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太聪明
——王熙凤的悲剧人生
（汉风先生2010年4月20日讲于彭城书院谷雨茶会）
王熙凤与贾宝玉一样，出头露面的机会多，被他人褒贬的次数也多。我们就先来看看众人眼里的王熙凤。
【王熙凤聪明累】
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冷子兴向贾雨村介绍说：
“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长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 亲上作亲, 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内侄女,今已娶了二年。这位琏爷身上现捐的是个同知,也是不肯读书,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所以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谁知自娶了他令夫人之后,倒上下无一人不称颂他夫人的,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说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冷子兴眼中的王熙凤可以说是个非常xx的大家族女子：模样标致、言谈爽利、心机深细，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的女子。但是到了第三回《林黛玉抛父进京都》，贾母向黛玉介绍王熙凤时，其形象就有了折扣。贾母说：“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读过《水浒》的人都知道，青面兽杨志落魄东京，以卖{zc}宝刀为生，被当地无赖牛二纠缠，不得已而杀之。这个牛二，就被称为“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除了泼皮，贾母还点出王熙凤最显著的性格特点就是“辣”。有人总结王熙凤的“辣”包含了香辣、麻辣、泼辣、酸辣、毒辣等方面，可谓是五辣俱全。
再向下去，到了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刘姥姥因说: “这凤姑娘今年大还不过二十岁罢了,就这等有本事,当这样的家, 可是难得的。”周瑞家的听了道：“我的姥姥,告诉不得你。这位凤姑娘年纪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一样的模样儿,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话的男人也说他不过。回来你见了就信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严些个。”在刘姥姥这等乡下老妇的眼里王熙凤有非同一般的才能，不足为奇。而周瑞家的一直在贾府当差，其眼光见识要比刘姥姥宽的多。她评价王熙凤长得美，心眼多，伶牙俐齿，待下人太严。周瑞家的评价可谓是优劣参半。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到了第十四、十五回，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的时候，其形象就xx是个不折不扣的反面角色了。书中介绍，宁国府总管来升闻得里面委请了凤姐, 因传齐同事人等，说道：“如今请了西府里琏二奶奶管理内事,倘或他来支取东西,或是说话,我们须要比往日小心些。每日大家早来晚散,宁可辛苦这一个月,过后再歇着,不要把老脸丢了。那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众人都道：“有理。”来升眼里的王熙凤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而众人的一句“有理”足以说明来升对王熙凤的贬责并没有错。
再后来，书中通过贾琏佣人兴儿的嘴给了王熙凤一个概括而又生动的评价：“心里歹毒，口里尖快，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兴儿这几句话对王熙凤可谓是鞭辟入里的刻画。
综上所述，王熙凤在众人眼里的形象，由外表到本质，一层一层地被揭开，他人眼里的王熙凤可谓是人鬼两重天。我们不得不问：王熙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想认识正真的王熙凤，不能只听他人的声音，我们要用自己的眼睛和思想，通过王熙凤的所思、所想、一言、一行来认识她的性格特征。
王熙凤的直接出场是在第三回《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中。书中写道：
