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葡萄_故园风雨_百度空间

“为什么会把手扎成这样……血肉模糊的……?”

“嘿嘿!是不小心呢!”

“你一个大人家,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不对,一定有什么事吧?”

“没有,呵呵,我说的……是真的……”

“就是蝴蝶都知道月季有刺儿,你扎一根也还说得过去,现在居然……”

“真的。我只是想……去摸摸她们……”

“……还是不对,说得好好的,怎么眼里噙了泪?”

“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离我这么远?”

“唉!又在想念她了吧?”

“嗯。昨晚她不在线,我留了言也不见回。”

“然后就去了花圃?”

“闷!想给她打个电话,又怕……,又怕……她不方便接呢!”

“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你知道这样只会让彼此更痛……”

“我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看着若她在,就放心了,可她不在。”

“也许是她昨晚有什么事情吧,比如同事PARTY庆生,比如孩子缠着她去超市,比如她也忧郁了,一个人去了海边……”

“我就是不放心才……,昨晚没有月光……,也没有风……”

“可是,你知不知道,若是让她知道了,她会伤心死的。”

“我不告诉她!那些月季美仑美奂,就像……,就像她被灯光撩起的长发……”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万里千里,即使相见,能够相守嘛?”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我眼前都是她的影。”

“手还痛不痛?真是不小心!大家问起你,你怎么说——就说是不小心跌到花圃里吧,好吗?”

“我是故意的……,一把握住了那枝……,鲜血就像眼泪一样流了出来。”

“醒醒吧!这只是童话!”

“不!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哪个的事情!”

“……,来,我先给你把绷带扎紧。她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陪我去喝一杯吧!”

“可咱刚上了班,日头还没有爬上南天呢!”

“你不陪我,我自己去!”

子问摔门而去,我也慌不择路地追出办公室。

子问爱上的那个女子唤作小剪,但子问并不承认他在爱。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时皓月清风,十年之后,谁还是谁的谁?

网事悠悠,牵挂多了,子问常常坐立不安,无措地寻寻觅觅。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结束。

我不过是子问的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却明了地知道慧珠对于他们两个的沉重。

谭婆在撒豆。

“卟”地一口吹熄了蜡烛,把簸箕轻轻拍一下,就像当年轻抚他的肩膀。

星光寥落,被纸糊在窗外,风在匆匆敲打窗台,那些恼人的枣枝哟!

随手把簸箕放在脚下,紧紧小腿上的绑带,慢慢蹲下身子。

这个夜晚就这么开始了,一点惊慌都没有。

黄豆们,一颗,一颗,在地上睁着眼,它们调皮地啃食着谭婆的小脚。

他走的那年风调雨顺,苞米都高过了头,陈老爷少收了他们两斗租子,说是为皇军效力,照顾!

可是明明那些抓丁的鬼子就是陈老爷找来的,在他家里喝了一宿。

他被带走了,那时谭婆还叫谭姑,怀着他们{wy}的儿子。

他走时青筋跳起老高,就像下雨天云上落下的龙挂,吓人!

在她将眼泪哭成梅花的时候,冬天来了,陈老爷半夜里摸上了她的炕。

她的孩子掉了,他们{wy}的儿子就那么没了。

陈老爷被除奸队枪毙的时候,她没有去法场,除奸队的老杨捎信,说他光荣了。

他其实第二天就从炮楼里逃了出来,代价是为一个伪军带走一封信,后来知道,那个伪军是自己人。

他骁勇善战,做了副支队长,没想到,鬼子扫荡时却被叛徒打了冷枪。

谭婆是烈属,村里说再嫁影响不好,谭婆自己也忘不了他。

哭,哭,哭到哭不出来的时候,眼角就埋了皱纹。

四十年来,谭婆几乎没有认认真真睡过一回觉,夜里,撒豆,摸豆,一簸箕豆子摸完了的时候,天就亮了。

一颗,两颗,那些黄豆就像顽皮的孩子,不,像他,从未离开过!

