待地很顺利地进了猪场，并未xx，也没有受阻。我们闲杂人等得以入内，万幸。
屋前屋后，好些地方围了铁栅栏。冬日的阳光淡淡地照屋檐上，也照在树叶上，给树叶添了些欢乐。地上，厚厚的草，萎草也加了黄，涂着些冬日的暖意。我们沿着那片荒草地闲闲地绕上几步，用不了多久,，就看到了几间全是尼龙袋包裹的猪舍，尼龙袋上写着许多“麦麸、大豆”之类的字样。风伸出手臂打着唿哨轻轻地掀了掀袋子，拉开许多道口子，缝隙里就见了那白白胖胖的身体，我好奇地隔帘看过去，探着隐秘在里面的一些神秘，猪正在吃潲。“好肥的猪啊！”近前的几头猪听到我的话语，仰着猪脸傻傻地瞧向我这边。崔在旁侧的菜园里走走，笑笑，沁润些植物的情调，对我的话，不以为然。
那边人声嚷嚷，聚了一堆的人，我们也折回来，途中，我想：难道那猪舍没有墙，而仅是一些铁架围裹尼龙袋而成？这冬日，如何抵御寒风呢？一时间，肯定和假设成为我两种思维。
斜坡旁，有一个不大的铁制的称房。称房外面围了十来人，看着热闹，说着话。也许，不肯错过这种观看猪的机会；也许是闲得无聊，聚聚而已。
我和崔立远点站着，当然是不熟悉，不好意思混杂其间。
眼前，几米远的褐色土地上，东西散乱地站着几头猪，膘肥肉壮，硬硬的毛刺不疏不密地贴在身上，可见皮肤，尾巴都是剪短了的，翘在猪的臀部，觉得是一种很神性的东西，之所以剪短，据说，同一家族，同一猪舍，哪有井水不犯河水的，常常会撕咬交战，冲突中，尾巴是最容易受伤的物件，甚至，被对方活生生地吞下，我真怀疑这是人们主观臆断的故事。
猪已进称房，称房不大，只能容四头猪，关进去，排列整齐，要声有声，要形有形，它们要在这里呆上几分钟的时间，一是按重论价；二是烙上印记。一中年男子穿着蓝色的工作大褂，在右侧桌上的碗里沾了沾墨汁，拿起像铲子一样的钉耙，刷刷地钉下几个紫色的图案。那般劲，冷生生的一钉，我都有些不忍，仿佛不是免费给猪染花样，而是要戳出一个洞来。猪皮和毛上的印记，当然是字，不信，仔细看看：033，四头猪顷刻间生长出几朵033的写意花，状如云朵几片，又无一形近，正是它们特殊身份的标志。他不嫌繁琐，忙碌不停地实施操作，拍卖场竞拍一样，重重一敲，猪不安，叫着一团，成了地道的俘虏。猪走了四只，又来了四只，走了四只，又来了四只，就算猪乱跳，他也不会失手,，这主要归功于那铁称房，空间定位比较恰当，猪想侧身都难，只能任由他敲打。熬过几钉，猪身上的印记不够，再加再添，就有四五枚了。戳得清不清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坚持下去，这是任务。只是那花朵，朵朵开着，朵朵残败。
我以为我们占据了一个好位置，入神地欣赏着它们，可是，当那强健的男人用力钉完{zh1}一颗“钉子”，好些猪就矜持不住，团团的粪便就顺着****挤了出来，然后，开了花般到处长了去。
毕竟是粪便，过于粘稠，磨碎了又极易粘在那铁网上,，仿佛是铁杆上滋生了许多青褐色的苔藓。
不说恶心，那是假话，只好背过身去。
那边铁栏处，单单剩下{zh1}一头猪，独自傻傻地立在那儿，不肯迈前一步，鼻孔抽动，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哈哈哈地没完没了。那种神情，就像要给对面的我们打个招呼。于是，崔半真半假对我说：“我去摸摸猪耳朵和猪屁屁。”随后，她很快活地折了回来，哈哈笑，带着豪爽：“我摸了猪耳朵和猪屁屁。”她居然认为可以得些福气，也不知她的认知依赖于什么经验，我却在心里咕噜：谣传很笨的牲畜，还真能有什么灵气？
崔还在笑，话没完。
一精瘦汉子，五十岁模样，从人群中走出来，右手轻轻地按在铁栏上，伸开左臂，迎风般，稍转身，洒脱地从栅栏那边轻盈地跳将过来，带着笑,，就到了我们眼前了，又迈着女人的步履从我们身边轻俏地穿过去。原来那呆猪，依然神情木然地立在那儿，他径直过去，也不对它吆喝，静静地摸摸它的大耳朵和带点尘埃的尾巴。猪才心定神闲地走进称房。