一语未了, 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身量苗条, 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 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 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 , 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携黛玉之手, 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xxx?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 : “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曹雪芹在这段文字中，浓墨重彩地给我们描绘了一个从外表到个性都很鲜明的凤姐形象。王熙凤的出场是典型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般是两种人的出场：{dy}是举重若轻的人，比如官场或者商场上的头面人物，出场前都会有前奏，要么他人鸣锣开道，要么手下先替主人喊几嗓子，以显示其声威；第二是举轻若重的人，这种人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为了引起他人的重视，善于选择恰当时机，先声夺人。王熙凤显然属于第二种。王熙凤是被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从后房门进来的。能从后房门进来，当然不是一般人。再看她的穿着打扮，体格面貌，的确与众人不同。接下来，王熙凤的一番主动表现，更让我们敬佩不已：她对林黛玉进行了一番充满溢美之词的夸赞，又对林黛玉进行了无微不至的关心。这种夸赞与关心虽然很得体，但是太流于表面，太过声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王熙凤这是说给贾母听，做给贾母看的，是在拍贾母的马屁！但是人家王熙凤能拍得恰到好处！这就是曹雪芹笔下的王熙凤！
【80版王熙凤】
曹雪芹笔下的王熙凤不止会拍马屁，如果只会拍马屁当然拍不到贾府总管的位置。王熙凤是一个管理行家。她的管理才能在第十三至十四协理宁国府中得到了集中体现。书中说道：
一时女眷散后,王夫人因问凤姐：“你今儿怎么样?”凤姐儿道“太太只管请回去, 我须得先理出一个头绪来, 才回去得呢。”王夫人听说,便先同邢夫人等回去,不在话下。这里凤姐儿来至三间一所抱厦内坐了,因想：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 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 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此五件实是宁国府中风俗。
凤姐接了任务，没有盲目下手，而是“须得先理出一个头绪来”。接着实事求是分析出贾府管理的弊端，这五条弊端可谓是条条入理，件件属实，足见凤姐的聪明智慧。难怪曹雪芹也不得不感慨“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接下来，书中具体介绍凤姐的管理措施：
一宿无话。至次日，卯正二刻便过来了。那宁国府中婆娘媳妇闻得到齐,只见凤姐正与来升媳妇分派, 众人不敢擅入,只在窗外听觑。只听凤姐与来升媳妇道：“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去。再不要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现清白处理。”说着,便吩咐彩明念花名册,按名一个一个的唤进来看视。
这一段话些凤姐新官上任，要踢头三脚，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她说与来升媳妇的，更是说与众人的。“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现清白处理。”这叫丑话先说在头里。我们再接着看王熙凤的行事：
一时看完,
便又吩咐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客来往倒茶,别的事不用他们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他们管。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别的事也不与他们相干。这四个人单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若少一件,便叫他四个描赔。这四个人单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他四个描赔。这八个单管监收祭礼。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
蜡烛,纸札,我总支了来,交与你八个,然后按我的定数再往各处去分派。这三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这下剩的按着房屋分开,某人守某处,某处所有桌椅古董起,至于痰盒掸帚,一草一苗,或丢或坏,
就和守这处的人算帐描赔。来升家的每日揽总查看,或有偷懒的,赌钱吃酒的,打架拌嘴的,立刻来回我,你有徇情,经我查出,三四辈子的老脸就顾不成了。如今都有定规,
以后那一行乱了,
只和那一行说话。素日跟我的人,随身自有钟表,不论大小事,我是皆有一定的时辰。横竖你们上房里也有时辰钟。卯正二刻我来点卯,巳正吃早饭,凡有领牌回事的,只在午初刻。戌初烧过黄昏纸,我亲到各处查一遍,回来上夜的交明钥匙。第二日仍是卯正二刻过来。说不得咱们大家辛苦这几日罢,事完了,你们家大爷自然赏你们。”
从这一段文字中，我们看到王熙凤的风格是雷厉风行，思路清晰；管理是分工明确，责任到人，奖罚分明。这样做的好处是人员能各司其职，各尽其力，各负其责，避免了以前分工不明，责任不清，功过不分的弊端。
