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y}次见到吕生,是我来TY上班的{dy}天。在公司一楼展厅,他戴一副眼镜,伛偻着背脊,和营业员小邓姑娘谈话,询问产品的质量。从他说话的口吻来看,依稀感觉这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但是“很有料”。由于并不知道他的来头,只是心存好奇和一份对陌生人的距离感罢了。
几天后,我的工作重心转移到采购样品的信息录入,每天要花很多的时间在拍照和PS上,于是在展厅二楼有了固定的办公桌和专用电脑,遂和吕生有了更多的接触。
吕生是香港人。祖籍虽是广东海丰,但一口不咸不淡的普通话非常具有HONG
KONG色彩,很容易“暴露身份”。因这种“香港人”的身份,为其在深圳的居住带来颇多便利和优越感,在此暂且不表。其实吕生是“老深圳”了,在本城生活将近20年,在本行业享有极高声誉(真的,随便“百度”一下都可以找到他的盛名)。
{dy}次对吕生产生好感(或者说亲切感)是在某天早晨。安静的办公室,大家都在专心工作,除了键盘的敲击声再无其他声音。突然,从角落深处里冒出一把颤音来:“It's a wonderful morning”,让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您为什么这么开心呀?”不料吕生竟然答一句:“难道你没听说过长歌当哭吗?”……因他这份骨子里的幽默,我从此对吕生平添几分好感。没想到随后的日子里,我发现自己和吕生的“共同点”越来越多,哈哈哈哈!
我喜欢英文老歌,吕生也是。诸如Beatles的《Hey Jude》,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Peter & Paul Mary的《Monday Morning》,以及Paul Simon & Garfunkel的《Scarborough Fair》和《The Sound Of Silence》…每当我手机里播放这些英文歌的时候,吕生都会情不自禁地轻轻哼唱几句,令我欣喜莫名,颇有知音之感。
吕生从来不记歌名,只记得旋律。他说:“很多歌我懂一两句,但是我忘记它的名字。所以我去到卡拉OK,别人叫我点歌,我都想不起来。只能跟着哼…”
我最早听到《How Deep Is Your Love》,是当年“广外”买了TAKE THAT(一英国男子演唱组合)的CD。这回从吕生口中才得知,这首歌原唱是BGEES,而且是70年代风靡一时的电影原声带《Saturday Night Fever》主题曲之一(希望能有机会找到这部电影来看看)。也正是吕生的提醒,我回家翻箱倒柜找出了BGEES的唱片来听,生平{dy}次听到了《Massachusetts》、《First of may》、《Don’t forget to remember》、《How can you mend a broken heart》等经典老歌!真是超好听的!
吕生欣赏香港的翻译,对大陆某些过于直白、呆板的翻译嗤之以鼻。这点我深表认同。例如男名John,港译为“约翰”,而大陆直译成“强尼”;美国电影《Sleepless in Seattle》港译《缘分的天空》,大陆则直译成《西雅图未眠人》…呵呵,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我也是从吕生这里{dy}次了解到,末任港督“彭定康”的中文译名居然是“帕藤”(Chris Patten),哈哈哈哈!