从称房到终点，隔得不算远，是下坡，只需几分钟。这一路，全由妇女把关，本不费多少劲，可是猪呢，还是被这几个“妖女”拿着竹扫帚，咒咒骂骂追杀得毫无退路，直往前冲，冲进笼里，只是再也无空间任它们冲，挪动了。那些坚固、{yj}不变的铁围栏包裹着它们，使它们无法脱身而出，嗡嗡闹成一片，拥挤一处，车倒成了一个蜂窝。
猪越多，叫喊，越来越升级。叫嚣，仿佛是同一家族的共性，不断地在它们的神经纤维里膨胀。还有，坐、踩、跪、躺，无一不蕴藏着一股充满热战的刺激，且愈演愈烈。于是，扩大、夸张、扭曲、丑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彼此不能融融平和了。
嘎嘎嘎，车板声声巨响，120头猪似乎已经超载。嗷嗷嗷，脆生生的音质,，接着传向远远的地方，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是从猪胸腔里发出来的，足可以撕裂它们的骨骼。如此这般，想不消耗体能都难。
冲动、攻击、怒火难熄。这样的场面，我上次已见过，一点也不陌生。崔倒是满脸惊愕，窃窃笑。
我和崔隔岸观火。
崔又指指点点那角落，原以为角落最平稳，结果：一只肥猪肉颤颤地抖了过来，在另一猪身旁瞬间压了下来，那猪把持不住，身体瘫下来，四只脚折断了似的平压在身躯下，行着跪膝礼，气咻咻地喘，声音孱弱，发出一连串“呵呵呵”。这时候，才发觉它眼小，看东西有点死眼，没啥灵气，仿佛只剩下了半条性命。它后面那猪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融着尿液的粪便堆里，横不是竖不是，下半身不听使唤，打个趔趄，一滑，右边两只脚就伸到车栏外去了，脚上还粘着好些粪便，湿湿的，那种半悬的感觉难受是免不了的。更窘迫的是，周围那三四头猪，退了再退，挤了再挤，不约而同地坐在它身上，想必魂魄也游了去。最为不雅的是，那窄窄的空间，尿液，嘻嘻地漏着，带着腥骚味，串串地溅到地上，溅得尘土扬起，哗啦、哗啦……好像是瀑布声就在近处传来，接着，传响，七八头猪积蓄得久了，同时释放，享受一种快慰。那气味，加速，酝酿着，在淡淡的阳光下发酵，一点点，飘散、浮游，弥漫在清洁的空气里，似乎空气又凝固了，不对流，把那浓烈的气味锁住，让站在一旁的我蒙着一层混浊，分不清是尿液腥，还是粪便臭，这时候才觉风吹得感觉一点也不美妙，仿佛风有了脚步，夹着气味踩着了你。
过后，气息在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漫出去，涌满了半个猪场。人在其中，闻着这气味，也不反感，惯了。只是铁笼网上，粪便涟涟，会不由自主地败坏对一笼猪的审美情趣，然终没有改变我的视线，而瞟向远处。
尘依然扬，一次一次扬起又飘落，簌簌地粉着空间。我埋下眼睛，后退几步，直到那大门口，挨着铁门。
“千万别再往后退了。”崔提醒。
小心翼翼地立住，背后就是低凹蓄水池。站在远处，视觉模糊，并没有为此结束观赏，只是有些嗔怪它们污了这空间，使我不得近前。如果近前，勿容置疑，糟透：狼藉一车，不是尘，就是尿，就是粪。
崔显得有些不耐烦，独自穿过左侧的xx房又进了猪场。
不长的时间，车里120头猪被同性挤成了连体的猪，又大有摆脱束缚的架势。继而仰天长啸，不怕摧折筋骨；继而低头乱拱，从魔盒里出来一般，头上都粘着粪便。隐在后面的牲畜就看不清楚了，只能靠想象接近虚无了。
猪车刚一启动，只是一个小转弯，由于惯性，满车猪随飞驰的车轮一路叫嚣过去，那气味也随着远去，淡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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