说罢, 又吩咐按数发与茶叶、油烛、鸡毛掸子、笤帚等物。一面又搬取家伙：桌围、椅搭、坐褥、毡席、痰盒、脚踏之类。一面交发,一面提笔登记,某人管某处,某人领某物 , 开得十分清楚。
这一段分发物品的文字虽然不多，但是字字掷地有声，句句落在实处。接下来用一大段的文字描写王熙凤改革的益处：“众人领了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时只拣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没个招揽.各房中也不能趁乱失迷东西。便是人来客往,也都安静了,不比先前一个正摆茶, 又去端饭,正陪举哀,又顾接客，如这些无头绪,荒乱,推托,偷闲,窃取等弊,次日一概都蠲了。”凤姐儿见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头一脚踢得如此精彩，能不得意吗？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得意的还在后面呢！接下来，凤姐要发威了。凤姐按名查点,各项人数都已到齐,只有迎送亲客上的一人未到。即命传到,那人已张惶愧惧。
凤姐冷笑道：“我说是谁误了,原来是你!你原比他们有体面,所以才不听我的话。”那人道：“小的天天都来的早,只有今儿,醒了觉得早些,因又睡迷了,来迟了一步,求奶奶饶过这次。”
凤姐刚踢出得意的一脚，你竟然折了她的面子。凤姐如果这时候真的绕了你，那还叫凤姐吗？凤姐便说道：“明儿他也睡迷了,后儿我也睡迷了,将来都没了人了。本来要饶你, 只是我头一次宽了,下次人就难管,不如现开发的好。”登时放下脸来,喝命：“带出去, 打二十板子!”一面又掷下宁国府对牌：“出去说与来升,革他一月银米!”凤姐这一招这叫“杀鸡给猴看”。她的这一招果然见效，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书中说，众人听说,又见凤姐眉立, 知是凤姐动真格的了,不敢怠慢,拖人的出去拖人,执牌传谕的忙去传谕。那人身不由己, 已拖出去挨了二xx板,还要进来叩谢。凤姐见目的达到，就趁机颁旨：“明日再有误的,打四十,后日的六十,有要挨打的,只管误!”说着，吩咐大家散去。窗外众人听说，方各自执事去了。彼时宁府荣府两处执事领牌交牌的,人来人往不绝,那抱愧被打之人含羞去了，这才知道凤姐利害。众人不敢偷闲,自此兢兢业业,执事保全。不在话下。
如果这时候就为凤姐鼓掌，那还为时过早。回到文本我们发现，曹雪芹在写对这个上班误时的下人处理的过程并不是一气呵成的，而是在中间插入了一段文字。文中说：
正说着,只见荣国府中的王兴媳妇来了,在前探头。凤姐且不发放这人,却先问：“王兴媳妇作什么?”王兴媳妇巴不得先问他完了事, 连忙进去说：“领牌取线,打车轿网络。”说着,将个帖儿递上去。凤姐命彩明念道：“大轿两顶, 小轿四顶,车四辆,共用大小络子若干根,用珠儿线若干斤。”凤姐听了,数目相合,便命彩明登记,取荣国府对牌掷下。王兴家的去了。凤姐方欲说话时, 见荣国府的四个执事人进来,都是要支取东西领牌来的。凤姐命彩明要了帖念过, 听了一共四件,指两件说道：“这两件开销错了,再算清了来取。”说着掷下帖子来。那二人扫兴而去。
凤姐见王兴媳妇来请示，就暂且不处理那个人,而先处理王兴媳妇的事。这真是绝妙！类似的场景我们在生活中不会陌生。比如有的学生犯了错误，正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低头被批，{wy}的想法就是：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只希望赶快结束这种难堪的局面，溜之大吉。然而这时候恰恰下课铃响了，一会儿你来找老师拿课件，我来找老师交作业，老师就不时地把你晾在那儿，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师也许不是有意要你在更多的人面前出丑，但是王熙凤肯定是要这个下人经受更长时间的精神折磨。而在这中间，凤姐又处理了两件领取的事情。对蓄意多领的人一针见血，命令“算清了来取”。可见凤姐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到此，我们可以看出王熙凤确实是一个管理行家。她执政后的三板斧，{dy}叫“丑话说在前”；第二叫“杀一儆百”；第三叫“我比你算得清”。王熙凤思路清晰、不讲情面、分工明确、赏罚分明、成竹在胸，几乎具备了一个优秀管理人才的所有条件。把贾府交给她管理真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王熙凤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她的才能不仅表现在管理上，而且还表现在她的巧嘴能言上。在《红楼梦》中，黛玉的嘴是出了名的厉害，只有凤姐的嘴可以与其pk一番。只是黛玉的嘴酸，凤姐的嘴俗。书中的例子比比皆是，在此只举其一。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陈腐旧套 王熙凤效戏彩斑衣》，说到中月十五晚上，众人陪着贾母做击鼓传花的游戏。刚到了凤姐儿手里, 小丫头子们故意咳嗽,鼓声停下。
众人齐笑道:“这可拿住他了。快吃了酒说一个好的,别太逗的人笑的肠子疼。”凤姐儿想了一想,笑道:“一家子也是过正月半, 合家赏灯吃酒,真真的热闹非常,祖婆婆,太婆婆,婆婆,媳妇,孙子媳妇,重孙子媳妇,亲孙子,侄孙子,重孙子,灰孙子,滴滴搭搭的孙子,孙女儿,外孙女儿 ,姨表孙女儿,姑表孙女儿,......嗳哟哟,真好热闹!”众人听他说着,已经笑了,都说 :“听数贫嘴,又不知编派那一个呢。”