风烛残年,摸豆也不利落了,头还碰破过一个口,黄豆再也不是黄豆,变成了红豆。

红豆红,红豆红,心里的人儿窗外的风,人不见,累了风。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才六岁。

那时谭婆坟前的松树都有胳膊粗了,狗尾巴草绕着那丘子一圈圈的跑。

于是,我又想起那簸箕,想起那一夕的黄豆。

他是司机,她就是他手边的那杯香茶。

他和她在一个镇政府,住一个村子,同喝一个井里的水。

他们打小就被伙伴儿叫作小两口儿,两家的大人听了,不屑地笑笑。

他们是本家,是同族,他叫她——姑!

一起初中毕业,一起招了工,一起家来家去,村子里就有了风言风语。

有辱门风,有辱老祖宗的口碑,有辱那跨不得的辈份。

“你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们是一个爷的种,再出去丢人现眼,打断你的狗腿!”

他爹撵着他骂,他趴在炕上,堵上耳朵。

她也不好过,她爹找到了镇上,要停她的工。

镇上的干部对她爹说,他们两个不是血亲,都在十服以外了,你们当老人的可不能糊涂,干涉婚姻自由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终于被她爹,她哥堵在了路上,让她站过一边,狠狠地打他!

他擦擦嘴上的血,不吭声,也不还手。

就像电影里一样,他见不到她了,她被藏到了亲戚家,门上了锁。

他不求,不跪,不哭,不闹,照常上他的班,照常跟女伢子们眉来眼去。

她爹跟她说,先不说辱没了先人,你看那个孙子心里有你没有?女啊,醒醒吧!

回了,她也回了镇上上班,两人再见面,话也不说一句。

她恨他,他有愧。两家的老人乐开了花——妈个巴子的,不信管不了你们!

可是,全都是假象,镇上的领导背地里批了假,他和她一起去了杭州。

丢人,丢死人!两家成了仇人,两家的婆姨们哭天抢地,私奔啊,姑跟了侄儿!

回来。回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家里都与两人断绝了关系,他们住到了村外的林场。

他头脑灵光,她善解人意,有了孩子,也有了说话的资本。

那些年村里又是交粮,又是计生,天天追他们俩个到镇上。

后来,他给镇领导开了车,领导给说和着,两家就合了,觉得也不丑哈!他爹和他爹认了亲家,开始在村里说说道道。

他们谈不上举案齐眉,但从来不吵。

他说,{yt}看不到她呀,心里就七上八下,他最喜欢她给他捏背。

她说,每天晚上他的车一进村子,一东,一西,她就听得明明白白,忙打好洗脚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城里有了xxx,她问他,你去不?他理直气壮地说,去啊,领导有应酬,我最多让“服务员”捏个背。

她知道什么叫“服务员”,但他相信他的人,出不了大格去。

在儿子上高中的那一年,她卧病在家,有一回他说陪领导出差,就一去不回。

回来。那个一口东北口音的“服务员”抱着个大胖小子,趾高气扬地住到家里来。

他又被两家的老人撵着打,他还是擦擦嘴上的血,不说话!

离了!她一个人带着儿子住到了村外的林场,其实儿子在学校一个月也不回来一回,她说落个清静。

我看到过她来城里,反而回老家并不多见。

真不晓得,他的车子进村的时候,她在林场还能不能听见。

朋友家里有一幅墨葡萄,说是新疆美院一个客座教授的大作。

两只百灵落到枝上,耳鬓斯磨,也是画里惟一着色之处。

大串大串的萄萄写意地缀在一起,说不出的凝重,与小鸟儿相映成趣。

朋友说,你不懂丹青,不知道这幅画的好。

我说,得,你少卖弄,有话快说,有P快放!

他说你这人真是琴键上的一头牛,然后,指着那些葡萄惺惺作态地介绍:别看那些葡萄别看重重叠叠,占了大片的地儿去,其实,画眼还是那两只小鸟儿,小百灵,代表着人间至美的爱情。

眨眨眼,故意望着那幅画显得气定神闲,若有所思。

朋友有些惊慌,一把把画抓到手里:这是人家送我的,你少打主意!

这葡萄再好,小鸟儿再好,还不是抓在你这个吃风拉烟之辈的手里,不稀罕!有什么好跟我得瑟的。

说完这些,扔下那个怔怔的家伙,独自扬长而去。

这世间大凡美好的东西,比如这幅墨葡萄,多在别人的手中,何曾主宰过自己的运命?

我们只是时刻扮演着风景之外的人,并不晓得风景中的玄机,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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