来TY后,每天中餐都可以去大食堂打饭,又便宜又实惠。我只要去打饭,就会顺便帮吕生捎带一份,渐渐形成默契,无须多言。
有时候一个煎蛋+一条鱼,有时候一条鱼+一把青菜(为什么老是买鱼给他吃,是因为他说自己平时不懂得煮鱼,只好在吃食堂的时候补充一下。)7.5元就能吃得舒舒服服的,相当地心满意足。
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吕生很随意,是个很容易满足、很好伺候的人。因为他吃饭纯粹是为了充饥,所以对食物甚少要求——也是哦,一个人饿起来,还顾得了那么多吗?只要饭菜干净,不辣、不油腻、少汤汁、没有豆腐(因为他不能吃豆腐),什么菜他都吃。
我很喜欢看吕生打开饭盒的样子。每次打开盒盖儿,就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似的绽放笑容:“啊!有一个荷包蛋!”“啊!我好久没吃过莲藕了!”“啊!我喜欢吃猪皮!”…哈哈,他开心的笑容令我欣慰,让我觉得帮他打饭很有成就感。
不过对于“吃”,吕生相当地有原则。他只有饿了才吃东西,不饿决不进食,送给他零食也不要。另外,我还是{dy}次认识这么反感“嗑瓜子”的人——他居然说嗑瓜子是浪费时间!God,瓜子可是我的{za}!!!边看电视边嗑瓜子,不知多优哉游哉!(唉,算了,他不会懂的。)
不单只吃饭有原则,吕生的生活原则还挺多呢!每天吃降压药(不过有时候会忘记吃);看逢一、三、五才发行的《体坛周报》(最关心Cleveland Cavaliers “骑士队”);爱喝咖啡,爱吃饼干(每天早餐固定这两样);每晚自己动手,买菜做饭吃……如同我们这颗蓝色星球,绕太阳公转的同时也自顾自地自转,吕生行为处事总带着自己独特的风格。按他的原话来讲就是:“除了法律和厂规我不破坏,我什么都破坏的!”哈哈,真是反叛少年的一生啊!
在我关于“行走天下”的美梦中,有两个地方是令我始终魂牵梦绕的,一个是蒙古,一个是西藏。
对“蒙古”产生遐想,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向往多年,最早是因为席慕容的诗、德德玛的歌和谢晋的电影(腾格尔主演的《黑骏马》)。《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和草原有个约会》、《蓝色的蒙古高原》、《陪你一起看草原》都是我喜爱的,连我的手机铃声都是蒙古长调。而对“西藏”的渴望,恐怕更加由来已久,无从考究了。或许正如古人所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有一次我问吕生:“你去过西藏没有?”
他说:“没有。我身体吃不消。”
“那你这辈子还去吗?”我脱口而出。问完后自觉突兀,很不好意思。
没想到吕生思考了两秒钟,很轻松就接招了:“如果我全世界都走遍了,唯独剩下拉萨没去过,我可能会尝试下。但问题是,现在还有很多我想去的地方,西藏绝不是排{dy}位的…”他回答得是那么认真,那么自然,xx忽视了我无意中的冒犯,让我如释重负。
随后,吕生给他想去的几个地方排了个顺序:①泰国(2000年之前常常去,之后就没去过了,很是想念);②黄果树瀑布;③美国;....100.西藏
吕生接着说:“其实旅游去哪个地方不重要的,关键是心情和旅伴。现在我是不能做‘背包客’了,至少要一个伴的。不是怕死,而是死了也要有人传消息…唉,等我有空才想这个问题吧!现在问也是白问,计划不如变化快。”哈哈!这老人家倒是豁达!
我是个独生女,但吕生却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家,兄弟姊妹众多;加之他的叙事风格和观察角度又格外独特,所以我很喜欢听吕生讲家中的趣事。
有一次说到他妹妹,当他妹妹还是“女孩子”的时候,看见蟑螂就大喊大叫。
吕生居然说:“现在你可以在大哥面前撒娇,以后当妈妈了,难道你在孩子面前也这样大叫吗?那不是把孩子都吓死啦!”
我哈哈大笑,又若有所思。
是啊,当了母亲,就没有资格害怕了,即便害怕也不可以喊叫了…这也许就是“女孩”和“母亲”的区别吧?
有一次,我问吕生:“女儿很晚回家,你会不会骂她?”
吕生说:“当时不会,以后慢慢再说。她12点回来,知道你一直没睡,还在等着她,心里本来是有点内疚的,结果挨你一顿臭骂,以后她就干脆2点钟才回来,因为等你睡着就不会骂人了…”分析得真是非常到位而准确!
我问他:“你怎么这么懂得年轻人的心思呢?”
吕生答道:“只有儿女不懂得父母的心,哪有父母不懂得儿女的?因为我们都曾经年轻过嘛!”