《王熙凤效戏彩斑衣》
大家都知道凤姐儿的故事肯定会惹人笑，但又担心编派到自己头上，所以对她讲笑话又喜又怕。好在这一次凤姐没有编派别人。但是笑话太一般，大家不愿意，于是只好再续一个。
凤姐儿笑道:“再说一个过正月半的。几个人抬着个房子大的炮仗往城外放去,引了上万的人跟着瞧去。有一个性急的人等不得,便偷着拿香点着了。只听'噗哧'一声,众人哄然一笑都散了。这抬炮仗的人抱怨卖炮仗的坤的不结实,没等放就散了。”湘云道:“难道他本人没听见响?”凤姐儿道:“这本人原是聋子。”众人听说,一回想,不觉一齐失声都大笑起来。又想着先前那一个没完的,问他:“先一个怎么样?也该说完。”凤姐儿将桌子一拍,
说道:“好罗唆,到了第二日是十六日,年也完了,节也完了,我看着人忙着收东西还闹不清,那里还知道底下的事了。”众人听说,复又笑将起来。凤姐儿笑道:
“外头已经四更,依我说,老祖宗也乏了,咱们也该'聋子放炮仗____散了罢。”尤氏等用手帕子握着嘴,笑的前仰后合,指他说道:“这个东西真会数贫嘴。”贾母笑道:“真真这凤丫头越发贫嘴了。”……
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写贾瑞{dy}次入局，在寒冬腊月的夜里, 被过门风吹了一夜，侵肌裂骨，几乎不曾冻死。此时贾瑞前心仍是未改,想不到是凤姐在捉弄他。过后两日,得了空,便仍来找凤姐。凤姐不但不义正严词地批评他，反而故意抱怨他失信。贾瑞急的赌咒发誓。凤姐因见他自投罗网,就又寻别计，接着就点兵派将,设下圈套，使贾瑞受尽折磨和凌辱，最终得了一病：“心内发膨胀，口中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昼常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不久，便一命呜呼！对待一个渴羡自己的人不仅没有一点儿同情之心，反而把人往死里整，此等心态真是恶毒得可以。贾瑞是王熙凤欠下的{dy}条人命。王熙凤杀戒一开，不可收拾，再向下就草菅人命了。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写王熙凤为了三千两银子，和馒头庵的老尼姑静虚搭档干一桩伤天害理的买卖。净虚老尼请求他打通关节，为李衙内强娶张金哥，他插手干涉张金哥的婚姻，假借贾琏所嘱，修书一封,在长安节度使云光那里果然奏效，结果迫使一对青年男女双双自尽。谋算悔婚的张财主家人财两空，王熙凤却坐享三千金，丝毫也不自愧。
杀了人，得了不义之财，这是强盗所为。即便是强盗还有杀富济贫的、被逼上梁山的。而王熙凤干的却是杀穷富己的勾当，更可怕的是干了这样的事，却没有丝毫的愧意，这真比强盗还要黑心。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是什么让王熙凤如此丧心病狂？答案就在王熙凤对静虚直言不讳的那句话。她说：“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王熙凤从来不信因果报应，所以才无所顾忌，“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作者{zh1}作了这样的评论和交代：“自比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倾恣意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由于她如此自恃，做出的事才会残忍毒辣而又肆无忌惮。侄儿贾蓉向她借一架屏风，她说：“若碰一点儿，你可仔细你的皮！”这一句话足以显示出她的威严、泼辣、狠毒。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最能表现王熙凤狠毒的是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这一日王熙凤过生日，席间她自觉酒沉了，回家去正好撞见贾琏和家人媳妇鲍二家的在那里瞎混，一时间闹将起来，她马上喝令平儿：“叫两个二门上的小厮来，拿绳子鞭子，把那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把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才问两句“便扬手一掌打在脸上，打的那小丫头一栽，这边脸上又一下，登时小丫头两腮紫胀起来。”“回头向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向那丫头嘴上乱戳”，在院门口又有一个丫头，“也扬手一下打的那丫头一个趔趄”。
当王熙凤把尤二姐骗入大观园后，便去大闹宁国府，贾蓉跪在地下自己打嘴，宁府的下人们黑鸦鸦跪了一地，凤姐把个尤氏揉作一团。就是对兴儿这样贾琏的心腹，凤姐也决不手软。书中说那兴儿看见凤姐的气色及两边丫头们的光景，早唬软了，不觉跪下，只是磕头。凤姐道：“再有一字虚言，你先摸摸你脖子上有几个脑袋瓜子？”喝令打嘴巴！旺儿过来，才欲打时，凤姐骂道：“什么糊涂忘巴崽子！叫他自己打，用你打吗？”那兴儿真个自己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嘴巴子。还有，兴儿越发着了慌，连忙把帽子抓下来，在砖地上咕咚咕咚碰的头山响，口里说道：“只求奶奶超生，奴才再不敢撒一个字的谎！”撒了一个谎，就吓得唯恐丢了性命，王熙凤之毒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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