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杉军是封云山上有名的‘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的人。
闻言，合上看了一半的经书，赭杉军正色点头，“此言虽出自孔子，但，老子亦曰：希言自然，好友——”
话被一扇子扣了回去，紫荆衣瞪着眼睛看向缠了满身绷带面如金纸还一本正经讲道的人，“困你的觉去，伤好了再来说三道四。”
金鎏影张张嘴，明智的决定自己还是出门去采药。
“说三道四……”
“三生万物而四象无形，不是说三道四是啥？”笑着摇摇扇子，紫荆衣道，“墨小四，你也算在内！”
“晓得了，紫老三！”墨尘音应声，倒是神气十足的笑意盎然，比起嘴皮子功夫世人只知四奇之中紫荆衣火力强大，居末的小师弟也不遑多让。
“哟，琴化术学了没几天倒是把嘴巴给练结实了？要不让紫师兄陪你耍耍？”话还没落，紫荆衣就卷了袖子扑将上来把人给按住掐上腰骨。
墨尘音头一歪差点砸在床沿上，要不是赭杉军眼快给拿手垫了下，估计磕得轻不了……但他做这动作，许是抻到了伤处，闷着嗓子哼出声。
被紫荆衣拿着大骨哎哎叫的墨尘音还是听到了，掌下吐力就翻身起来顾不得把紫荆衣撞到边上，忙爬到赭杉军的身边，把着手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可是疼了？”
“无妨。”
“说瞎话可是会被老子带走的。”
“略有些不适，尚可以忍受。”
“不闹了，你睡，夜里可能会烧起来……”
墨尘音把手贴在赭杉军的额头，言语渐渐没了声息。
紫荆衣坐在床边瞄了眼就把视线转来开，把扇子插在脖领后头蹦下床向外走，顺手把门帘给扯下来，口里念叨着倘若晚课之后还不见金鎏影回来就罚他去默一千遍《三清律》，忽地音调高了起来，说了句初春打头这株老杏树竟然打了花苞……
“晚课不去，掌经师叔又要念你了。”
“金鎏影代为告假，你莫担心，落下的我会在休日补上。”墨尘音把赭杉军的床帐子四面都压到褥子下，不让夜风贯进来，又翻出床被子叠成条放在赭杉军的身侧，满意的拍拍。“晚上我就在这搭铺，方便照顾伤员。”
赭杉军瞅着他忙活半天额上见了些细汗，几络发丝粘在脸颊边上，映衬得肤色粉白，眸光灵动俏皮。而墨尘音犹带三分小小得意的神色，让他恍神间似是见着了小时候的他，憨然可爱。
墨尘音听见定二更的声音，左右想着还是尽早休息的好，便合了衣服躺下，与赭杉军之间隔了条被子。
看见赭杉军眼里有些不解，他笑道，“怕晚上乱动，碰了你的伤处就不好了。”
“不碍的，逆春寒未过去夜里很冷。”
“……”
“你睡着后向来安稳……”
“……”
“若是你再倒下，吾心不安。”
“行了行了，红口白牙的，也不知是谁耳背说你木讷，赭杉好友。”他飞快的并指弹出一道真气打灭帐子外头的烛火，屋里屋外就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在回响。
“这便睡了？”静默一会儿，赭杉军问道
“多休息有益你疗伤。”抽走横在床铺上的棉被，墨尘音脱了外褂缩进已经摊开的铺盖里面，冰凉凉的真带着丝寒气……脚尖没敢往下伸，踡着腿把被筒撑起个鼓包。
“冷吗？”虽然带伤，赭杉军的修为却可以在夜里看个大概。
“唔……赭杉……你做啥呢……”
“给你捂着，脚底凉容易抽筋。”赭杉军动动，把腿伸进墨尘音的被子里，勾住那蜷在一起的脚丫子，果然触感冰凉。
墨尘音咬着嘴角，觉得有些别扭，但暖暖的温度比起凉被窝着实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力，迟疑片刻就把脚丫子贴上去蹭着。
赭杉军呼吸一窒，滑腻细致的触感倒是他不曾预见的……而墨尘音似是觉得有趣，把脚插在他两脚之间，脚趾还不安份的动着……
指甲划过皮肤的触感很微妙，赭杉军忽然有些热闷，呼吸略重了些——来不及反应就有一只手贴到了他的额头。
手掌下略高的温度让墨尘音有些紧张，半支起身子探过来，“赭杉，你烧上了吗……”
“吾又不是真的木头……”言辞带了不止一丝的笑意与无奈，赭杉声音放得极低，就这么不着痕迹的撞进对面人的耳朵里。
“噗……”墨尘音没忍住笑喷出来，支着身子的胳膊一下子没了劲力倒在枕上才后知后觉发现枕了的是赭杉军的半个枕头。
刚想躺回自己的，他的手便被握住了，没施什么力气的贴合着。墨尘音眨眨眼，得寸进尺的向里蹭蹭，侧过身来把被子叠搭，另一只手握上了赭杉军盖住自己的那只……
“赭，下次……千万别让我看你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成么？”
“嗯。”
“都红成一片了，我找不到你的脸……”
“抱歉。”
“要是丢了你，该拿什么赔我……”
“不会的。”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赭杉军只觉得心里被塞进浸满水的棉花团，氤氲的一塌糊涂。
“……”
“墨尘音？……墨尘音？……”赭杉军听不见再传来抱怨的话，偏过头只看到半个缩进被笼的头顶和不细看就发现不得的颤抖。
手下握住温凉的指尖也在向回扯着。
赭杉军一把攥紧了。
在心里叹口气，他忍着酸疼抬起胳膊探到被子里挖出那颗不肯听话的头，手心触到的是湿潮一片。
“去自去，留自留……这儿有你守着，我真的未曾担心回不来。”话停顿了下，赭杉军拔开胡乱散开的发丝，露出那张埋起来的脸。
墨尘音听着，脸腾得就红了，瞧瞧对面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暗恼了，翻个身只给人看后脑勺。
但还没等他稍缓脸上的热度，耳根子上就传来濡湿的触觉，半边身子就酸麻了……赭杉军把手慢吞吞的搭上身前人纤瘦的腰背，稍稍往内里带，略微低头竟然不小心把唇压在精致的耳括后，惹得怀里的人瑟缩起来。
然，小小的抽气声助长了赭杉军胸口藏着的星星之火，轰然之势就要燎原，他定定心神，拍拍怀中拥着的人，“尘音……”
“怎地了……”墨尘音哑着嗓子回问，想想又有些不放心赭杉的伤，在被子里转个身就面对面的看进一双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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