还有一次,说到他的母亲。
当年在出租屋里居住,每层楼有很多住户,共用一扇带门钟的大铁门。可总有些淘气包,每次经过楼梯就喜欢恶作剧,摁响门铃后就嘻嘻哈哈飞也似地跑远了。
有一次,刚好打搅到吕生弟弟睡午觉(他弟当时正在练长跑,功夫了得),一气之下追了好远,愣是将淘气的小男孩捉拿了回来,把那孩子吓得要命。
事后被母亲知道了,反而将吕生兄弟俩骂得狗血淋头,还要拿好吃的哄那个小男孩开心,哈哈哈哈!
看到吕生回忆起这件童年趣事的天真笑容,我似乎见到了他慈祥而宽容的母亲。
在吕生的成长轨迹中,母亲显然是对他有着深远意义的人,母亲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的。
他很反感现在的年轻人动则举例“李嘉诚曾经说过”或者“比尔•盖茨曾说过”云云,
每次他都会反诘道:“你妈妈说过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尽管吕生未必读过《弟子规》,但他受母亲耳濡目染,深谙孝道真义。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亲所好,力为具;亲所恶,谨为去…
5月27日, “富士康”
迎来了令人惊讶的13跳。一个个年轻生命的倒下,在引发了社会无限哀思和感慨,在我们办公室里亦然。
绝大部分同事都在痛斥“血汗工厂”,吕生却从另一个角度谈了自己的感受:“我虽然不赞同xx,但是我从来没批评xx的人。我能理解他们。你们有没有留意到,xx的都是年轻人?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很极端,很容易钻牛角尖,没有人开导他们,帮他们分析,就容易做傻事…”我深表认同。
人的xx,在某种意义上属于找不到生存的意义,找不到心灵的寄托和奋斗的价值。不是到了绝境,寻不到出路,谁会轻易放弃生命?
“我理解你,但是我不支持你。”这是吕生常说的话。
我就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样的话。
只有没有私心的人,才能这么地无畏和坦然吧?
吕生是我认识的所有朋友中罕见的坦荡之人。
不奴颜媚骨,不卑躬屈膝,不随大流,永远独立思考,保持自己的珍贵个性,所以我敬佩他。
前天带了本星座书去公司,挨个儿问同事的生日,对照书本看作者描述得“准不准”。
这才知道,原来我和吕生的生日竟然只相差2天(我26号,他28号)。
我大喜:“哇塞~原来我们都是射手座的啊!难怪这么谈得来啊!”
没想到吕生说:“谁跟你谈得来!”哈哈哈哈,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大笑过后,吕生却又道:“那以后我们27号一起庆祝生日吧!”
嘿嘿,看来他还是接受了我这个小朋友的嘛!
当然,我也和吕生有很多意见相左的地方。例如他对瓜子的反感,对“湖南卫视”那几个“快乐家族”成员的排斥(他一看到何炅就转台),对香港搞笑艺人周星驰、吴君如的不屑,对xxx同志发起“文化大革命”的痛恨(尽管不关他什么事,他就是义愤)…但交友贵“求同存异”,没了不同思想的碰撞,还有什么意思呢?
吕生离职了,一些人可能毫无感觉。他那古怪的脾气,以及与常人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并不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可我却毫不掩饰对他的喜爱。我喜欢这样的“老小孩”,有未泯的童真,有开放的心胸和智慧的头脑。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老……哈哈!其实,喜欢他,就等于喜欢我自己吧?因为,我们是同类(我觉得是哈,不管他同不同意)。
【后记】“吕生”是自MARKHILL公司“王老板”之后,我萌生撰文冲动的第二个香港人。(当然,和对“王老板”的感受不同,吕生的确是很值得一写的。)因为早就“有心”写他,所以平日在工作间隙就敲了些片言只语,记录了吕生的一些“经典语录”,才能较快地完成此文。
今天是2010年6月5号,“吕生”辞职的日子。从下周一起,他就不再与我们共事了。相处短短一个月,我挺喜欢这个“老人家”的,写篇帖子,以纪念我们这短暂的相处时光。
真心希望将来能有缘再与吕生共事,能有机会向他学习更多的东西(无论专业知识或人生智慧),更希望当他看到此篇短文时,能够会心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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