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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很喜欢这种短篇

我是袁朗，一个人住第三年。 
春天已经触手可及，小区里淡紫色的泡桐纷纷下坠，香樟的气息愈演愈烈。渐次湿润的风。一年中最怅惘的时节。 
我的日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早起，乘地铁上班，路上在便利店买份早饭。写程序，写邮件，开会。下班，如果有必要在家加班。有空又有心情的时候，烤一份纽约芝士蛋糕给自己吃。喜欢吃甜食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不体面的爱好。最近我发现这个爱好还不太健康，BMI指数已经突破了我能接受的上限。
刮胡子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脸颊开始松弛，微妙的，正在衰老的征兆。轮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当剃须刀滑蹭而过的时候，我知道的。年轻已经通过了最绚烂的波峰，开始缓缓下降。在未来的时间会接踵而至，发胖，眼袋，关节问题，各种各样。 
所以我开始考虑戒甜食，还有戒烟。 
我的烟龄不算长。当一个人有机会诉说和亲吻的时候，他的嘴唇往往很忙碌。等他逐渐习惯了这种忙碌又忽然清闲下来，就会找点别的事情做，比如说抽烟。开始我很喜欢健牌，清淡，偏偏很容易烟雾缭绕，让我觉得有意思。后来渐渐尼古丁依赖，改抽万宝路。红色的非常重，重到呛鼻。到受不了的时候就换绿色清嗓子。 
香烟包装盒上都会甜蜜地提醒我吸烟有害健康。我猜测我的肺叶是从哪里开始衰败起。以前并不在乎自己可以活多久，经历多少，现在我却开始恐慌了。于是我又开始改抽健牌，据说可以慢慢变成不再抽烟。 
Kent, kiss ever never touch 
一听就很美妙。它让我想起刚刚开始独居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气味，淡得让人怀疑没有点着，房间里光线幽暗，可是烟雾缭绕。窗外植物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是丛林一样神秘莫测，湿漉漉。 
有一次我就这样衔着一根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烟蒂掉在床下，烫坏了一块地板。没有掉在身上留下看起来像x虐=待一样的烟头印，也没有点燃床单引起火灾，其实我应该庆幸。事实是我很沮丧。我更加觉得自己开始老了。 
我喜欢的都是前几年的歌，在网络上下载早已不播放的电视剧，而且看不懂现在的畅销小说。没有人可以约会，流行的餐厅也不需要去。这个城市已经没有除了麦当劳以外的适合单身者的餐厅了。 
我就这样渐渐和时代脱节，每天都觉得自己在衰老。这样的状态让人意志消沉，即使扑面而来的暖风温柔袭人，樱花翩翩，蝴蝶翩跹。我越来越明白自己需要一个改变。人年轻的时候指望邂逅，而立之年就会开始明白没有什么天意，等他逐渐知天命，就越来越觉得时日无多，需要赶快抓住{zh1}一根稻草。 
我想，等我彻底戒烟，就去那个北方的城市。我爱过的那个人说他喜欢那些绿树红墙。等太阳直射点越过了赤道，逐渐接近北回归线，那里的白天就会被拉得很长。非常的长。 
他会在下班的时候看到云蒸霞蔚的天空吗，会看着乌金西坠，繁星点亮四野吗。 
不对，城市的天空是看不到星星的，不论是南方还是北方。 
如果有幸可以遇见他，我不会告诉他我曾经抽烟的事情。我还是相信邂逅的。 
这说明我还没老。不是吗。 

我是吴哲，一个人住第三年。 


End 

我是吴哲，一个人住第四年。最近新换了一份工作，从北方到了南方。依然是当程序员。 
这个城市非常庞大，纵向的和横向的。每一秒都在瞬息万变，好像无从停留。每个人都可以从总得到无穷尽的物质和冷漠。 
其实生活所需要的只是一张床，一个冰箱，一台电脑，一把牙刷。我租的房间在老旧的小区，房东矜持而冷淡，要求我注意卫生，不要弄坏她精心选择的柚木地板。 
我把行李搬了进去。上一个房客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床脚边沿的地板上有烟头的痕迹。衣橱里还遗留了件亚麻衬衣，淡淡的樱粉色，这个家伙应该不算高，但有很宽厚的肩膀和背。他喜欢欧舒丹的剃须产品。 
我耐心地擦拭家具，把洗手间和浴室用xx水喷洒过几遍，直到所有别人的气味消失。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升温，坐在地板上看书，喝茶，听电视里的折子戏，非常舒服。旧时的戏文，暧昧而婉转，眉目传情。我打开窗，熏风暂卷罗纬。轻柔缱绻。小区里有巨大的香樟，散发着凛烈气息。 
我有时候会把工作带回家，黑色的界面上滚动着一排排字符，我知道它们会怎样排列组合，怎样做出恰当的判断，怎样进行合理的操作，然后怎样得出预计之中的结果。尽管枯燥，不失为一种完满。 
一个人住或者变得冷淡而容易疲乏，或者要学会给自己找些乐趣。共同的是都会更加寡言。我的选择就是听戏。才子佳人的分分合合，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之类。让房间里有些人声。古人都很有空。键盘敲击声音里听见他们的剧情，为了一颦一笑都可以黯然神伤。我们现在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永远有下一晚，下一站。 
工作要持续到深夜。冲个澡，然后去睡。如果饿了，就从冰箱里找点东西出来吃。 
公司到这个小区交通很方便，走到地铁站，转一趟车，出站就到了。上下班的高峰地铁里很挤，基本上只能随人流而动。这往往是我{zh1}悔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它太庞大了，容纳了太多的野心勃勃和颠沛流离，既有各种各样的便利也有伴随而来的不便。 
我离开的那个城市也非常庞大，简直可以说辽阔。但是有一种安静沉稳，浸淫了数千年的历史和君临天下。没有这么喧嚣和骚动。 
哪里的地铁都是相似的，沉闷，头顶灰白色的灯光。一晃而过。冰冷的椅子。运气好的时候错开高峰，可以看见黑色的窗，模糊的倒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曾经这样凝视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自己的脸。 
袁朗。 
分手以来再也没有和他联系。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zh1}一次他告诉我，他会来这里。都市里充满历险，满足一个男人宏伟的心愿。我猜这里已经能够满足他关于舞台的全部幻想。 
这样拥挤而空洞，风里裹挟植物的清香和物欲。 
他可能和我一样，每天匆匆地挤进地铁。灯光惨白从头顶投下。晚上加班，键盘在敲击下发出柔软模糊的絮语。饿的时候在冰箱里找东西吃。他喜欢纽约芝士蛋糕。 
袁朗，你知道我在哪里，知道我在做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在地铁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偶尔会猜想他会不会等待在另一侧。如果可以{zh0}。 
不可以就算了。 

我是袁朗，一个人住第四年。最近新换了一份工作，从南方到了北方。依然是当程序员。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